《隔山》顾慕白

13、隔山

　　“太抽象，”邵巡最后评价了一句，提议道，“不如你演示一下我看看？”
　　“……也行。”姜芸看了他几眼，忽然道，“亲爱的，我今天网购了一个织毛衣机，以后给你织毛衣当礼物好不好？”
　　“织毛衣机？既然都不是人工，何必拐这个弯，买成品不好吗？”
　　“因为我想亲手做给你穿啊。”
　　邵巡笑了起来，“用这个也算亲手？”
　　“我亲自买的织毛衣机织的毛衣，还不算亲手吗？”姜芸顿了顿，“算了，我看出来了你不喜欢，你就爱自己买那几个大牌的衣服，嫌织出来的不上档次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你不想要，那我可以织给我老公穿。”

　　邵巡皱皱眉，“你老公？”
　　“是啊，孙树瑾，我老公。”姜芸道。
　　“噢，那个男歌星。你很喜欢他吗？”
　　“喜欢啊，”姜芸从手机里搜出他演唱会的视频，“你看，深情款款的模样多帅，还有这个天然感动人的嗓音，有着沙的质感，娱乐圈没一个人能比得上他。”
　　邵巡看了一会，“这就叫帅了？”
　　“这还不帅啊？你看看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唇，”姜芸对着手机里的男人犯花痴，“哎，虽然他现在公开了恋情，但不妨碍我们爱他。”
　　“那你们可真够无私的。”邵巡阴阳怪气地说。

　　姜芸见有效，趁热打铁道，“这是追星女孩的基本素养。你还讨厌什么，我们多说一点吧。”
　　“我没有讨厌的东西。”
　　“是吗，那你刚刚语气怎么那样？”
　　“我语气怎样？”
　　“太小气了，男人怎么能斤斤计较？”
　　“好，那你继续喊，多喊他几遍老公，你喊啊。”
　　“……”

　　不是在演戏吗，怎么还认真起来了。
　　姜芸小心翼翼出声，“老公……老公真帅，唱跳全能，交的女朋友又好看又会写歌，连眼光都这么好，是仙子下凡吧？”
　　邵巡听不下去了，他按着太阳穴道，“换个话题，比如……你今天这件衣服真好看。”
　　“是吗？”姜芸低头看了看，“可是这件衣服我穿了好久，你之前从来没说过什么，怎么今天忽然夸好看了？是担心我最近要买新衣服所以提前夸一夸制止我吗？还是说你今天做了亏心事，良心不安才夸我？”
　　“我就不能因为忽然觉得衣服好看夸你吗？”
　　“之前没觉得好看的衣服，怎么会忽然感觉好看呢？那你之前不喜欢的女人，会不会也忽然产生兴趣？”
　　“……”

　　邵巡脱口道，“你跟陈青山分手，就是因为这样吗？”
　　姜芸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当然不是，我可没那个好福气可以这么无理取闹，有段时间我担心他生我的气，谨小慎微，什么话都考虑很久才说，毕竟是异地恋，看不见摸不着，吵了架想和好都无从下手。要是惹他不开心了，他能把情绪千倍百倍还你，从不吃亏，所以为了让我自己生活工作状态好，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尽量不主动挑起矛盾和争吵。就是因为这样才让陈青山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我那么在乎他，他整日有恃无恐，才敢去劈腿一个小孩。”
　　“跟你没关系，”邵巡道，“男人想做坏事，不需要理由，但你会成为他的借口，当你真的怀疑是自己有问题的时候，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一石二鸟，既毫无后顾之忧地摆脱了你，又有听话漂亮的新欢等着自己。”
　　姜芸听到最后忍不住问，“你也觉得孙茵漂亮吗？”
　　邵巡马上道，“不漂亮，没有你十分之一好看。”
　　“……这就有点假了。”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姜芸拍了一下手，“今天就到这里吧，以后有机会再给你看看无理取闹的女朋友什么样。”
　　“我明天回去。”邵巡道。
　　姜芸愣了一下，“现在时间还不晚，我去超市买点东西，方便的话，你给叔叔阿姨带回去，我一时半刻也回不去，只能麻烦你了。”
　　“不用，他们什么都不缺，”邵巡道，“不要把报恩当成你的责任跟负担，他们养了你七年，后面的七年已经要过去，你又不欠他们什么。”
　　“那怎么行，我送不送是我的事，他们需不需要是他们的事，如果多了或者不想用，怎么处理我也不会管，毕竟我距离太远也看不见，这样我心里舒服。”
　　邵巡听她这么说，只好点了头。

　　他陪姜芸去了附近的特产超市，姜芸跟这里的老板已经很熟悉，对方见她身边陪着一个高大帅气的年轻男人，笑着问道，“小姜，男朋友啊？”
　　“不是男朋友。”姜芸道。
　　邵巡冲老板笑了笑，“你好。”
　　“你好你好，”老板看了邵巡几眼，转头问姜芸，“想拿点什么，自己吃还是送人？”
　　姜芸说：“送人的。”
　　老板领她往里走，“这些都是礼盒装，送人好看，价格上贵一点，你经常来，算你便宜一点。”
　　姜芸算了算，“要六盒吧。”
　　邵巡在后面问，“也有我的份？”
　　“不是给你的，给陈阿姨两盒，叔叔阿姨四盒，夏莉惠要是想吃可以跟着吃，反正她每天都在家，叔叔阿姨有的吃，也少不了她的。”

　　“为什么没有我的？”邵巡很执着。
　　姜芸看了他几眼，“你回去翻翻行李箱，早就给你放了。”
　　邵巡笑了起来。

　　邵巡回家后，把带回来的东西给了爸妈和陈阿姨。
　　邵母责怪道，“你出个差那么忙，还带东西回来做什么？”
　　邵巡手插在裤袋里，“不是我买的，姜芸买来给你们的。”
　　邵母问：“姜芸新工作怎么样？”
　　邵巡不会把那边的糟心事告诉母亲，他说：“还可以，之前工作过三年，不是职场新人了，我看她适应挺快，不用担心她。”
　　邵母松了口气，“那就好。”

　　邵巡上楼的时候，邵父站在书房门口等他，眼神对上了，邵父招了招手，邵巡跟进书房关了门，邵父坐回桌后椅子上问道，“去出差还跟姜芸见面了？”
　　“不是特意去的，恰好碰上了。”
　　邵父冷笑道，“有那么巧？”
　　“就是那么巧。”邵巡不慌不忙坐了下来。

　　“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邵父皱眉。
　　“什么话？”
　　“你跟姜芸这辈子都不可能，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怎么，如果我们在一起了，爸想怎么样？”
　　“没这个可能，”邵父说，“姜芸的性子我了解，只要我明确跟她说，不希望你们再有来往，她一定会躲你躲得远远的，就像七年前一样。”

　　邵巡的眸光冷了下来，“七年前？”
　　话已出口，邵父也不打算瞒着儿子，“没错，七年前她离开邵家，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我对她说，她住在邵家，跟你之间会很不方便。”
　　“爸，你为什么要把人想得那么龌龊？当初你要是不对姜芸说那样的话，她不离开邵家，或许我还不会对她有额外的感情，现在我会爱上姜芸，这全都要拜您所赐。”
　　“是我把你想得龌龊，还是你对一个曾是你妹妹的人产生男女之情龌龊？邵巡，你的感情是否转变得太快？”

　　邵巡垂下眼，那是因为他比他们早一年知道姜芸并不是爸妈的孩子。那一年里，他看着一口一个“哥哥”的姜芸，心情不知道有多复杂，当姜芸走后，他哪能放得下心，只要有时间就偷偷过去看她。
　　他是眼睁睁看着陈青山把人追走的。
　　邵巡有些痛苦地吐出一口气，“随便您怎么说，我爱就是爱了，谁都改变不了，您的不认同也只是一时的，我们都还年轻，不会还撑不过您吧？”
　　邵父没想到邵巡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他抬手将手边的一摞文件砸了过去，邵巡歪头躲过，同时毫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我先出去了。”

　　邵父怎么会甘心让他就这么无波无澜地走出去，他在儿子身后道，“你们？你不觉得你现在用你们这个词太奢侈了吗？你是爱姜芸，姜芸爱你吗？她以后，会爱上你吗？”
　　邵巡眼底一寒，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打开书房门走出去几步，察觉有哪里不对劲，于是回过头。
　　邵母端着两杯茶，正神情复杂地看着邵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