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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这是一个太过宽敞的客厅,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孤零零地立在厅中央,脚底下踩着的雪白地毯,似乎可以吞噬一切声音,正对着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幅极大的宇宙黑洞图,除此之外别无装饰,左手的窗子紧紧关着,光线努力从大幅的窗幔中穿过来,打在对面墙上,微青底子里隐隐透出一股冷光。

      淡蓝色的光晕中间,一个巨型黑洞幽深不见底,周遭簇拥着点点繁密星芒,都迫不及待地推推攘攘,争着要进到那无穷的黑暗里去。远远的地方传来“当当”几声,好像是老钟报时,谌风一悚,忙把目光从巨图上移开,那个黑洞仿佛有灵魂一样,看得久了,似乎连自己也要被吸进去。

      谌风一接到VV的电话,就飞快赶了来。那天夜里久候VV不归,他就觉得事情不妙,跑到楼上一看,果然人去房空,知道中了圈套,后悔不迭,也不是没在宇宅附近盘桓,苦于守卫森严,根本无法见到VV,真正心急如焚度日如年。看着这阴冷房间,似乎就看到了那张阴酷的面容,一股寒意从谌风的脚底慢慢爬上来――不能让她生活在这里,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带走,一定要把她带走――

      “谌风!”低而动听的声线,是她?谌风转过身去。离合的光暝中,一个单薄窈窕的身影走近来,正是VV,她注视他半晌,终是只叫了一声“谌风”。

      “......”谌风握住她的手,一时竟无从说起,“VV――”

      “放开她!”两人被这声音一震,宇宸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背后跟着一名黑衣男子――就是助手傅云霖,他径直走进,坐到椅上,并不看谌风,“宇宙,你过来。”

      然而宇宙并不动,反而握紧谌风的手,看着宇宸,面无惧色,“哥哥,我们都在这儿,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我们――这两个字无情地飞啸而来,将宇宸的心摧击到更深更阔的黑洞里去,他咬紧牙,“好,你可以跟他走,但是――”他笃定地盯住宇宙,“――你要公开宣布和宇氏断绝关系,并放弃对宇氏的一切继承权。”

      谌风愣住了,他虽然对宇氏了解不多,也知道这种放弃意味着什么,宇宙将不再是宇氏的大小姐,不会再受到任何来自宇氏的庇护,宇氏的庞大财产,都不会再和她有半点关系。

      ――哥哥,你是在逼我在宇氏和谌风之间作出选择吗?你是要我背叛我的姓氏背叛我们去世的爸爸吗?你真的和爸爸一样,可以用最酷烈的手段,来得到你想所要的结果,但,别忘了――宇宙的唇边忽然浮起一丝决裂和讽刺的微笑――我也是爸爸的孩子――她高傲地抬起头,轻轻开口,“好。”

      这一个字,只叫厅里其他三人刹那呼吸全无,眨眼间宇宸似乎在生死之门打了个转,宇宙――你竟然真做得出?他听见自己笑起来,声音尖厉刺耳,“很好――”视线缓缓转向谌风,“――轮到你了。”

      宇宙被他的目光浸得一冷,下意识握紧谌风的手。

      “看见这个了吗?”宇宸举起右手,金色指套闪着寒光,“这是为了宇宙断的,想带她走,就留下你这根手指,我甚至可以不要利息。”

      “哥哥!”一声惊呼,出自宇宙口中,谌风也在同时开口了,“好。”

      “谌风!”一个震荡紧接着一个震荡袭来,宇宙脑中只有满满的碎片,她甚至说不出话来,手底却紧紧抓着谌风不肯松开。

      宇宸抿紧嘴唇,手指一动,傅云霖便把一柄短刀递上来,宇宸拿在手里,慢慢抽刀出鞘,丢过去,“不用担心,医生就在旁边房间。”

      谌风挣开宇宙的手,探手接住,那刀柄刻着一头“睚眦”――远古嗜杀的龙子,刀身短而锋利,霜刃寒光。这时傅云霖搬过来一只高几立在他面前,上面覆着雪白桌布,原来一切早有准备。

      谌风平静地把右手放在白布上,左手刀光一闪,就要落下去。

      “不!”斜刺里一个人影冲出来,将他的手撞得一颤,刀尖划过他的手背,长长的一道血痕,谌风知道那是宇宙,他看着她微笑,手中短刀却不曾松开,“值得的。”

      宇宙顺着他的手看下去,那刀尖上一滴血珠将落未落,她咬住嘴唇,只将右手飞快地向前一送,直送到那刀刃底下去。

      谌风何曾料想,大吃一惊,忙将手一错闪开,饶是如此,也在宇宙的食指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你要留下他的哪根手指――”宇宙并不理那伤口,只冷冷看着宇宸,“――我不会拦你,他留下哪一根,我就会留下哪一根,你也拦不了我!”

      宇宸一震,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额头、眼梢、嘴角,都绷得紧紧的,没有一丝可以商量可能退让的余地――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闯祸被爸爸罚禁食,那时她十岁,犟犟地不肯吃饭,只说,“哥哥不吃,我也不吃!”把爸爸逼得没了法子,也就饶过了自己――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那么倔强,只是,这一次,再不是为了自己。

      宇宙――在这世上,我永远不会失败,只除了――面对你――

      他狠下心移开目光,霍然站起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谌风一呆,宇宙已经醒过神来,立刻拉住谌风,一言不发急急向外走去。

      “少爷――”一旁的傅云霖眼看小姐离去,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为难地看着宇宸,“要不要――”

      他果断地一摆手,慢慢合上双眼,右手却仍是紧紧抓着椅背。

      傅云霖不敢再说什么,悄悄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宇宸高大的身形瞬间颓塌下来,他跌坐到椅中,呆呆地望出去,面前的雪白底色上,那柄寒刃静静地躺着,刀尖的血滴在布上,洇开一朵罂粟花,那是她的血,还有――他的――一股诡谲的异样从心底浮上来,宇宸探出手掌,抓起了那柄短刀。

      宇宙拉着谌风一口气奔出来,片刻已将那所大宅远远抛在身后,忽地停下脚,转头仰视来路――浓郁的苍绿之中,白色楼顶依稀可见――如果那时,自己能够这样坚持,是不是之后的一切,都会彻底改变?也许,是当时的自己还不够狠心,也许――只是爱得不够。

      谌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她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园,是通往亲情和记忆的闸门,可从今以后,只能怀想,只能遥望――

      他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肩,慢慢地,然而坚定地向前走去。

      ――那么,就让我来做你的家――

      电车拖着尾巴在林荫道上缓缓驶过,一阵轻微的噼啪声,是路旁梧桐树的枝叶刮动着车顶,风从开着的车窗里吹进来,VV和谌风并肩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空荡荡的车里,只有他们两名乘客,鼻端是清风带过的蔷薇香气,一派寂静宁和。她不禁绕住他的臂弯,把头轻轻枕在他肩上。

      谌风凝视她的侧影--在松溪时,自己曾问她最向往什么样的浪漫,还记得她那时偏着头想了一想,“你知道那种老式的公车吧,天气晴朗的时候,坐在这样的车子里,周围没有别人,只有我――”看一眼谌风,俏皮地笑了,“――和他,车子慢慢地开,我静静地坐着,什么都不想,只知道他在我身边,公车一直开一直开,就好像要开向地老天荒,而我和他,就会一直一直这样在一起――”

      她如愿以偿了――自己,也只能为她做到这个――

      “真有趣――”她侧头看着窗外树叶滑过玻璃,“――第一次遇见你,就觉得会没完没了,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把我们牵在一起――”

      “因为――”谌风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是我的Aeolia,是我的家。”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情感上可以说是比较粗线条的,然而,他对VV却有着一种强烈的亲近感,一种发自内心无法解释的怜爱和疼惜,她,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家的感觉。

      VV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握住了谌风的手臂。

      “VV――”他忽然开口。

      “嗯?”风和蔷薇的味道使人沉醉,她合上眼,头还靠在谌风肩上。

      “我们结婚吧,”他的声音很轻,却使她一颤,抬起头来正对上他的眼睛。那目光如此温和坚定,刹那她竟有天长地久的错觉。一个极安然的微笑绽上她的唇角,“好。”

      小小的镶钻指环终于套上了她左手无名指,谌风几乎连脚都在打颤,放下手松了一口气,“那个,可以取下来了。”

      “什么?”VV见他盯着自己颈间的链子,明白过来,伸手解下,把那枚铂金戒指捏在手里冲他晃晃,笑道,“你嫉妒了?”

      “......”谌风脸上有一点热,“是。”

      VV没想到他这么老实地承认,一顿,然后微微笑了,用力一甩,戒指连同链子齐齐飞出了车窗。

      “我――”这举动出乎谌风意外之外,他不禁发窘,“你――你不用扔掉的――”

      “那对我没有意义了,”VV重又把左手绕进他的臂弯,右手轻轻摩挲着指环,“公主得到了青蛙的爱,所以魔咒就解除了。”

      是的,魔咒解除了――他把手盖在她的右手之上,那交错而叠的手势在光线中定格,象是长出了翅膀的永恒。

      他们决定一切从简,在一家小教堂宣誓结婚,这是VV的意思,她父亲生前曾希望女儿在上帝面前见证自己的诺言,以得到永远的庇护和幸福。

      教堂靠近枫港的旧码头,气氛很是幽静,来宾只有三位,老K、小雷和薄天,也算得双方亲人和朋友都到了场。

      谌风立在圣坛之前,只觉得万分紧张,手脚都没地方可放,见对面的老牧师冲他友善地微笑,也牵动一下嘴角,笑得十分僵硬。

      管风琴悠扬雄阔的乐音响起,是婚礼进行曲,谌风忙转过身来,夕阳中姗姗而来的身影,正是他的新娘。老K他们都站起来,目送VV走到圣坛前。

      VV今天身着简洁的象牙白小礼服,手中是白色小牡丹和桔梗扎成的花球,长发在脑后梳成髻,露出饱满的额头,愈显风姿绰约精灵剔透,她站住脚,向谌风嫣然一笑。

      那一笑使得谌风立时安定下来,这时牧师已经翻开了圣经,“周薇薇,你愿意接受谌风为你的丈夫,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VV望向谌风,温柔而满足地开口,“我――”

      “等等!”一声大吼从身后传来,众人皆是一愣,纷纷转头回望。

      门口立着一个高大身形,正是宇宸,他大步走过来,语气不容反驳,“你们不能结婚!”

      “哥哥,”VV挽住谌风的手臂,镇定自若,“我已经决定了,不管什么理由,都不可能让我改变主意。”

      “如果――”宇宸看着她,神情复杂,“这个理由是――他是你的哥哥?”

      “哥哥!”VV又生气又失望,“青天白日,在这么神圣的地方,你竟然说得出这样的谎言?”

      “我没有骗你!” 宇宸手一甩,一份文件落到谌风脚下,“这是DNA鉴定报告,证明你们是亲兄妹。宇宙――”他悲悯地看着她,“我想你回来,可以有很多方法,不会笨到去编造这样一个容易拆穿的谎言。你想想,即使我今天骗得了你,如果你发现报告是假的,一样会再和他结婚,又有何益?”他顿一顿,冷静而残酷地说出那个事实,“――谌风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这是真的,就算你再不愿意相信,也是真的。”

      谌风这时已经把文件拾了起来,打开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VV听宇宸说得的确有道理,已然心念有所动摇,一旁看见谌风的表情,几乎坐实了宇宸的话,不禁一阵眩晕――这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宇宸的话在她耳边急剧打转,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逼近,她不禁捂住耳朵尖叫一声“不!”那些影像和声音登时幻灭于无形。

      谌风见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条件反射地想去扶她,然而VV却恐惧地向后退去,伸出手制止他再靠近,语调中满是绝望和伤恸,“别碰我――你们都别碰我,现在我谁也不相信,我只信我自己!”说罢一转身,向教堂外跑去。

      “宇宙!”宇宸想追上去,却被薄天不由分说一把拦住,“别再刺激她,你们俩个都别去,”扭头自己大步跑了出去。

      谌风怔怔地立在那里,地上,她方才捧过的白色花球已经被踩得零落不堪,几朵五瓣桔梗花支离破碎地四处散着,象一个悲哀而凄凉的谢幕。

      桔梗花――谌风忽然想起,这单薄美丽的星状花朵,人们都以为它代表着永恒的爱,可却忘了它还有另一层隐秘的含义――无望的爱。永恒、无望、或者永恒的无望?为何这种残忍的巧合会出现在今时今地?VV――难道这就是我们之间注定的结局?

      宇宙坐在桌前,面色平静,袖子下藏着的双手却不安地扭结在一起。那感觉仿佛是有罪的自己在等待着最终的裁判。这一切象是一场龙卷风,来得如此突然而具有杀伤力,她无法再相信任何鉴定报告,除非是自己的朋友――薄天所做的结论。

      身后门响,是薄天走了进来。VV不由得站起身望着他,可那个问句只在嘴边徘徊,出不得口。

      薄天掂掂手中薄薄几张纸,这就是他亲手采样、检验、鉴定的结果,他抬起眼来,看着宇宙,她端妍面庞上同时写着两种互相矛盾的情感――期待和畏惧。既然是事实,就必须面对,既然需要有人冷血,那就让自己来宣布吧――“宇宙,你和宇宸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和你有兄妹血缘的,是谌风。”

      她并没有哭喊,也没有晕厥,只是缓缓坐下来,眼神萧索而空洞,似乎生命的迹象都在那一刹突然抽离身体无声远去。这个结果,她之前不是没有预料,只是,太固执不肯接受。

      薄天静默地看着她,忽然,她轻轻笑了出来,“真讽刺,我努力去做对的事,最后却证明都是错得不能再错。”

      “即使是错,也不是你的错,上苍太爱开玩笑,而我们永远太渺小,”薄天的语气不由沧桑,他把鉴定结果折起来,封进一只信封,“宇宙,我――能做些什么?”

      “谢谢你,”她接过信封,手掌慢慢缩紧,抬起眼,“打火机。”

      “什么?”薄天以为自己没听清。

      “打――火――机,”她说得缓慢而清晰。

      电光火石间薄天已猜到她要做什么,他默默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她把手伸过来,信封一角很快被火苗吞噬,火焰一路烧上来,片刻间信封已成灰烬。

      “谢谢你,薄天,”她站起来,拿过手袋,“我走了。”

      “......”他踌躇一下,还是叫了出来,“宇宙。”

      她驻足,回过头。

      “宇宸找过我,”传话筒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他希望你能回去宇氏,你可以住到别业,他保证不会再打扰你。”

      “我在木棉道住的很好,”自从婚礼那日,宇宙就一直住在木棉道老K名下的那栋小楼。

      “宇宙,我对枫港的形势多少有些了解,海派虽然元气大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在外面,不管对你自己还是宇氏,都有潜在的危险,还有――”薄天停下来,看她一眼,“你真的有把握,再见到谌风,能完全当他陌路人,不再动一点感情?”

      这一句直直击中要害,她哑口无言。

      “所以,如果回到宇氏,借助外来的阻力来隔断你们的联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会回去,”她终于开口,“――很快。”

      几天后,宇宙搬回了宇氏,暂住在别墅“棠棣园”,除了园外看护的守卫,就只有几名佣人照顾她日常起居,与外界鲜有来往。

      夏天来了,又走了,然后是秋天,冬天。其实人生,也不过就是一个春夏秋冬,再接着一个春秋冬夏。

      这大半年中,宇宙很少出门,她将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厚重的拉丁文书籍上,同时开始延师学习隶书,专心致志地每日临摹古帖――“蚕头雁尾”“一波三折”――在这些方圆字迹之中,去日今霄都骤然远去,只余下无穷无尽的淡远和静寂,时间大神似乎忘记了这片天地的存在,任由光阴逆流直上,回到那古老悠远的年代。

      宇宸时常过到“棠棣园”,每次只是闲问几句,而得到的,也是可有可无的短短回答。有时他甚至并不开口,只静静坐在一旁看宇宙伏案临帖,等宇宙临完抬起头来,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微风从敞开的落地窗吹进来,一丝寥然墨香。

      老K送来帖子,他的分店要开张了,宇宙少不得前去祝贺。这一日她早早起床,正在梳洗,就听得外面有人喊,“下雪了!下雪了!”她撩起纱帘一看,轻薄雪花满天飞舞,不禁想,今冬第一场雪――好兆头,老K这家店的生意,大概是会不错的。

      下楼吃过早餐,宇宙见窗外雪势仍是不减,便又加上一件薄呢小披风,一出门保镖已打着伞迎上来,护着她走几步坐进车里,自己便也坐到司机旁的副座上,大门打开,车子缓缓驶出“棠棣园”。宇宸对薄天说过“不再打扰”,却还是在棠棣园安排了一些守卫,而宇宙每次出门,必定是司机开车保镖随行,她的一举一动,实际上还是在宇宸的视线之内,然而――

      自由、或羁锢,可有所谓?如果已是――意冷心灰――

      虽然天气阴雪,却不减开业仪式的热闹,宇宙见老K忙里忙外招呼人客,也不多做盘桓,向他告了别,打算回“棠棣园”去。

      雪天路滑,车子在车流中缓缓前行时开时停。宇宙倒是很有耐心,只从那车窗看满天飞絮,忽地眼前一闪,是街旁店面的霓虹,“停一停,”她看清招牌,不禁心中一动,“我去那家店看看。”

      “小姐,雪――”保镖转过头来想劝阻,却见她已经推开门迈了下去,唬得连忙跳下车追上,一面撑伞挡雪。

      这是一家名叫“TaTa”的蛋糕店,一进门,柜台里的女孩便笑盈盈地问道,“您需要什么?”

      “要一只抹茶cheese蛋糕,带走的,”宇宙抬头环视,天花板上是简单线条的水彩人物漫画,装潢风格与过去一般无二,“你们原来不是在荔枝道吗?”

      “那里修路,店面都拆了,所以才搬到这里,还没到一个月,”女孩微笑着答道,低头看看柜面,“啊,对不起,这剩半只了,你坐一下,我马上去后面再取一只。”

      宇宙点点头,却没有坐,大概因为下雪,店里并没有客人,不免显得空荡冷清,她不禁轻轻走过去,触摸青铜骨架雕着繁琐花朵的桌椅,那冰凉的感觉从指尖传来――恍如隔世。

      “宇宙?!”有声音在背后唤自己,她惊讶地转过头去,面前的男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你?”

      “卫霄?”她认出那白皙儒雅的面容,不由一震,时光急速地倒流,回到那太遥远的过去,在她忆起的一瞬,他就真的出现在眼前――只是,相见,不如怀念。

      “你――”他凝视她,那容颜依旧妩媚灵慧,一如当日的初见,“――好吗?”

      好吗――她在心底一声苦笑,却还是点点头,“很好,你呢?”

      “还――好,”他犹豫一下,偏脸向斜后方看一眼,轻轻说道,“我要结婚了。”

      “哦,”她并没有意外,顺着那方向望过去,柜台前站着一个清丽文雅的女孩,正抱着蛋糕盒子,静静地看着他们,宇宙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恭喜你。”

      “......”那熟悉的笑容,只叫他再也忍将不住,“宇宙,如果你――”

      “不――”她了然地止住他,“卫霄,别再想‘如果’,无论过去如何,都不要后悔,更不要执著。”

      “......”他无言地望着她,她的眼眸仍如记忆中一般明媚,却多了些他看不透的内容,以前的她是阳光,现在却是光影参半,明暗离合。

      “她在等你呢,”她垂下眼,避开他的注视。

      如果没有失去你――然而她却说,“别再想‘如果’”――卫霄听见自己的心落下来,是无奈还是解脱?“再――见,”看着她,他终于开口,“宇宙,再见――”

      “再见――”她缓缓抬眼,“卫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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