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好时光》Tsuki

7、7.时光渐逝，夏日悠长

　　山下曾经问过赤西仁一个问题。是不是要为那个人葬送一辈子。
　　赤西摇着头说一辈子？什么叫一辈子？我才24岁，怎么可能用现在来为未来说话。山下就接着问，那你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赤西依然摇头说不，并不是一回事，只是我现在放心不下而已。山下听了以后苦笑。他想幸好自己不抽烟，不然估计地上现在全是烟头。
　　不是一辈子。只是现在。
　　两个完全没有关联的句子，没有因果也没有递进。只是赤西仁说着的时候，就连贯成了一个好似天经地义的道理。驳斥得山下哑口无言。

　　赤西仁去看他的时候，意外地看见了山下。
　　山下穿着素白的衣服，黑色的牛仔裤。这个地方位于市郊，位置稍微有些偏僻，所以天气比市区要差一些，气温也低一点。赤西原本出门的时候只是天阴沉沉的，却没有下雨的意思，想不到走到这里的时候却有了点稠密而细微的雨丝。那一点点的水汽慢慢沾湿了山下稍长的头发，他的发际上很快就出现了白色的雨水的痕迹。赤西愣愣地看着他，山下听见人声，也抬起头。
　　嗨。山下浅浅地笑了笑。
　　赤西一时有些语塞，怔了怔，对着山下点点头，叫了声P。
　　反倒是山下有些意外了，他看着除了在最开始表现出惊讶神色的赤西仁在瞬间后恢复平常，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说你倒是不吃惊我来了么。赤西说你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来看看他很正常。山下垂了垂眼帘后，又说是啊，我也该来了，蛮久没来了。赤西就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后，不再开口说话了。
　　山下看着他走过去，把手里的雏菊放在地上，用手指一寸以村地慢慢擦干净石碑上的水珠，但是很明显这个动作是无用功，因为雨水不断在降落。山下冷笑了一下，说你的眼神依旧像在看热恋中的情人。赤西不看他，还是在弄自己的事情。隔了一会儿，他才低低地说P，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他了。山下抿着唇，没说话。
　　赤西专心清理着石碑前的落叶，一张一张捡起来，放到左手掌心里。山下看着落叶里细密的脉络被微微蜷曲，一副脆弱的样子。他小指上的银白光芒更是闪着刺痛人的光。
　　他放弃一般叹出一口气。
　　斗真说得没错。
　　嗯？
　　你从来就没放弃过。
　　……
　　是我的错，当初我就应该狠心一点的。
　　……
　　我一直在想，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面对现实。后来想通了，其实你一直在面对，但是你不愿放下。仁，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听我说。……啊，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
　　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他的。你知道我说的谁。仁，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也像怀念他一样怀念我？

　　赤西仁的瞳孔紧了紧，随后冷淡地说山下智久，你不要说屁话，你不会死的。山下有点自嘲地笑：我就是打个比方，你看，你连个比方都不愿意回答我。赤西仁不看他，只是说你不会死的，如果你死了，我就是下地狱也会把你拉回来，所以这个比喻没意义。山下愣了一下，然后微笑了。
　　谢谢你，仁。他说。

　　毛毛雨一直在下，但是却并不大。
　　赤西收拾完墓碑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要到傍晚了，天色阴沉得更厉害了。他只是坐在碑前，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石碑上镶嵌的那张黑白照片，并且不断用手去擦拭上面的水珠。而山下至始至终都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照片上的少年。两个人都相对无言。
　　赤西忽然抬头对着山下说，好像有点冷了。山下看着他不断用双手摩擦着裸露着的皮肤，白色T-shirt的衣袖只遮盖了距离肩膀大概一分米的手臂，些微湿漉漉的贴在上面。
　　嗯，因为马上就快立秋了。
　　夏天过去得好快啊。
　　这场雨以后，大概就会降温了。
　　嗯。
　　再次沉默了一会儿。山下说仁，走吧，天快黑了。赤西仁点头说好，于是拍拍屁股站起来，再次转身对着黑白里那个眼神温和的少年笑。山下觉得那个笑容很好看。

　　“P，你有什么话对和也说么？”赤西似乎恢复了些精神，说话的语调也上扬了一些。
　　山下被他的情绪感染，也不由微微笑了笑。“说了。”他点点头。
　　“说的什么？”
　　“这是秘密。”山下笑着回答。
　　“真没意思。”赤西撇了撇嘴，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很认真地对山下说，“我也和他说话了。”
　　“哦。说什么了？”
　　“我告诉他说，我说和也，我想了很久，想了四年，我觉得我大概一辈子不能忘记你了。”赤西仁说，声音里仿佛透出了魔力，一点一点地融进了柔软的力量。他伸出手去接掉落的雨珠，小手指上那个戒指的不平凹凸处，可以清晰地看出“K”的刻痕，很深很深的痕迹，“我还和他说，让他在下面等着我，我一定会下去找他的。”
　　山下蓦地呆住了。

　　很多人都用绝望，痛苦，难过来形容难受的感觉。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徐徐而上的摩天轮。夏天空气里弥漫的冰淇淋的香甜味道。炽热到让人想闭上眼睛的阳光。银色的戒指。带着点沙哑的稚气的嗓音。还有更多更多回忆不起的片段。
　　这些在脑子里慢慢地溢出来，像是浸泡过花露水的美好花瓣，一层一层重叠起来。它们在最后总会形成一股无法言语的强大力量。
　　让人无力的，却又真切地存在的，酸楚的悲伤。

　　——我不能忘记他。
　　——我会去找他。他一定要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