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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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6月16日。
意大利，罗马，佛罗伦萨的圣若望圣殿。①
夏日的阳光透过白纱窗帘洒在渗透着木料清香的白床单上，花瓶中带着露水的新鲜百合花散发出清幽的香气，窗外，鸽子在窗台上啄食米粒。
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这片美好的寂静，蜷缩在雪白被单下的人动了动，几缕红发从被单里钻出来。
马修不耐烦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又让他忍不住闭上眼，他摸索着找到发出噪音的电话。
“喂？”
“起来，拉麦，你有活要干了。”
一句话说完，电话对面的人就不耐烦地迅速挂断了电话，只留下听筒里的忙音诉说着那股直白又熟悉的厌恶。
“啧，烦死了。”马修揉揉头发。
他起身，披着床单走到窗边，隔着特韦雷河眺望圣彼得大教堂华丽的尖顶。
今年是他师从安德森神父学习的第十一个年头，是他加入背叛者十三科犹大的第五年。
不过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受欢迎。马修无奈地笑笑，伸手恶劣地戳了戳鸽子圆滚滚的肚皮。
没办法，谁让他是注定下地狱的“恶魔”呢。
不过…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了。
***
四个小时后。
奥地利，英占区，格拉茨城堡。
马修把行李包扔在厚实的地毯上，二战后奥地利被英法美俄四国分割占领，而他所在的格拉茨便是英占区。
但是论及信仰？
这里是天主教的领土，是罗马教廷的地盘。
这也是他来到这里的原因，格拉茨发生了些奇怪的失踪案，教廷怀疑是魔鬼作祟，所以他被派来和所有人都讨厌的英国新教徒一起工作。
不过他对于新教倒是不讨厌，毕竟北爱尔兰也是英联邦的一部分，而他在十三岁前一直都是个英国人。
这里是英国的管辖区，为了自己能够少点麻烦马修决定主动去见见这次的合作伙伴。
他敲了敲门，在得到一声“请进”的回答后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
马修后悔了。
他早该想到的，英国方来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军防长官或者荣誉贵族，而是海尔辛勋爵。
王立国教骑士团，HELLSING。
以及…
马修瞪大眼睛好像见鬼一样盯着站在海尔辛勋爵身后端着红酒杯的人：“你怎么还活着？！”
红风衣、红礼帽，红领结以及那双马修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猩红的眼眸。
妈蛋这不是十三年前被安德森神父割掉脑袋的吸血鬼吗？！
别以为带个眼镜我就认不出你了！
“真是失礼啊，拉麦骑士，这就是梵蒂冈的礼仪吗？”阿卡多推了推眼镜，“我还活着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不…完全不正常…
正常的吸血鬼都会在被圣经书页所化的剑刃砍下头颅以后死掉的吧。
头颅咕噜咕噜滚，身体化成灰…
这种才是正常状况吧？
“不…我是说你之前不是被砍掉头了嘛，按照设定来不是该布噜布噜化成灰领便当嘛…为什么你还可以加戏啊？”
马修怀疑地打量着阿卡多，难道是因为…长的帅？不不不，这也太耍流氓了吧？
“哦？你真的觉得那点程度我就会像普通的吸血鬼一样死掉吗？”
……？
……艹
马修看着吸血鬼嘴角勾起的恶劣的笑容突然明白了。
这他娘的根本就不是自己以为的普通的吸血鬼啊！他娘的这不是那个金色传说吗？！
最强的吸血鬼，HELLSING的王牌。
阿卡多。
据说因为吞噬了几百万条生命而近乎永生，哪怕把头砍掉、把心脏贯穿、把身体撕成碎片也不会死掉的吸血鬼。
就像个bug一样。
“不过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马修•拉莫斯，你是怎么从地狱爬回来的？还成了教廷的骑士？”
“当然是像条野狗一样咬着那群卑劣的恶魔的尸体爬出来的啊！”
“……”
“开玩笑的，是神父救了我。”
“……”
“怎么了？等等，你们不会真的信了吧？我能自己从地狱里爬出来？你们当我是什么？魔王吗？”
马修看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海尔辛卿不由笑起来，这群严肃的英国佬还真是有趣，起码比教廷那群呆板的家伙有趣多了。
“好了，问候就到此为止吧，我来这里可不是开派对的，早点把事情结束我也能早点会罗马，海尔辛卿，我的任务是什么？”
“杀光敌人，一个不留。”
“哇哦，”马修挑眉惊讶地看着冷着一张脸的女人，海尔辛卿和传说中一样果断干练，“那么？敌人在哪里？”
“…不知道。”
……？
不知道你打你ma呢？
“…那么线索？”
“…还在查，目前没什么头绪。”
哦，合着现在一光二白，那他来干嘛？给日不落帝国打白工？
真是好计谋，不愧是奸诈狡猾的资本家。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就行了没必要这么心急，”阿卡多笑着从马修身边经过，拍拍他的肩膀越过他推门离去，“毕竟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
“等待，然后满怀期待…”
马修盯着肩膀那块吸血鬼拍过的衣物，即使隔着大衣隔着吸血鬼的手套，他也依旧觉得那块黑色的布料如此刺眼。
想要把它剜下来，连带着血肉一起。
然后用火焰灼烧骨头，将毒素逼出来…
“算了。”
红发的骑士平静地移开目光挥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客室。
***
在奥地利剩下的时间对马修来说有点难熬。
他对这个国家不熟，二战后的奥地利远失她以往的荣光，战争让城市变得贫困，而被瓜分的领土则让大街笼罩上一层死寂的萧瑟。
马修对外出没什么兴趣，或者说他早就对风景、美食、音乐、杂技等等一切事物丧失了兴趣。
自从十一年前筋疲力竭的他被神父用裹尸布从地狱拉回来，他就几乎丧失了一切人类拥有的东西——情感、兴趣、梦想…
他所知道的只有不断地斩杀，杀掉恶魔，杀掉怪物，杀掉所有违背他胸前十字架的东西！
他用了一年才恢复神志，又用了一年学会曾经作为人类时拥有的常识。他学会了伪装的微笑，学会了握手，学会了听从命令接受任务。
他学会了尽量变得像个友好的正常人——因为这样可以给安德森神父少带来一点麻烦。
不过现在的情况可不是他喜欢的。
太无聊了，马修看着天花板发呆，呆在这里什么都不做？这太无聊了。
而无聊会滋生他内心的焦躁，让他变得不安，变得焦虑，变得渴望杀点什么，杀点什么怪物或者恶魔…
比如阿卡多。
艹。
马修用力地将枕头砸向天花板，暗骂一声摔上门离开了房间。
***
“你在做什么？”
面容苍白的吸血鬼睁着猩红的眼睛盯着与他离得很近的另一张面孔，以及那双冰蓝的的眼睛。
他离那双眼睛很近，近到此刻他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双眼睛里复杂的颜色——不完全是冰蓝色的，靠近边缘的地方有细碎如冰屑的碧绿色，而在明亮的色彩下又暗藏一层令人厌恶的灰色。
那是失而复得的颜色，失而复得的眼睛。
“你在做什么，马修•拉莫斯。”
阿卡多盯着那双眼睛的主人又问了一遍。
马修眨眨眼，冷静地起身，把摆在阿卡多身边的大蒜和十字架一股脑丢出去。
“只是好奇而已，想看看你会不会被大蒜所伤，”红发的骑士耸肩毫不在意地解释，他好奇地抬手，敲了敲被阿卡多当做床的棺材，“不过你还真的是和传说一样说在棺材里啊…”
“…你知道那种民间谣传的东西对我没用的吧？”阿卡多对他幼稚的行为有点头疼。
“嘛…谁知道呢，你不也像民间谣传一样睡在棺材里吗？说不定这些管用呢。”
说到这儿马修顿了顿，好奇地戳了戳吸血鬼，“不过你真的醒了啊，那么大蒜居然是管用的？还是说是十字架起了作用？”
“不，我只是受不了那股刺鼻的气味以及你的捣乱。”
阿卡多从棺材里起身，马修顺势离开他的棺材坐到一旁柔软的大床上，他看着阿卡多熟练地打开瓶塞，给自己到了一杯红酒。
“吸血鬼居然喝的是红酒？”
“不然呢？处女的鲜血吗？”阿卡多反问。
“唔…两者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
“没什么区别，硬要说的话…红酒的口感更好一点？毕竟鲜血总是充满了铁锈味。”
“欸…是吗，我倒觉得它还挺甜的？”
阿卡多愣了一下，端着酒杯的手动了动，杯里的红酒顺势在酒杯里划过一道圆满的弧线。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有点不耐烦了。
阿卡多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试探，更不喜欢你猜我在想什么的那一套把戏。他更喜欢有话直说，就像他喜欢用枪一击毙命一样。
马修看着吸血鬼站在床边饮下猩红的酒，玻璃杯中的红酒泛着诱人的光亮，看上去就像他在饮血一般。
“我只是想问问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
“救你？”阿卡多嗤笑一声，“你终于神志不清了吗？还是说把脑子忘在了地狱？救你的是神父可不是我。”
“不，我只是想问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为什么一遍遍问我想不想活下去。”
“……”阿卡多沉默了。
“你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增加后裔的人，为什么当时想要救我？”
“是看我可怜吗？”马修问，但很快又反驳了自己的猜测，“不，不是，你从来都不会可怜别人，尤其是一个人类…”
“为什么，阿卡多，为什么身为猎人来将拉莫斯赶尽杀绝的你会想要让一个该下地狱的拉莫斯活下来？为什么想要让我活下来？”
阿卡多看着被子里残余的红酒，猩红的水面是倒影出他猩红的眼睛。
他又想起马修•拉莫斯的眼睛，想起十一年前他在北爱尔兰的雪夜中见到的那双快要失明的眼睛。
以朦胧衰败的灰色为基调，佐之以宛如冰雪的蓝色，再加上一点属于吸血鬼的猩红的鲜血。
非常漂亮的颜色。
“没什么…只是因为当时看着你的眼睛，觉得它们好像在对我说话…”
“他们说…想要活下来。”
“你想要活下来，对吧，马修•拉莫斯，你对我撒谎了。”
阿卡多回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你当时是想要活下来的。”②
马修沉默地看着他半晌缓缓开口：
“但我现在还想活下去吗？”
***
“你们在闹别扭吗？”
因特古拉皱着眉看着低着头无聊地研究桌子花纹的马修，又看了看嘴角带着一贯的笑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阿卡多。
她觉得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阿卡多对我在他棺材里放大蒜的事情耿耿于怀罢了。”马修头也不抬地回答。
“放大蒜？你是小孩子吗？”
“有什么问题吗？”马修抬头盯着她。
“…没有。”算了，你们开心就好。
因特古拉干咳一声，屈指敲了敲桌子，“好了，有什么事等会再说，现在我们有正事要做了。”
“先遣部队已经查明了吸血鬼的据点，目标很强——起码不是什么新生儿，而且还有不少食尸鬼做炮灰。”
“那任务？”
“全灭，一个不留！”
“了解。”
马修笑了一声，亲吻一下胸口的十字架，跟着阿卡多的脚步离开了房间。
***
1947年6月16日。
奥地利，英占区。
夜晚，混着硝烟的枪声和绝望的惨叫不断，利刃穿透血肉与骨骼的咯吱声让人头皮发麻。
这里是英占区，是天主教的土地。
是清道夫和代行者的夜晚。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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