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传》公孙牧黎

6、辞儿

　　阁楼上，一个温婉端庄的女子抱着欢快歌唱的小丫头，身边大一些的男孩托着下巴拄在桌上听得津津有味，连那跪在凳子上的小脚也不安分左右摇晃。那女子眼角扫过院落，小涵回来了，那女子嘴角微微带笑，她就是上官国鼎鼎有名的丹青高手张辞。

　　听完小涵的转述，辞儿吩咐云飞和小涵去描红，自己带着小丫头去了丈夫的书房，辞儿心想但愿那张纸真让你明白一步错步步错，错后无论做出怎样的补救都无济于事的道理。云皓啊，我的夫君，既然公公和明德师父都极力反对，那一定有他们的道理。而且我张辞本心系田园，无意于名门权力，只求逍遥自在，怎料今生与你结缘，嫁入上官家，竟做了小王爷的夫人？无妨，只求夫妇恩爱，白头偕老，和你度过每一寸光阴，无论甘与哭。

　　小明天见舅母有些神游，也不再唱了，只是好奇地看着舅母那张比母后还美丽的脸，辞儿回过神来，微笑：“怎么不唱了？很好听呢。”

　　“舅母在想怎么修理大舅吗？”修理？辞儿微笑僵住了，尴尬，疑惑不解，睁着那双明眸，吃了一惊，什么？

　　“小孩子家可不能胡说！什么修理不修理的。”辞儿忙斥责怀里的小丫头。

　　“母后有一次也和舅母一样，我问母后，母后说父皇又喝酒了，得想办法修理修理父皇，结果母后一宿没让父皇进寝宫。吃饭时小明天看见大舅喝了好几杯呢，他不是故意的，舅母就让大舅进来吧。”辞儿听得一愣一愣的，惊闻孟国国君饮酒被皇后修理这等孟国内宫秘闻强忍住爆笑，书香门第的张辞深受礼仪规范，女子要母慈妻贤女孝，此时她不得不深深佩服小姑子的强悍，心里暗暗替令贤皇帝感到悲哀。我说小姑子，你怎么什么话都跟孩子讲啊，她才多大点儿啊？不过嫂嫂从心底里佩服你，这夫君被你给管束的，唉，可怜的令贤皇帝，连杯酒水都不能喝！

　　而事实是这样的，小明天还太小，自然表达的有些不到位。令贤被婉枫修理了不假，婉枫大婚当日，令贤装醉迟归逗婉枫，婉枫怒，后来她给令贤定下了家规若干条，令贤苦笑，照单全收。婉枫不是不让令贤喝酒，不过那一次令贤在庆功宴上一时高兴喝多了，回寝宫后，婉枫把太监宫女都赶出去了，然后将令贤拖出门外，烂醉如泥的令贤皇帝就窝在寝宫门口睡，直到半夜被凉风吹醒，他在门外说尽了软话，苦苦认错，求婉枫让他进去，婉枫就是不许。后来令贤被逼无奈写下了万言悔罪书呈给婉枫，婉枫这才放令贤一马。

　　辞儿感慨着令贤皇帝的婚后命运，一手抱稳小明天，一手推开书房门：“大人适量饮酒舒筋活血，但不能多喝，多喝伤身，你大舅不过喝了几杯，不妨事的，你不用担心。还有小孩子喝酒不好，知道吗？”小明天点点头。“舅母刚刚是想你书背到哪个地方了。”说着辞儿从书架上取出一个墨绿锦盒，打开，里面有十本书。

　　“呀，这是母后的东西，那本，那本，我背到那本蓝色的了，快背完了。”是一本声律启蒙的书，可还是让辞儿吃了一惊，这本声律启蒙，是她打算儿子小涵四岁才教的东西，小丫头才两岁半就开始学着背了，而且还快背完了？想着，辞儿从中抽出一段，起了个头，小丫头就流利地接了下去，除了偶尔有个别字音发不准。辞儿听完后将小丫头着实夸奖了一番，然后耐心地教小丫头那几个没咬准的字的发音。她边教边感慨，婉枫果然有些能耐。不知道了吧，也不想想咱婉枫小姐前世是学什么的出身！

　　等辞儿抱着小丫头回去看那两个孩子描红的时候，云飞跳了过来，猴子一样抱着嫂嫂的腿说：“嫂嫂也抱抱我吧，你光抱小明天了！我不干！”

　　辞儿脸一红：“啐，不害臊，男孩子还和女孩子争？你是她小舅舅，是她的长辈，凡事要有长辈的样子，去写你的字，写不好，当心你大哥又要罚你！”云飞一百个不乐意地坐回凳子上，屁股在凳子上蹭了半天，想到云皓大哥的那张脸只得又拿起笔来。

　　看着小明天好奇的样子，辞儿慈爱地问：“你会吗？”小明天摇摇头。

　　“想学吗？”

　　“想，但是母后说等我大一些再教我，说我太小了。舅母你看我小吗？”说着在辞儿怀里使劲伸伸腰，伸伸脖子，证明自己个子不小了，可以学了。

　　辞儿笑了，多可爱的小丫头，自己越来越喜欢她了，看看乖巧的小涵，沉稳懂事如小版的云皓，暗自想到，我张辞也想有一个这样的丫头，给小涵做亲妹妹。

　　辞儿仔细抱住又伸胳膊又伸腿来证明自己大了的小明天，生怕一个抱不住，孩子摔了：“好好好，不小了，舅母教好不好。”

　　说着从笔架取来一支毛笔教小明天拿笔姿势。很明显小明天的小手握在笔上很不舒服，这么一根棍儿怎么非得这么握呢？小明天练了两下，也不大满意，旁边的云飞早就忍不住要在漂亮娃娃面前显摆自己如何了得了：“真笨，看我的。”说着扬起手中这支蘸饱墨水准备写字的笔，这一扬不要紧，几滴墨汁，从落笔的前方一直到眼前的漂亮娃娃身上笔直排列，小明天见自己漂亮的粉色裙子脏了，“哇”哭开了。辞儿忙拿手绢把裙子上的几滴墨水捏干，哄了她，褪下衣服，换了小涵取来的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穿的新长衫。“云飞你是看着今天你大哥不在这就不安分吧，明天眼睛都哭肿了，我看你怎么向你大哥交代！还不赶紧过来道歉。”辞儿训斥着。

　　云飞呆呆，走到那个换了男装的假小子面前道：“我错了，你别哭了，你怎么那么笨啊，怎么不躲开啊，我怎么知道会淋到你身上啊，笨死了！”

　　小明天听到的从来都是表扬，今天这个脏兮兮的小男孩骂自己两次“笨”，小小的自尊心顿时再也受不住了，哭得立马高了一声部。

　　只有小涵乖乖地帮娘哄着小明天。

　　辞儿听到云飞这话，大为发火，叫你道歉竟又生事端，扬手打在云飞胳膊上：“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重新道歉。”

　　云飞挨了一下打，其实嫂嫂打的一点也不痛，可是云飞哪干啊，咧个嘴也嚎上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打我，哇~~~，我也不想这样啊，谁叫她不躲的，哇~~~，她活该，她活该，你打我，哇~~~，你不疼我了，唔~~~。”

　　好脾气的辞儿顿时脑袋炸了，天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小孩，为什么云飞不像小涵那么懂事？云皓你赶紧回来管管你弟弟！呜呜，你再不回来，我也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