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传》公孙牧黎

84、久违

　　（八十二）久违
　　进门就挨揍，这让再怎么聪明的云飞也始料未及。
　　云皓手持竹棍，满院子追着鬼哭狼嚎惨叫连连的云飞打。
　　“上官云飞！你给我站住！”竹棍“啪”敲空，倒把栏杆的漆抽掉一块，险险挨着了小弟大氅，云飞急中生智，边跑边脱，大声回话：“站住？我又不傻！”
　　云皓一听更加火冒三丈，骂：“不傻你能跟不认识的人走？平时跟你好话好说你嫌我唠叨，非得揍你一顿你才知道好歹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记吃不记打，哥省省力气，吃饭时候再骂我吧！”见大哥不追了，他也远远地停了下来。
　　云皓气乐了，就该在收拾他之前把那张嘴给堵上！

　　云皓往前走一步，云飞往后退一步，再走一步，再退一步。云皓拿竹棍指着他，问：“你老躲啥呀？”然后意识到原因，将手中竹棍往地上一扔，这样呢？
　　云飞这才咧着嘴笑，走了过去。云皓趁其不备，抓住他，夹在腰间，照屁股使劲掴了几掌，呵斥：“长没长记性？”
　　“哎哟！长了长了！饶了我吧，大哥！”
　　云皓又给了一记巴掌结束本次教育：“再有下次，扒了裤子揍！”
　　云飞捂着屁股，做个鬼脸逃走了。

　　云皓拾起地上的竹棍，仔细擦干净，这还是那家伙小时候偷魔方挨家法时用的呢，这竹子抽打在身上的滋味他也尝过，不同于鞭子的尖锐痛感，也不同于木杖的沉闷钝痛而是一种只带给肌肤疼痛，却又不伤筋骨的火燎。云皓回房，瞥见人影闪过，却没抬手掷出飞镖，只缘于一种心理感应，是自己人，臭小子，没打趴下你就没个老实的时候。
　　云皓推门而入，只见小涵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家法高举过头顶。云皓一时间无数情感涌上心头。焦虑，儿子虽然全须全尾的，可是身上可有自己看不到的伤？就像上次违了门禁胸口一片淤青？愤怒，都这么大的孩子了，为什么还会跟陌生人走？不知道外面世界还有坏人吗？想念，自己一个多月来每次遇到难关，都会以儿子小涵做为咬牙坚持到底的精神动力，此去孟国，一切安好？生气，儿子的功夫原来如此不堪一击，小时候比小叔叔强很多的他，如今竟不如了人家，那他平时按时按点的练功都练什么了？偷懒吗？每次练功装样子给爹看吗？这回可好，真需要功夫自保的时候怎么样？
　　小涵举着小叔叔送来的家法，酝酿着小叔叔教他那些的肉麻话，忽然手臂一轻，心中一凉，真的要打吗？小涵对此异常害怕，紧张地闭上双眼。爹从未打过他一巴掌，他怕爹打了他就不再爱他了，却又期待着父亲对小叔叔那般责罚。傻孩子，你这哪里是喜欢责打？你内心想要的是你父亲对你小叔叔不设防不伪饰的爱！那种爱之深责之切的关爱啊！
　　等了许久，不见家法上身。小涵慢慢睁开眼睛，云皓已经一脸平和，等待儿子开口说话。
　　“爹……”小涵木讷的挤出一个字，然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屋里顿时出现尴尬地宁静。
　　“你小叔叔的主意吧。”云皓蹲下身，陪在儿子身边。
　　小涵见父亲识破，又惊讶又羞愧，只觉得这张脸该找个地方藏起来。
　　云皓拉起儿子，说：“既非你本意，那还跪着做什么？”
　　小涵一再酝酿，终于开口道歉：“对——”
　　这煽情的当口，明德师父却拿着一封信闯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父子。“云皓，丁一说今晚通过狼烟的方式给孟国报信，老高已经和盘托出，他乡下的老小在京做为人质，所以被逼无奈明珠暗投，还有刚得到的情报，灾民们断了救济，大有揭竿而起之势，千钧一发，你不能再犹豫了，得迅速做出决定！”说罢看看小涵，如果他父亲龙袍加身，百年之后，这孩子有经天纬地之才吗？即便资质平庸，他有容人之量吗？能够知人善任吗？
　　“知道了，师父。开弓没有回头箭，云皓明白您的意思。”云皓脑袋又疼了。
　　“婉枫的家书，我看过了，你也该好好看看。抓紧点时间，马上要用饭了。”
　　“是，师父。”云皓恭送师父出了门。
　　转过身拆信一看，然后笑着问：“驸马爷？”
　　小涵脸一红，为什么不说小明天是我王妃呢？在爹的心目中自己如此不堪吗？
　　大男子主义？唔，呵呵。娶妻？倒插门？一切靠实力来讲话！
　　云皓看到儿子脸上并非害羞而呈现的红，那是一个被刺激后的温和反应，云皓拍拍他的肩，只是道：“奋斗也罢，幻想也罢，吃饱饭才会有力气。”
　　小涵一呆，我吃家里的用家里的住家里的，一切全靠家里，我将来除了自己爹娘给的身份凭什么养活自己？又凭什么许诺给小明天幸福的生活？
　　自我独立意识开始努力挤进小涵精神世界的土壤，这枚种子就此生根发芽。

　　当晚，成王府云皓的小院在无论出于什么意图的各路人马埋伏监视下发出了久违的笑声。云皓看了一眼云飞小弟，欲言又止，云飞打了个哈欠说：“哥，咱这么干巴巴的聊天也没意思啊，弄点儿吃的来啊？小涵呐，你去洗几个水果，削皮去核切好装盘，像我姐似的插几个牙签，你给我挑干净的竹子削那签子啊！”小涵应声而去。
　　云皓笑：“他倒听你的话！”
　　云飞一副过来人模样道：“人啊，天生的贱种，拥有的不会珍惜，得不到的却要强求。”
　　云皓在小弟的脸上一拧：“臭小子，你可把全天下的人都得罪了。”
　　云飞掰开大哥的手，揉着脸颊道：“好啦！你都替儿子报完仇了，有什么话要问就快问，你儿子动作特麻利。”
　　“你把你大侄儿怎么了？”
　　“哈？我能怎么着他？我是君子不假，可他不是窈窕淑女啊！得了，我的亲大哥，我还能害自己亲侄儿吗？”云飞白了云皓一眼。
　　“我是想问，那个——”云皓还是觉得当着弟弟面说不出口，毕竟他把弟弟当儿子养。
　　云飞无奈：“行行行，你觉得难开口，我自问自答好了。你要问那个小涵身上香囊的事情对不对？是姐姐给他的，还有我嫂子的那幅画那首诗我都替你圆了，哥不要再和你那宝贝儿子因为这些子虚乌有搅生了父子情分。”
　　云皓嘴里苦巴巴的：“你为什么这么聪明？”
　　云飞跳到好远才敢道：“老子这么聪明还净挨揍呢，老子要笨了还不得去层皮？”
　　云皓指着骂：“你跟谁老子老子呢？这毛病你扳不过来吗？我试试？”伸胳膊捋袖子。
　　待小涵端着水果拼盘回来，见小叔叔又被老爹收拾了，诧异：“小叔叔你又怎么了？”
　　云飞揉着脑袋上的包，没好气说：“你小叔叔聪明呗！”
　　“小叔叔确实聪明！你今天是怎么发现情况不对的？”小涵给爹和小叔叔一人一根牙签。
　　云飞道：“高叔过年不回乡下，你不奇怪吗？咱府上的恩惠，外地人都有年假的，还有那些侍卫们，居然没一个是认识的，若真是咱府上自己人，会称呼我爹他老人家成王爷？不找死吗？我不过装摔摸摸底，可好，这群目中无人的畜生没一个关心他主子的，不怪吗？就算是不拍马屁，也要履行一下他们职责吧！”
　　小涵恍然大悟，是这个道理，可是“你怎么知道姑父大人派人在山里救援咱们？”
　　“咱们上官国就要大乱了，我的世子大人！她爹娘一个一国之君一个一国之母居然不派一个护卫随从？可能吗？就咱成王府还派出了好多人呢！我摔下来后观察了一下地形，然后借口坐马车来拖延时间。明白了？小涵？你要记住父母对孩子的爱比天高比海深，为了孩子幸福，就算拿他们命来换，他们也会甘之如饴的！”说完看看底下两个学生，嗯，效果不错，父子二人都在反思。
　　“啊！差点忘了，小明天让我问你她的手套呢？”
　　奶奶的，老子唬人假装炸弹扔地上了。这可怎么办？她还要啊？“这个嘛，我本来要和明叔叔探讨一下兔毛手套究竟毛在外面暖和还是在里面暖和来着，她要啊？改天我跟她解释吧。”
　　云皓来了兴致问：“你说呢？毛在外面还是里面暖和？”
　　“咳咳，我就很纳闷，为啥穿貂的一定要把毛穿在外面？为啥兔毛手套毛也在外面？是炫耀吗？可怜的虚荣心。毛当然还是在里面暖和了。穿戴嘛，装饰功能排第二。”
　　“自私。”小明天出现在门口敲门。
　　进来后，小明天道：“你是不是说穿成什么样自己又看不着，只要穿得舒适保暖才是真理？”
　　“有什么不对的吗？”
　　小明天一脸鄙视：“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胖了。什么穿不穿的，那是给别人看的，只有吃才是真正自己受益。”
　　“有何不妥？”
　　“你自私！只为自己活！”
　　“哼，你甭在我跟前整阳春白雪，就你伟大，你不也是只为悦己者容吗？”
　　“我哪有？”
　　“那好啊，明天你为我打扮得漂亮点儿！”
　　“凭什么？”
　　“看看，这么快就暴露了吧。除了他你还肯为谁花心思描眉擦粉？”云飞一瞥小涵。
　　“好了，不跟你闹了，赶紧睡你的美容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