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传》公孙牧黎

85、前奏

　　（八十三）
　　小明天在大舅父那里闹了一阵子，小涵便送她回房了。

　　夜出奇的冷，小明天第一次知道小涵的手原来这么暖和，她终于理解《诗经》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内涵了。她也第一次萌生和除了明德外公的另外一个男子过一辈子的想法。

　　留在云皓房中的云飞忽然按压住胸口，咳了一声，却觉得喉中腥咸，自知不妙，生生咽下这口血。云皓确是看得清清楚楚，忙搭脉，又气又急骂小弟：“你什么时候受得内伤？你长嘴除了吃饭讲废话能不能说点有点用的？”

　　“哥，别急，我没事。”云飞哄着大哥。

　　云皓气得想给他几个耳光，终是不忍，只得急急跑出去请明德师父，天晚了，请郎中不如请师父来的快。

　　明德号脉开方子时说：“你和精忠堂的人交手只伤到这个份上，也算你能耐。这方子里我下了几味苦的，你小子可不许用来浇花。这两天老实点！好好调养内息，别落下什么病根。”

　　“那个精忠堂能不能介绍一下？”云飞眼睛来回在大哥和明叔叔之间穿梭。

　　明德笑：“你敢说你不知道精忠堂？你成天在你爹屋顶上白晒太阳了？”

　　云飞尴尬，人家不想听广播，想看电视嘛！人家不喜欢盗版，喜欢正版嘛！

　　明德没再难为云飞，将精忠堂和上官国目前的情况讲给云飞听。云皓起初不同意师父的做法，后来师父说：“孩子都大了，难道你还要像老母鸡一样护着他们？经过今天这个突发事件，你以为你还能给孩子们怎样的生活环境？飞不起的鹰都不如鸡！”

　　之后，明德又讲了很多有关成王府的状况。话里话外透露出云谦这个皇帝龙椅是坐不稳的。云飞有一刹那希望自己不是一个人，哪怕是植物小猫小狗什么的都好，原来自己是如此没有雄心和大志的人，他为自己找了借口：衣不在鲜，蔽体而已，食不在精，果腹而已，大厦千间，夜眠六尺。他又一想如果真的穿不好吃不好睡不好这日子还有什么奔头？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免俗呢？看来自己这辈子是做不出什么清高的事情了，不做也罢，不做卖国贼就自己给自己磕仨响头了。

　　隔着院，云飞就闻到了苦味儿，小涵端来药伺候小叔叔用药。

　　云飞朝大哥嬉皮笑脸：“药太烫了，凉一凉的。”

　　“我用两只碗折过了，温度正合适。”

　　明德一见小涵一本正经的样乐坏了，唔，用来对付云飞正合适！

　　云皓道：“一”

　　云飞摆摆手：“好好好，怕了你了。”又是“一、二、三”的老把戏，他服输投降，深吸一口气，端起仰脖灌了下去。

　　云皓逗他：“我想说‘一会再喝吧’。”

　　云飞手背一抹嘴角药汁，气结。

　　云皓啧啧，“中午才给你包好的手，你怎么能这么不知道干净啊？”绕虎口缠绕着一道又一道的绷带染了淡淡的褐色。

　　云飞欲哭无泪：“哥，给个痛快的成不？”

　　明德不得不维持现场秩序：“你们哥俩要闹等我走后再闹，接着说正经事。”

　　“师父要你一句话，这件事你确定要做吗？你想好之后再回答。”明德神色严肃等待徒儿的回答。

　　云飞不确定这件事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做这样的抉择对他大哥来讲很难很痛苦，他见大哥落寞孤独的转身，怔怔出神。他能揣测得出这件事似乎和国之兴衰有着密切关联。

　　“云飞！”

　　“啊？”云飞回过神。

　　哥哥笑得好看极了，云飞有种冲动想拉小涵那个笨蛋过来学学：“照顾好你侄儿。”

　　“啊！”云飞愣了一会儿，越品越不是味儿。“哥，你——”怎么像遗嘱呢？

　　云飞沉默了，良久：“哥，用得着我的地方说一声，我比你想象得要出色。”

　　难得看到小弟正正经经的样子，云飞想要和自己共挑大梁的模样让云皓意识到，那个一直当儿子养的小弟已经长大了，可以为兄长分忧，为兄长助力了。欣慰且心酸着，想讽刺“出色？可真出色，都咳红色的了！”；想臭骂“小屁孩会干什么？不给大人捣乱就好！”；想感谢“无论怎样，大哥很感谢你这份心意。”可最后，云皓不过点点头。

　　小涵进屋的时候，云飞正被大哥撵回去睡觉，云飞临走跟小涵示意照顾好你爹爹，小涵眼睛一垂低头走了进去。

　　云飞出去仰天叹气，一团白雾，天空压得很低，星星仿佛离自己很近很近，拿杆子兴许就能打落下几颗，当弹珠。云飞回头望望屋里，小涵好好和爹爹相处一晚，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晚了。

　　他不知道怎么的，走到了自个爹的门前，爹爹已经熄灯了，他也没敲门，只是站在门口问：“爹睡了吗？”

　　成王爷肩上披了个袍子就起身开门了，骂：“小兔崽子大半夜的也不睡，老大干啥吃的？也不知道管教管教弟弟？”

　　萧萧起身点了蜡烛。把小儿子揽到被窝里，成王爷笑：“喂，滚你屋睡去，你占老子的地儿了！”

　　云飞置若罔闻，问：“爹爹如果在家排行老大该多好！”

　　“好个屁好！说不定老子早就被兄弟几个弄死了，你们几个崽子哪能看到这个花花世界？你小子大半夜的把你娘老子折腾醒就为了说这些个？”

　　云飞嘿嘿傻笑，成王爷琢磨了一会儿，问：“你大哥干啥呢？”

　　云飞含糊其辞：“没干啥，哄他儿子呢。”

　　“放屁！你明叔叔是不是也在他那？”

　　云飞点点头：“爹，我一直我认为我是最聪明的，没想到您老人家比我还聪明！”

　　萧戳他：“小孩子家口没遮拦的，有这么跟家长说话的吗？”

　　成王爷倒不在意：“你老爹的种好！”

　　萧萧禁不住了：“成哥你在孩子面前能不能有个当爹的样？”

　　“行，为夫接受批评。你跟云飞先睡吧，我去看看明德。”

　　“不许碰我哥！”
　　“不许碰云皓！”

　　娘俩同时喊出。成王爷哑笑，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云皓是瓷瓶啊？”指着自己脑门问：“这里写‘虐待云皓’四个大字了还是写了什么？真是！”成王爷整理好衣着，走人。

　　这一夜，大家似乎都不安分了，没一个肯好好睡觉的，大人，孩子，成王府里，成王府外，上官国，孟国……孟国边境的一万大军居然毫无障碍的进入了上官国，剩下的十九万大军皆按照原定计划有条不紊的行进，而这一切缘于母爱，缘于愤怒，缘于一个丈夫对妻子的疼爱。丁一按照令贤皇帝事先约定，通过狼烟的方式将北方的情况迅速上报给令贤皇帝，婉枫得知孩子们遇难后，终于下定决心废掉那个昏庸皇帝。

　　云皓和师父经过多次辩论，最终敲定，连夜进宫面圣。

　　成王爷起初坚决反对，后来冷静思考后问大儿子：“这么做很痛苦？对不对？用收买上官国百姓的信任这种计谋去问鼎，从你的道德观念上来讲很难接受，对不对？”

　　云皓点点头：“就像师父说的，这样牺牲的成本最小，对百姓最好，这一切事出有因，这一切情有可原。”

　　成王爷难得没一巴掌招呼到他的脸上，只是道：“小心点，老子还等着你给我养老送终呢！”

　　云皓笑笑，成王爷对他说：“你记得你老子的话，真有那么一天，能活一个是一个，别做傻事，你要敢追老子屁股后来，老子借崔判官的惊堂木用！”

　　云皓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云皓想哭。

　　“他娘的，老子最见不得掉马尿的！憋回去！”说完自己眼睛却红了。

　　“爹，儿子不孝！”云皓双膝跪下。

　　“没过年呢。”

　　云皓终于笑了，拿袖子擦擦眼睛，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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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晴，冬日的太阳更具写意色彩。它周而复始的升落着，可对于人们来说每一天都是新的。

　　小涵在院子里习武晨练，等待着爹教授他和小叔叔小明天新的招式。

　　云飞满头是汗的找到小涵：“你爹呢？”

　　“爹他还没来。你又迟到了，小叔叔！”

　　“昨晚伺候你老子没？”云飞根本没顾迟到的事情。

　　“除了吃水果，没伺候小叔叔。”

　　云飞一翻白眼，大声道：“靠！老子说的是你爹！你伺候你爹没有？”

　　小涵摇摇头，云飞上去就是一脚。

　　“你他妈有哭找不着调的那一天！老实在府上眯着，哪也不许去！”

　　小涵揉揉被踢中的大腿：“我爹去哪了？”

　　“进宫面圣！”云飞气不顺的回答。

　　“哦。”

　　“哦你脑袋哦，你祈祷他平安归来吧！”

　　见榆木疙瘩不解，云飞说出了他大哥的计划，还注解性地交代了后果，听得小涵直摇头。

　　小明天过来了：“大外公让你滚回去喝药！”

　　“挺好的一个小姑娘，说话带脏字你不丢脸啊？”

　　“我母后都不管我你管我？”

　　云飞攥紧拳头愤怒地想：真他妈应验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大哥大姐怎么就生出这么两个羔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