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开弓没有回头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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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思考人生那么容易啊，思考人生很容易让人沮丧，大彻大悟地没几个。
云飞小王爷苦苦掰手指数自己大概能活多少年，每一阶段要做什么，什么时候自己能自在地像个神仙。后来发现只要自己登基称帝，那么基本上跟上套蒙眼的驴子别无二样，这点发现让他很是泄气。小明天那个该死的臭丫头，为了逼老子就范，居然扎自己的手指，那血渍鲜红刺眼，明显是新染上的，可恶！臭丫头！云飞攥紧拳头捶了一下身畔的茶几。该死的是，自己犯贱心疼！他仰头叹气，小明天，大概是上辈子他欠她的吧。好吧好吧，小涵那个笨蛋做个风流才子勉强合格，做个皇帝真真要了举国上下的命，为了天下苍生，舍我其谁？啊！如此圣人，古往今来能有几人！自己简直就是活佛在世，普度众生，视名利如浮云，不计个人得失开天辟地的伟大英雄啊！云飞在心里狠狠地夸了自己一番，以此平息内心的痛。还边痛边计较着将来这样这样大刀阔斧地改革，那样那样地安排自己的福利。
打定主意，次日便去求见云皓。
看着小弟请见、问安一应宫廷礼节要求，云皓眼皮一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只见小弟抬头，已是满眼泪光闪闪，云皓心里一紧，怎么了？宫里谁能欺负你？咱爹咱娘宠你没边儿，你这是怎么了？云皓赶紧几步下去抱起云飞，扳着小弟双肩，问：“你又怎么了？”
又怎么了？又？大哥你居然问我“又”怎么了？难道自己一直是个坏胚子，老出状况？嗯，好像是这样啊。唉……
“哥，您太辛苦了！”说罢双泪齐齐滚落，接着哽咽道“哥，您看您又瘦了一圈，都怪我，是我不懂事！”动手动脚地摸云皓的脸颊，给云皓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你这是要唱哪出啊？
“你好好喘口气，收了泪，咱哥俩再说话！”云皓给他按到自己的座位上，顺手端起自己的茶碗给云飞。云飞也不嫌弃，直接就哥哥的手啜了口。云皓轻轻放回茶碗，暗道一句“给你惯的”可他还就愿意惯着弟弟。
然后云飞就从当大哥的多不容易，连日来清减消瘦了许多为切入点，做为弟弟非但不理解兄长还拆兄长的台，实在该死！兄嫂早去，侄儿自幼不能承欢膝下，甚是可怜，惟愿他将来和小明天双宿双飞，尽享人间乐事。所以他决定好好跟教习学习，如果能帮助大哥纷扰解忧一二也是好的。
云皓一听小弟做储君这事有活口，自然不会放过，虽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好意思。不过较之自己儿子不懂变通，政治觉悟低，将来大权交给小涵，那真是天下之大不幸，他的那点不好意思也无了。
啊！这是多么兄友弟恭的场面啊，可是！
“可有三点，哥须依我。”
云皓看他那双闪闪的眼睛，谨慎地道：“你说来听听。”
“首要一点，私下里我要自由，那些个祖宗规矩我会做给外人看，保持皇家威仪。”
云皓点头，可以，不能对猴子要求太多。
“再一点，我要做生意，国字号的，你不能拦，大姐在孟国不也有自己的生意么，咱们要懂得见好思齐。”
云皓点头，可以，狐狸怎么能不吃肉啊。
“最后一点，我的终身大事我做主。”
云皓舌尖轻轻润湿嘴唇，慎重道：“自古儿女终身大事，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哥怎么依你？”我是你哥哥，又不是你爹娘！
“哥啊，你是皇上，哪个不听您的呀？您金口玉言，圣旨一下，不就齐活了？”您没那父母身份，可您手里有皇权啊。
“云飞！你不懂！一国之君的婚姻都得拿到朝上跟文武群臣议上一议。此事关乎国运！”你以为那皇权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多多少少受朝臣制约呢。
云飞微微撇嘴，我不干。
为此，云皓组织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上官成、祝萧、明德出席了本次会议。会上就上官云飞是否有权可以选择妻子展开了激烈讨论。
当娘的萧萧自然力挺小儿子，只要品性不差，不会红颜祸水，当娘的肯定不拦着。当爹的却说，随你自由恋爱，将来若要过明路，还得家长首肯。明德说得简单，天下不反对，我必不反对。
说来说去，大家伙跟没说一个样。
此事就暂且搁下了，云飞的功课却没搁下。
云飞就这么开始了为小明天而努力学习如何当一位明君。功课是繁重的，想别的太子从小系统学习，岂是他骑马两天半就能追上的？
这小子每天比他哥这个当皇上的还操心。天还黑着就起来哇啦哇啦地背诵各种典章制度，然后跑去他哥跟前请安伺候早起，是真的跑步前进哟，宫里的规矩不准跑跳喧哗，云飞有他的理由，他每天没时间晨练，就利用这个时间跑跑步，他大哥思忖再三，恩准。
哥俩一起披着未走的星星戴着逗留的月亮上早朝。云飞这个时候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应对，认真认识朝中的每位大臣，他们的言谈举止，他们的小动作，他们的观点都是云飞的功课，他要结合着手中的小道消息，元义表哥的提点，明德叔叔的谆谆教导，全面而深入地看清楚每位大臣及家中人丁品性资财状况。数年后，云飞一句话就能让某大臣感激涕零，一个眼神就能让某大臣吓得当场遗尿，亏得就是这时候云飞基础功课做得扎实。
下朝和大哥用早膳的时间其实就是云飞交作业的时间，云皓会和小弟边吃边聊朝中政务，大哥以漫谈的方式教育小弟，小弟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也会和大哥交换意见，倒也教学相长。
早朝时间的长短直接影响云飞上午课程的进度，而这段黄金时间学的功课也并不轻松，天文地理，古往今来，人文军事，什么都学。不过不得不表扬一下他的太师少师们，真是勤勤恳恳，竭毕生之所学，编写全面系统的讲义给云飞用。云飞本来就是个好记性，又会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太师少师们一面对储君聪颖异人赞不绝口，一面因给储君当先生而颇具成就感。好老师、好讲义、好学生，这“三好”使得云飞进步神速，短短两三个月，竟将各方面知识学了个大概，这意味着经过速成班的学习，云飞现在完全可以自学了，只不过自学可能有时会走弯路。
中午云飞要边吃饭边听手下人汇报皇家蛋糕店经营状况，之后抓紧时间休息两刻钟，下午去小校场跟明德叔叔学功夫。这当中有个小插曲，明德教云飞功夫，云飞就随口称明叔叔为师父，明叔叔冷漠道：“我明德这辈子只有一个徒弟。”云飞备受打击，当晚就跟他哥诉苦。云皓听了很感动，这说明师父对自己是很器重很满意的，面对小弟撒泼吐酸，云皓边安慰边偷笑。每次跟明德学完功夫就有一种不想活了的感觉，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浑身酸胀酸胀的，但是每隔三五天总是能看到自己的进步，神奇的变化，所以又咬牙坚持学习。
云皓没给弟弟安排晚课，以往宫里晚课都是一对一的特色辅导，针对各皇子的资质特长，择师教授。云皓心疼弟弟学得辛苦，便给他减负，时间随他安排。云飞若是太累就睡得早些，不累便跑到父母面前彩衣娱亲。上官成两口子都打算好了，等时局稳定稳定出国看闺女去，云飞羡慕得直流口水，大姐那里有好多美食。小涵和小明天得了闲，大把时间用来花前月下培养小资感情，爱情于现在的云飞来讲是奢侈品。所以他只好学习啊学习，弥补空虚的自己。当然他也不会轻饶了他哥。有时晚上就跟大哥共卧龙榻。外头春寒料峭，云皓搂着兄弟，感慨这辈子有云飞这个弟弟真好，说着便有些伤感，云飞一针见血道：“哥，你想云辰哥了？”云皓嗯了一声，许久才缓缓道：“他长得极像我，却不像我这般蠢笨，辰儿他聪明伶俐，学什么都比我快，这点倒是像你，却不像你软弱怕吃苦。”云飞翻身抬腿挂在躺在左边的哥哥身上，摸着哥哥的鬓角，说：“谁天生喜欢吃苦？不都是被逼的！哥，有你真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吧！”
“好。明个不用去上学了。”大哥慷慨道。
“哦？有这等好事？早知道这句话好使我就早说了！”宫里学习的规矩是没有假期的，一年算下来因为各种庆典年节寿诞统共不超过十天。
“明日早朝后，朕要检查你功课！”说着就把严苛的面具嘎达挂上了。云飞泄了口气，心话，就说天上不能掉馅饼吧。他倒也不是心虚，这几个月，他可是认认真真地学习呢，书背得也勤，他心里甚至觉得这几个月学到的东西比以前十几年加一起的还要多。只是，不知道哥哥怎么个考法？会不会问好长时间之前背过的东西？自己还记得么？这段时间也没温故知新啊！心中惴惴，辗转反侧。云皓却于幽兰夜色之中微微一笑，小弟这段时间苦钻政务、研读典籍、习武上进，他都看在眼里，往常在府里抽查他功课他做不好也从未见过他这般怕过，现在用功了反倒是怕了，可见小弟现在有责任心有担当了。弟啊，你现在吃的苦都是为着你哥我和小涵爷俩呢，哥惭愧啊……
思及此处，云皓叹了口气，翻身朝外侧卧。云飞未睡着，自然听得到这声叹息，心里极为难受。哥，我要怎么帮你，你才能活得开心呢？我以后，不，明天开始，我一定更加认真地学本领，争取尽快胜任储君一职……
春风骀荡，细柳扶风，转眼便是舒舒爽爽的好时节，丝雨入微，万物蕴藏着能量，一派和谐，令人无比惬意。成王爷老两口率领一队人马微服成商人的模样，带着用了国玺印的联姻书信开始出国之旅。但是成王爷夫妇并未在孟国多留些时日，萧萧夫人水土不服。二人办完正事，五日后便浩浩荡荡地启程回国了。
谁都想象不到婉枫给自家闺女准备了怎样的嫁妆，除了常规的十里地箱箱笼笼、盆盆罐罐、真金白银玉珍珠外，各种庄园地契卖身契数起来也手软，单看那清单账目折子也有两指厚，小明天心里总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动，母后并没有忘记自己这个女儿，她还是很想念自己的，对不对？小明天愿意选择相信。她相信母后和明德外公有着深厚的感情，母亲是很看重自己才选择把自己送给外公抚育成人的，对不对？
小明天微微润泽了双眼，大外公郑重递给她一个红檀木匣子，小明天稍有些疑惑，看着大外公肯定眼神，听到：“打开看看，你娘非得让你们小两口一起打开看，我也不知道里面什么玩意儿。”
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云飞更是希望里面是只吓唬人的假蜘蛛，好哈哈笑上一通，一洗前耻。（48章悄悄长大）都伸着脖子看小明天跟小涵呢。小涵一手托着木匣，一手按开锁，打开木匣由小明天取出两张纸，一张契，一张信。信中漂亮字体流露出一位母亲对女儿深深地思念，小明天边看边落泪，最后哽咽着道：“小涵哥哥，这张契是母后作为嫁妆让我转交给你的。”小涵一怔，接过来一看，久久不能言，只是拿着契的手抖动不止。他想起来在孟国姑母大人说过的话：“明天的嫁妆我保你喜欢！”（76章小泥鳅）是的，喜欢，喜欢有关母亲的一切东西，包括那有特殊含义的茶楼——聚朋茶楼！（42章半日）
大家看小涵的手抖，纷纷探头看那张契，没一个不倒吸一口气的。
云飞和他老爹的想法一致：聚朋？那个皇都里最大的文娱商号？且不说举国文人都以在聚朋茶楼喝茶论诗、品画斗文为荣，就连周边国家前来朝贡使臣也以到聚朋茶楼为人生莫大幸事。聚朋茶楼的老板扩大经营规模，同时相关的聚朋客栈、聚朋书肆、聚朋文房四宝斋等产业链应运而生。聚朋彻底垄断了上官国的文化产业。聚朋茶楼成了上官国文化交流中心，大家看到的是前台一脸和气的大掌柜的，没想到，没想到幕后老板居然是婉枫！真是让人太吃惊了！哼！真沉得住气！自家人还瞒得这么严实！
云皓和他儿子小涵还夹杂着一种特殊的感情，那是公辛日举办活动的盛大场所，这于他们父子二人是深深的想念与沉沉的哀痛。只不过，这对父子俩这么多年已经习惯闭口不言此事，今天拿到聚朋茶楼在内的聚朋所有产业凭证，他们父子禁不住对视而泪光闪闪，父子俩生出一种久违的情愫，却难以启齿，只都默契地埋藏在心里，心里又酸酸又暖暖的，到底云皓有魄力，我自己的儿子难道还抱不得吗？紧紧揽过儿子抱住，任儿子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襟。
小明天见小涵一直流泪也不是个事，对他说道：“母后说从今往后聚朋所有生意由咱们打理，母后给咱们找了经验丰富的程大掌柜（程志）教咱们，说等咱们学会了就彻底放手交给咱们。”
成王爷不易察觉地动了胡子，婉枫这个臭丫头好大的手笔！聚朋的税在皇都里这些商家中占了三成。而自己经营这么多年连一成都不到。成王爷有种自己被后浪拍到沙滩上的感觉。
按照书信中商定的日子，云皓决定同天双喜，一为上官国立储，二为独子娶妻。
在秋高气爽的收获季节，举国同庆，庆丰收、庆储君、庆皇婚。整整一天，满眼的红色和金色；整整一天，满耳的乐声与炮声；整整一天，满鼻的酒香和肉香。
无论多美妙的时刻都是抓不住的，时间倏地不见了，后半夜依旧宁静。云飞，哦，上官国未来的皇帝，累得跟狗似的睡着了，连大哥坐在他床榻旁都不知道。
手轻轻地摩挲过被角，满脸露出心疼与不舍，愧色久久不散。为什么心疼儿子就让弟弟遭这份罪？自己简直又无能又混蛋！
云飞梦见自己成为储君后第一天上朝便迟到了，心里把自己恨得要死，认为自己愧对大哥的教导云云……
云皓要知道他此时所思所想该有多欣慰啊。
他满脸倦容地睡着，等待日复一日的早朝。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