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奇境》PrinceSunflower

19、伤

　　专辑第一首新歌在电台和电视台第一波放送的那天中午，做专辑的一干人通通提早到公司坐着，像聆讯般地等待。

　　中午12点，电□□家首播沈仪墨新歌《讨巧》。这不是专辑第一主打，但整支曲子轻松随性，简单钢琴的伴奏将沈仪墨的嗓子的特质完全衬托出来，中间加入一小段提琴和钢琴的协奏，出自制作人舒郅恺和歌手的默契配合，是值得拿出来大书特书一番的。

　　歌曲播送完毕，节目开始，主持人的声音通过电波传送。

　　“Hello大家好，又到了中国歌曲piapia榜的节目时间，我是主持人David，今天我们的新歌首播榜请来以为大明星和我一起为您做新歌推荐。”

　　“大家好，我是舒郅恺。”

　　当温润带有厚度的嗓音响起，沈仪墨不可思议地捂住嘴巴看向孙上上，眼神里满是震惊。

　　后者满意地笑着点点头，指指远处谭思淳的办公室。

　　这一刻，沈仪墨才真正感到谭思淳在自己身上的用心。原先不过觉得自己是公司可有可无的负担，所以在以自己的“不甘心”一直撑住，现在才明白，原来老板们真的如此看重自己，所以才这样不遗余力地推荐，煞费苦心地打造。原先一直没有归属感的她一下子觉得感动非常，恨不得立即冲进谭思淳办公室激动地拥抱她。

　　她捂住嘴，继续听节目。

　　“那么今天我们除了聊一聊新晋的歌手和新歌，也会就一些听众最关心的话题和舒大人做一个交流。刚接到技术部门的信息，现在节目官网的聊天室因为太多游客进入反应可能有点慢，我们会陆续打开新房间让每个人都有交流的机会，大家稍安勿躁。”主持人笑，“可能服务器听说舒大人要来，也有点紧张。暂时看不到听众的问题，不过我猜测恐怕听众们最关心就是，你最近在忙什么，Shine的各位最近都在忙什么？”

　　“专辑刚发完，大家忙完前两轮的宣传以后，各自手头都有一些事情要顾。杨实人在澳洲，和一个澳洲的歌手最近有一个合作，不过暂时保密。昊子人还在北京，因为自己也有厂牌在做歌手，所以也很忙。然后老居嘛，大家都知道家里添了新丁，所以也非常忙碌。老谢给自己放假，我们乐队一直unicef也就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有合作，这回换他去非洲了。”

　　“那么舒大人自己呢？我听SHINA专属棚GEZA的录音师说最近一直泡在他们那里？是要出自己的单曲吗？”

　　“不是不是，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你刚都没介绍节目开头的歌。”

　　“对对对，紧张到忘记了。”主持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SHINA公司今年重拳出击推出的新人沈仪墨的新歌《讨巧》，很可爱的旋律，很清爽的声音。我记得她之前和言毅有合作。”

　　“对，我最近忙的就是这件事，参与制作沈仪墨的新专辑《靠得更近》。”他说，“沈仪墨是公司去年发掘的新人，非常棒的声音，可以说是才华横溢，我很多年没有听到这样令我有愿望去参与的声音了。刚听到的那首歌里有段钢琴和小提琴的合奏，也是我和小沈的初次合作尝试，我们将在一个月后推出她的专辑，希望大家到时候喜欢。”

　　“谈到工作舒大人就这么侃侃而谈……现在聊天室可以登陆了，我们看看观众有什么新问题……”

　　整整一个小时的节目，主持人这个明显的Shine粉问出每一个关于舒郅恺关于Shin的问题都被他辛辛苦苦拗到沈仪墨的专辑上，他不遗余力地推荐更是让沈仪墨感动到红了眼眶。

　　节目结束，在舒郅恺最后一次说完：“希望大家可以像喜欢SHINA每一位歌手一样支持我们的新成员沈仪墨。”的时候，沈仪墨起身奔向谭思淳的办公室。

　　一定要谢谢他们。

　　“没事。现在不过是投入阶段，你若是感激，就做到更好，我们需要看到比投入更大的收益。”谭思淳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下午有个美容节目录影，表现好一点，把那些聒噪烦人的女人们都给我比下去。”

　　谭思淳说的美容节目《比你更美》，是一个私人制作公司的节目，主持人就是老板。节目红到不行，卖个国内几十家电视台在黄金时间播出，只要是发片期的歌手，尤其是女歌手，都需要去她的节目上露脸才算是发片宣传胜利开始。

　　节目组按照艺人的知名度安排节目，大牌如佟羽佳，上节目只有主持人和美容顾问，所有人为她一人服务，至于沈仪墨这样牌小到几乎没有的艺人，自然走的群殴路线，和一帮三线女艺人一同参与。

　　女人多的地方必生是非，这一点沈仪墨刚到录影棚就已经感觉到了。

　　大家都是小牌，牌越小就越希望别人把自己当作大牌般伺候。怎奈见惯大牌的助理们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令得她们颇为不爽，于是枪口直接对准见都没怎么见过的新人沈仪墨。

　　黄嘉树的经纪人peter在香港班机被延误，所以临时改由孙上上带他去赶另外一个通告，沈仪墨被丢给助理Manny。两人都是不爱惹事的主儿，于是化妆间里别人聊得热络，她们只是安静坐在一边。

　　开始不过是取笑沈仪墨的造型和少少的babyfat，接着转向臆测公司力推她是否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勾当。

　　这一切当然不算指名道姓，但听来却仍是无比刺耳。

　　当话题越来越不堪入耳充满挑衅的时候，好脾气的Manny气得快拍案而起，沈仪墨却息事宁人带她一同先行进入录影棚。

　　“安啦，其实没事的。我还应付得来，当她们骂鬼就好了。”坐在台下，她笑着安慰气得脸红红的Manny，“我们都知道老大是什么样的人，又不是这些人乱讲两句就能动摇得了的。”

　　这期节目讲得夏季搭配，节目组准备了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衣服和鞋子，看得人眼花缭乱。

　　都是女孩子，谁能抵抗得了漂亮衣服给自己的诱惑呢？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试穿，搭配，造型师的指点都让人迅速进入状态。

　　一颦一笑一回眸，机位A机位B，每一个镜头，她都尽量照顾，脑中想的是化妆间的种种刻薄和刁难，都要在这节目上将风头夺回来。

　　“听完今夏的服装流行趋势以后，我们来看看鞋子。”主持人指向架子上几十双色彩缤纷的鞋子，“来听听Nic给我们准备的这些鞋子它们都特别在什么地方呢？”

　　“对，我今天要隆重推出的鞋子就是这双！”有点娘的造型师小心翼翼地捧起架上一双复古造型的尖头半靴，“这个其实不算是夏季，应该说是GUCCI的秋季新品，国内市场还没有上，被我借过来了。这个靴子严格说来比较适合夏末初秋的时候。靴子是用最软的羊皮质地，整个鞋面和靴筒上都是这个复古的镂空雕花，所以这个时候穿刚好，不会热也不会凉。因为今年流行的趋势是比较复古的，在中性风中强调女性的妩媚，所以这个靴子比较适合搭配的单品是泡泡袖的衬衣和短裤。唔，你过来。”他招呼站隔了好几个人的沈仪墨，“你穿穿看。这个靴子比较小，你又穿短裤，刚好合适。”于是众人眼光皆朝向沈仪墨，她走到台中央，坐下将自己脚往靴子里塞。

　　“啊！”一声惨叫打破只有摄影机和灯光工作声的录影棚，声源来自坐在高凳上的沈仪墨。

　　“怎么了？”站在摄影机后面一个人影迅速冲上台来，一把扯掉沈仪墨脚上的靴子扔到台下，他手中捧着的一只脚血流如注。

　　“哎哟我操，这鞋子里全是血，我还怎么还给人家GUCCI啊！妈的，谁弄的！我要你们节目给我陪这损失！”另一个高八度的尖叫在台下响起，造型师Nic的脸黑得像被人坑了好几十万。
　　录影棚哄的一声乱成一团，节目邀请来的记者涌到台上去拍，工作人员则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有点呆。

　　“操，傻愣着干嘛！有药箱吗？”蹲在地上的人抬头对傻傻站在一边的人怒吼，他周围满溢着肃杀之气，眼里瞪得好似要掉出来一般。

　　Manny扯住一个离他们最近的工作人员，“去拿药箱。”然后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司机。

　　“上上……你别生气。”沈仪墨忍住眼眶里的眼泪，笑着安慰蹲在自己脚边的男人，“你怎么来了。”

　　“嘉树通告结束了，我过来看一下。妈的，幸亏我来了。”孙上上左手紧紧攥着沈仪墨的右脚腕，右手小心捧着她的脚后跟，“好大一片玻璃，我先帮你把袜子脱下来。”

　　“恩。”

　　此时药箱送到，孙上上拿剪刀将沈仪墨腿上的袜子剪开，小心翼翼褪下，手覆上他朝思暮想的光滑皮肤，却没有任何激动亢奋。她吃痛嘶嘶的吸气声令他心痛慌乱到无以复加，而怒气，难以克制的怒气令他几乎要口不择言。

　　“我学过first aid。我来吧，上上。”Manny怯生生在一边插话，她从没见过孙上上发这么大的脾气，也没见过谁在录美容节目的时候流那么多血“司机五分钟就到。”

　　孙上上万般小心地将沈仪墨的□□给Manny以后，站起身第一句话就是：“如果这个节目连艺人的人身安全都无法保证，那么我们公司的艺人以后将不会再回复你们节目的任何邀约。”声音并不响亮，但却不怒自威到每一个人都退后半步，没人敢接下话茬。

　　女主持人看着他好像要吃人一般的脸色，终于硬着头皮上前：“孙先生别生气，我们马上查清楚是谁的疏忽造成的。”

　　她随即扬声说：“刚鞋子是谁负责？”

　　“是我……”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已经被吓到面无人色，摇摇晃晃走上前，好像快晕过去一般胆战心惊。

　　“你叫什么？算了我不需要知道你叫什么，你明天不用来了。”女主持人言简意赅。

　　“我……MO姐不要啊！我下次一定小心！”女生顿时哭倒在地，声音比谁都响，“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要么你扣我薪水啊，你扣这个月的你扣下个月的都行，你别赶我走啊！明明每双鞋我都自己检查过没问题啊！”她大哭，捶胸顿足到令人不忍。

　　“上上，算了。”沈仪墨隔着人群扯他的衣服，“Manny包一下我再录就好，别闹大了。”

　　“这种事情，你叫我别闹大了？你脑子进水了吗？”他怒斥她的软弱和妥协，“闹大了谁都他妈以为我们SHINA的艺人好欺负怎么的？沈仪墨是新人，她脾气好，但是这事儿，我们公司绝对没完！这绝对不是什么无心之失，等事情真相大白，有关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上上，司机来了。”Manny对他耳语道，“撤吧，我怕墨墨坚持不住了。嘴唇都快被她咬破了。”

　　听到这话，他全身的怒意一下子一扫而光，只剩满满的疼惜和怜爱。

　　车开往医院的路上，沈仪墨一直软软地靠在孙上上肩膀上，不断地深呼吸，身子随着每一次呼吸不由自主小小地颤抖。

　　她脸色因为失血和惊吓变得惨白，下唇一排齿印触目惊心。而他甚至无法去看她的脸，因为怕只要看一眼，就会恨不得狠狠地抱住他，用自己的唇去安慰她。

　　而这，应该会将她推得更远吧？

　　“如果痛，就哭出来吧。”他看着前方说，“别咬自己了。”

　　“没事。”她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我哪有那么爱哭。”

　　她刻意的克制只能让他更心痛。“那你掐我好了，据说这样可以转移注意力。”

　　“有病。”她软软地笑了一下，随即又锁紧眉头，脸色愈发苍白。

　　“上上，你别急，马上到了。”前座的Manny仿佛看穿了什么一般，安慰的话居然针对孙上上，而他陷入焦急的状态居然也没有察觉。

　　“你男朋友？”急诊室的女大夫看了他一眼，问沈仪墨。

　　“是朋友。”她吃力答道。

　　大夫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他一眼：“那你出去。”

　　“为什么？”

　　“又不是男朋友，在这儿看着干嘛？想占便宜啊？”她横了他一眼，“那个小姐留下就好。”

　　孙上上退出门外，帘子被拉上，门却没有关。

　　他听到沈仪墨痛叫，Manny的安慰，医生慢条斯理的医嘱，而自己却只能在门外干着急。

　　“伤口有点深，需要缝合。”他听见医生说，“会有点疼，打麻药吗？”

　　“不用了。”她声音细若游丝却被他轻易捕捉到。

　　“你傻啊！不打麻药多疼啊！”他一拳捶在门框上，焦急如如热锅上的蚂蚁而不自知。

　　“外面的，你进来吧。”这一声梦寐以求的大赦响起，他立即冲进房间。

　　“伤口里其他的碎玻璃都清除了，虽然都消过毒了，不过我还是给你打了一针破伤风，消炎药是口服的，每天三次。”医生一边写处方一边说，“一周后过来拆线。期间伤口不要沾水，如果要洗澡的话，至少等到明天，用防水胶布粘住再洗。去交钱吧。”她看向孙上上，可拿着处方奔出去的却是Manny。

　　“能走吗？”他走到床前问沈仪墨。

　　“我试试。”她跳下床，右脚沾地就小声痛呼。

　　“3天内还是不要走动的好。”医生说。

　　“还是我背你好了。”他在她身前蹲下。

　　她顺从地伏在他背上，下巴搁在他左肩，呼出的气将他整个左耳和左边脸吹得通红。

　　“别担心，没事的。”她小声对他说。

　　送沈仪墨回去的车上，她指着孙上上裤子上的斑斑血迹：“好可惜。弄脏你的裤子。”

　　“你没事就好。幸亏我后来去了。”他觉得有点后怕，如果没有他在场，只有Manny一个人，更不知道耽误到什么时候，“还好医生说血流的不多，要输血的话更麻烦。”

　　“可惜后面几天的工作都……”

　　“没事，我一会儿将时间挪一下，外拍和电视之类都挪到一周后，尽量把一些轻松的通告移到前面来。”他说。

　　“你刚刚在电视台，真的好凶。我都吓到了。”她说。

　　“那么差啊？”

　　“恩，不过很MAN。我觉得那个Nic快被你吓哭了。”

　　“那个娘娘腔，他明明是因为赔不起GUCCI那双靴子才哭的好不好~”

　　沈仪墨没有回答，却忙着去接已经响起的电话。

　　“我……今天录节目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她小声说，“啊？你知道了？哦。”

　　挂了电话，她看向孙上上。

　　“去他家？”

　　她点点头。

　　车在二环上生生转了方向，向言毅家奔去。

　　他已经等在地下车库。

　　车门打开，他一言不发地进去将沈仪墨打横抱出来。

　　她的右脚蹭在车门上，孙上上失声叫出：“当心她脚！”

　　“喂！别这样！会被人看到！”沈仪墨一边笑一边将羞红的脸藏在他怀里。

　　“怕什么？”他满不在乎地说，“我们走了。”

　　车门关上。

　　司机钱师傅回头问孙上上：“还去哪里？”

　　“回公司。”他臭着脸说。

　　车疾驰在东四环，车内的人一言不发。

　　此时，在西三环的录影棚，节目录制完毕结束，人渐渐散去。

　　之前一直坐在地上哭的助理也擦干眼泪离开录影棚。

　　“喂？是我。”她对着电话说，“都办好了。你说的钱呢？”

　　“都已经打到你账上了。”

　　“为了你这事儿我可是连工作都丢了。”她说，“你说介绍的美差呢？”

　　“你明天就可以去XX电视台上班了，主持人是XXX，你不是最喜欢他么？”

　　“我太爱你了。”

　　“以后没事别给我打电话，我会联系你。”

　　电话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