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奇境》PrinceSunflower

2、散沙

　　一切开始的那么快，甚至还没有等她准备好。

　　签约第二天，就临时被通知去公司的排练室练舞。

　　沈仪墨匆匆从学校赶到公司，已经有两个女孩子在等着自己。

　　“Sorry我迟到了，路上堵车。我叫沈仪墨。”她赔着笑伸出手。

　　个子稍高的白净女孩伸出手和她握了下，笑得很疏离：“雪莹。”

　　另外一个皮肤晒成小麦色，颇有几分骚灵歌手风范的女孩则拦住她的肩膀：“我叫彭靓，他们都叫我靓靓。”

　　老师走进排练厅，三人没有继续寒暄，就这样稍有几分冷淡生疏地开始了练习生的生活。

　　SHINA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个季度会举行一次内部的选秀，无论是出道的还是没出道的都要在全公司大佬的面前表演近期自己觉得最“拿得出手的”才艺。如果出道的艺人在内部选秀中无法令得大佬们满意，下月就会被减少通告，在家潜心研习技艺，至于没出道的艺人，如果能在选秀上令大佬们眼前一亮，那么练习期可能被缩短，更有可能被加大力度捧红。所以对于那每三个月一次的选秀，公司的每一个艺人每一个练习生都暗暗卯足了劲儿，摩拳擦掌的想要一举夺魁。

　　沈仪墨所在的少女队刚开始训练没多久，就碰上这样一次选秀。

　　因为进公司时间太短，而且课程一直是基础课，没有安排任何成熟的节目练习，所以她们并没有参加这一次的选秀，但作为学习，自然需要列席观摩师兄师姐们的表现。

　　那天公司上上下下汇聚一堂，所有最当红的炸子鸡们都推掉一切通告奔赴北京——林筱萧说其实即使选秀落败也没什么，只是大佬们聚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有什么事情要禀告的，如果错过这次机会，那么只能等到下个季度了。

　　那是沈仪墨这么近距离地看那么多大明星一个一个表演他们甚至以后不一定出现在观众面前的才艺。

　　她惊讶得目瞪口呆，手心里全是汗。

　　黄嘉树在现场给舒郅恺裁了一件衣服。

　　Shay YIN变了一个魔术——把他的经纪人孙上上变没了，沈仪墨在他把刀插进箱子的一瞬间差点没尖叫起来。

　　既是制作人也是艺人的陈理弹了扬琴。

　　至于言毅，更是惊险得可以——他在小小的排练厅里居然来了个腾空接720度后转。

　　“怎么都那么强啊，这叫我们怎么才能出头啊……”靓靓嘟囔着，涂了鲜艳指甲油的手指在膝盖上搓来搓去。

　　选秀接近尾声的时候，舒郅恺站起身，沈仪墨以为他要离开，没想到他下到场子里面。

　　“各位同事今天的表演我看到了，都非常出色。人说曲不离口，就是这样。我不要求你们所么拼命，只希望你们做的这一切，是能够取悦自己的。如果有一日你不在这个圈子，我今天看到的这些小情趣，还能成为你们生活的调味，就是最好的效果了。至于我，今天带来的是一段默剧。”

　　然后他真的演了一段默剧，是那个经典的段子《吃鸡》。

　　沈仪墨不可思议地长大了嘴巴，然后暗暗握紧拳头。

　　等三个月后，一定让你们刮目相看。

　　结果一等就是9个月。

　　先是在她们可以参加的第一个选秀前夕三个成员互相传染了重感冒，于是在当天齐齐去医院吊水，错过了绝佳机会。

　　接着在下个月全球金融危机波及整个娱乐业，公司为了缩减开支取消选秀。

　　半年过去了，第三个选秀的日子已经过去，公司练习生的集体宿舍由城内的高档公寓搬到一般居民楼，练功房也从写字楼里搬到郊区五环外。

　　刚刚开始财政困难的几个月，在她们还在公司里排练的时候，沈仪墨经常看到谭思淳眉头紧锁，一边打电话一边风风火火地冲进公司或者离开公司。

　　她一日也没有笑过，除了那晚。

　　那晚沈仪墨将手机落在公司，回去取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在，谭思淳的办公司亮着灯。

　　她本想去打个招呼，却看到里面有别人。

　　是的，那个人是舒郅恺。

　　他把谭思淳抱在怀里，一边亲吻她的脸一边宠溺地抚摸她的头发。

　　“如果真有困难，我想可以说服老汪重新回来注资，反正他在危机前已经把所有固定都套现了。”他说，“你太累了，我看着心疼。”

　　“不用。”她说，“能解决的，相信我。”

　　沈仪墨这样痴痴地看着，张大的嘴巴压根就忘记了闭上。

　　有没有人在啊？有没有人告诉自己该怎么做？

　　为什么从来都没人告诉自己，舒郅恺和谭思淳是一对？

　　接着舒郅恺的唇滑到谭思淳的嘴唇上，她笑了起来，眼角眉梢是挡不住的风情。

　　然后办公室的门合上，外面唯一的一点亮光也消失了。

　　沈仪墨拿着手机，原来舒郅恺喜欢的女人是这个样子，一面强势地为他料理一切，一面转身就融化在他怀里。

　　又和谐，又令人忍不住地嫉妒。

　　沈仪墨再没见过谭思淳，因为第二天公司就以节约开支为理由，将他们的排练厅改到五环外。

　　第一次去新排练厅排练的时候，雪莹极度悲观地说：“看着吧，很快他们就会抛弃我，因为公司根本没有闲钱浪费在我们身上。现在还在给我们安排课程和发生活费，不过是履行之前的合约而已，马上就不会再有人来理我们了。什么少女队，连个名字都没有！你们不会天真地相信我们真的能出道吧？不过是在耍我们而已，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她没有坚持到下一次内部秀，就离开了公司，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据说谭思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皮也没有抬，什么话都没说。

　　转眼，到公司已经快一年，夏天又要过去了。

　　沈仪墨从学校毕业，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搬到艺人宿舍。

　　林筱萧安排了人去帮她搬家，然后一起打扫卫生，嘻嘻哈哈，让她突然对生活又有了一些希望。

　　直到，彭靓坐在窗台上对她说：“墨墨，我也要走了。”

　　她吃了一惊问：“去哪里？你说什么？”

　　“我和你不一样，你有家，有过硬的学历和专业素质，你还没有负担，但我不是。我有爹妈要养，我一直都在向家里伸手，已经说不过去了。”她说，“我必须回酒吧唱歌。”

　　说完这句话，她潇洒地跳下窗台，拎着小小的行李坐公车离开了宿舍。

　　于是沈仪墨再也没有见过她。

　　舞蹈老师第二天看到只有一个人来练习的时候，生气得夺门而出。

　　接着舞蹈课被停，声乐课本来沈仪墨就不用上，于是于是突然空出很多时间，多得让人心慌。

　　去公司，林筱萧被派到香港分公司训练新员工，孙上上带Shay YIN做全球巡回，沈仪墨惊恐地发现余下的人居然没有认识的，也没有任何人告诉她，接下来该做什么。

　　她很慌，不知道该怎么办，在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忍不住流下眼泪。

　　她很担心自己的样子被认识的人看到，所以走的很急，没有抬头。

　　接着撞入一具温热的胸膛里，一个男中音在耳边响起：“你……没事吧？”

　　她抬头，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她慌张地摇头，连道歉也没有，然后夺路而逃。

　　这男人站在走廊尽头，望着她奔跑的背影，很久很久。

　　又过了2周，她终于忍不住，又拨通了谭思淳的号码。

　　“喂？”那边嗓音仍是柔柔弱弱清亮可人。

　　这边的沈仪墨，仍是满手的汗，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脱。

　　“仪墨吗？什么事？”那边的人居然清晰记得自己的号码，让她很吃惊，她本以为自己的名字谭思淳都不可能记得的。

　　“谭总，我想问问，关于我接下来的安排……”她说。

　　“对，这件事。我在美国的时候一直在想怎么和你说。”那边说，“仪墨，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是现在公司的困难你也知道，再加上另外两位成员的退出……按照现在给你安排的课程和你自身的条件，半年后出道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沈仪墨几乎是哭着说出这句话，然后不知道该说什么。

　　“仪墨，我知道这样说很残忍，但是，你愿意改做艺人助理吗？”谭思淳说，“也许对你的素质来说，这不是你最好的选择，却是我现在能提供最好的OFFER了，真对不起。”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沈仪墨说，“这些事情，完全和我想的不一样了……我不知道……”

　　“仪墨，对不起。”谭思淳还在说着，沈仪墨手中的手机却已经滑落到地上，人也痛哭着滑倒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她一边用拳头捶着地板，一面喊。

　　生活好像沙盘，原本是你看的那样平静无波，却在打翻的那一霎那，教你再也无从收拾。

　　沈仪墨收拾好所有的行李，准备离开艺人宿舍的时候，言毅和孙上上出现在她面前。

　　“从今天起，你做我的助理，好不好。”言毅说。

　　他打扮时髦，光鲜美丽。

　　“对不起。”沈仪墨觉得被他的光芒刺伤的不只有自己的眼睛，还有心。

　　孙上上将她拉到一边：“思淳调我做言少的经纪人，我希望你来帮我。墨墨，我知道你好强，你想要成功。如果你有更好的选择我不拦你，但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一定把我所能都教给你，我一直觉得在这圈子里混，你不做艺人，也一样可以风生水起。”

　　他眼神坦诚得让人无法拒绝，他的微笑也一样，至少，那么无害。

　　沈仪墨冷静下来，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去处，甚至连台阶都没有。

　　孙上上送上的这条台阶，总算让她下了台。

　　那满地的沙子，好像被扫起来，却有那么多，镶嵌在地板的缝隙里，你如此努力怎么也没办法清除干净。

　　作为艺人经纪部的一枚小小助理，报道的第一天被介绍给顶头上司，他既是公司合伙人，又掌管经纪部的一切事宜——他叫游佑，多年前是舒郅恺所在的乐队Shine的经纪人，现在还是。

　　“沈仪墨……”他念她的名字。

　　她楞住了。

　　那个，男中音。

　　她有点尴尬，却被他理解为紧张得脸红。

　　“仪墨，别紧张，工作很快就会上手的。希望你能enjoy your work。”他笑着拍了拍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