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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茵茵 ...


  •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当那几缕琵琶音泠然入耳,夕浣纱首先想到的便是美人与诗。

      她张着口看向虞芽,只见虞芽也是同样的陶醉,神态迷离。

      “芽儿,是谁在弹琵琶?”

      虞芽摇了摇头,“去看看。”

      两人一起出门,在楼梯口撞上上官辞和西风琼宇,显然他俩也是为那天籁之音而来。

      四人相互聊着下楼,走向堂中风采台。

      夕浣纱与上官辞走在前面,夕浣纱打量阿辞神色,欣然道,“阿辞,上午睡得不错吧,昼夜颠倒对你似乎没什么影响。”

      上官辞看了看她,淡然道,“从前几日几夜不合眼都能撑过来,如今不过是改变作息时间,算不上艰难困苦之事,对我的确够不成影响。”

      夕浣纱揉了揉乌黑的眼圈,困倦道,“可是我好困呀,连坐两夜冷板凳,我腰都酸了,上午这几个时辰我也睡不好。光线太盛,外头又不安静。”

      上官辞宽慰道,“待解决了白嫖客,我们便离开这儿,你若是想休息几日,我们便寻个风景如画、无外人叨扰的地方小住。”

      夕浣纱心神一荡,双手于胸前合抱,十分向往道,“真的吗,阿辞,说好了可不能反悔。”

      上官辞微微一笑,“我答应了你的事情,几时反悔过?”

      夕浣纱心驰神往,巴望着白嫖客早些出现,她一条白绫教他做人。

      其后的西风琼宇亦向虞芽关心道,“芽儿,这两日你是不是也没睡好?若是太累,夜里有我和阿辞守着就行了,你和浣纱可回房安睡。”

      虞芽一口拒绝道,“不好,既有任务在身,我和浣纱怎能安睡?无论遇到什么事,我们四个都该一起面对,绝没有一方受苦受累,一方高枕无忧的道理。”

      西风琼宇恣意一笑,“又不是什么重大的任务,何必这么认真。纵然白嫖客本领通天,也不会是我和阿辞的对手。”

      虞芽皱了皱眉,“琼宇,师父早就说过,任何敌人,都不可小觑。别说我们尚且不知白嫖客的底细,就是阴沟里也能翻船,你…”

      西风琼宇打断她的话道,“好了芽儿,我知道了,师父的话我都记得,你就别再三强调了。”

      虞芽微抿双唇,低头看路,不再言语。

      西风琼宇自知语气不耐,怕是惹恼了她,便搭上她的肩膀,大大咧咧道,“阿辞说任务完成后就带我们去游山玩水,芽儿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虞芽稍显忸怩道,“我…没有…”

      有你们在,去哪儿都好。她心里这般想着,便听琼宇道,“我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不过有你在身边,去哪儿都好。”

      虞芽心中一惊,蓦然抬头正对上他坦然清澈的双眼,他眼中含笑,风度翩翩,“芽儿,你说是不是?”

      虞芽的心怦怦乱跳,又忙低下头,喃喃道,“是…”

      风采台下站着不少人,皆是笙月楼内部人员。人人都不由自主地放下手里的活计,围拢驻足。

      可以想见这一曲琵琶若在笙月楼开门迎客期间弹奏,会造成怎样的盛景。

      台上只有一位淡妆素雅的美人,无人与她相和,亦无人随音而舞。或许这便是曲高和寡、难觅知音的境界。

      美人身着雪白纱裙,纤尘不染,似天外飞仙。纤纤玉指拨动琴弦,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夕浣纱呆呆道,“这样一位令百花失色的美人,正值青春年华,于音律上有如此天赋造诣,何必这般凄绝哀怨呢?”

      上官辞、西风琼宇已是痴了,唯有虞芽小声叹道,“沦落风尘的女子,事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受人摆弄。纵然才艺出众,也得不到尊重。她…”

      虞芽忽然说不下去了,哪一个青楼女子不是命运坎坷,无可奈何的呢?夜夜强颜欢笑,伺候那些为寻欢作乐而来的男人,何曾得到过半分真心。

      无人懂,无人暖,无人体恤。便是丢了心肝之人,怕也会自叹自艾;何况是心思细腻、柔肠百转的美人,又如何能不自怜自哀、自怨自伤呢?

      一曲毕,弦音绝,掌声如潮。

      美人起身,似是不经意地看了上官辞一眼,转身下台,由丫鬟接过琵琶,无声离去。

      她就这样不置一词地走了,好似有无人欣赏她的琵琶,她全然不在意。自始至终,她不过是为自己而弹奏,自我消遣罢了,与他人何干?

      众人渐渐散去,各归各位。只是余音犹在,以至于不能专心干活儿。

      存恩风风火火赶来教训道,“没吃饱饭呐,动作这么慢?脑子里别装那些没用的东西,好好干活儿。手脚再不麻利点儿,我就把你们一个个的都撵出去。”

      虽然她穿戴的首饰日日不重样,衣裳也是一天换一身,但穿衣打扮的风格还真是一成不变。夕浣纱甚感好奇,如出一辙的艳红花裙,她怎么会有这么多件。还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发簪、项链,她戴着不累么?

      存恩对着他们时,已从怒容转为了笑脸,看他们行装干练,手持兵器,便问道,“上官少侠,你们这是要出门啊?”

      上官辞道,“是,我们要去城外练功,两个时辰后回来。”

      存恩摇摆手帕,“去吧去吧,我让厨房提前烧好热水,待几位侠士练完功回来,就能洗上热水澡。”就连她的手帕,也绣着纷繁复杂的图案。

      临走前夕浣纱问道,“方才在台上弹琵琶的,不知是哪位美人?”

      存恩道,“正是两日后就要挂牌的茵茵。”

      原来她就是茵茵,他们要保护的人。

      自练功回来,虞芽就一直心神不宁。

      夕浣纱梳理着她的发,两人都是刚洗完澡,浑身舒坦,偏偏心里藏了事,不得放松。

      “芽儿,你是不是很同情那位茵茵姑娘?”

      虞芽看着铜镜里愁眉不展的自己,轻叹道,“我能为她做的事,只有保护她免受白嫖客侵害,可让她顺利地挂上花牌,她就要伺候那些砸钱买乐子的男人。说到底,我并不是在帮她,我只是在帮存大娘和笙月楼。”

      木梳由上而下,虞芽及腰的长发如瀑布倾泻,披散于身后,梳理起来毫不费劲。她所说的这些,夕浣纱又何尝不知,劝解她的同时也是在劝解自己。

      “芽儿,我们帮了存大娘和笙月楼,就是帮了茵茵姑娘。倘若笙月楼这块招牌不复存在,不仅存大娘不会好过,这儿的姑娘们也将自身难保。”

      虞芽转动手边的胭脂盒,不确定地道,“若是她们能离开这儿呢?”

      木梳一顿,夕浣纱定住,这个可能性她也不是没想过,可她们的任务是抓住白嫖客,阻止他迫害清白女子,危害笙月楼;而不是帮助笙月楼中的姑娘们脱离苦海。

      倘若她们如此作为,虽是还楼中女子自由,更是毁了笙月楼。此事传扬出去,她们往后便再无可能揭单赚钱了。不能揭单赚钱事小,违背守则事大。一旦信誉受损,她们将如何在江湖中立足?

      没有人会去探究她们违背守则的原因,只会有人戳着她们的脊梁骨,骂她们不守江湖道义,丢了武林人士的脸面,不配拥有一席之地。

      所以,她们绝对不能这么做。

      “她们离开这儿,又能去哪儿呢?”夕浣纱一针见血道,“若是有家可归,她们又怎会沦落青楼?纵然得了自由,她们也只能过上漂泊无依的日子。失去笙月楼的庇护,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怕是更会受尽欺凌折辱,却无处申诉,无人维护。”

      是啊,这才是最关键的。她们哪儿都去不了,又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相比于流落街头、风餐露宿,倒不如留在笙月楼,凭借美色与才艺,还能过上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日子。

      “我明白了,”虞芽发自内心地感谢,“浣纱,谢谢你点醒了我。”

      夕浣纱笑道,“那就轮到你为我梳头了。”

      另一间偏房里,上官辞和西风琼宇分别躺在两张床上。练功出了一身汗,回来就有热水澡可以洗,这可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虞芽的心事两人都看出来了,不过他们也都相信,她会想通的。

      西风琼宇两手交替,枕着脑袋,悠闲惬意道,“浣纱不理解的事情,芽儿一目了然;芽儿想不通的时候,浣纱一点就通。她俩这好姐妹,还真不是白当的。”

      上官辞淡淡道,“每个人都有思维盲点,有另一个人指引,就不会走上岔路。”

      西风琼宇忽然乐道,“那你呢,阿辞,你有没有琢磨不透的事情,有没有钻牛角尖的时候?”

      上官辞沉吟道,“有。”

      西风琼宇眸光一亮,侧过身子看向他,饶有兴趣地问,“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上官辞看着帐顶,似有点儿愣神,“其实…”

      西风琼宇等了半晌,也没等他说出个所以然来,却是耐心十足地道,“其实什么?”

      楼下笙歌起,笙月楼开门接客。

      上官辞顺口道,“其实我们该干正事了。”

      他翻身下床,穿上外衣推门而去。

      西风琼宇“嘿”了一声,随即起身穿衣,“等等我啊,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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