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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相互担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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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望见穷奇巨大的身影,夕浣纱已忍不住惊叹,“我们,真的可以镇压它吗?”
平原上苍凉的风好似永不休止,四人的衣袍俱是猎猎作响。
上官辞沉着道,“若是不能,便争取全身而退。”
可这话听者说者都未放在心上,师父交代他们出山后的第一桩任务,便是镇压穷奇。
若非寄予厚望,怎会让他们冒如此大的风险?
但这只是虞芽的个人想法,夕浣纱想的是,师父说他见过穷奇,一定是吹牛的。
西风琼宇想的是,就算做不到也无可厚非吧,若能同穷奇拼杀一场,即便败了传出去也不丢人。
而上官辞心中,有一股沉重的压迫感,上回没能将破苍穹发挥到极致,还险些因力量难以掌控而搭上性命。但有过那样攸关生死的经验,他对破苍穹的理解已然达到了新的高度。
那么这一次,他是否能突破自己,完美地使出破苍穹,发挥出破苍穹最大的力量?
镇压穷奇是为民除害,亦是对他们四个的考验。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四人严阵以待。沉重的压迫感令他们呼吸都感到困难,穷奇半睁开眼俯视着他们,目光中似有一丝茫然。
它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几人是来挑战它的,只当他们是送上门的口粮,可区区四人,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罢了,它也不算太饿,垫垫肚子就行。
背上双翅扬起一阵狂风,身上如荆棘般的毛发耸立,穷奇伸出利爪要将四人抓住,再送进嘴里。
夕浣纱、上官辞、西风琼宇和虞芽分别朝四个方向闪避,穷奇的爪子当空一划,竟是谁也没有抓住。
鼻孔里吐出一口浊气,穷奇展开攻势,疾速捕捉,随机朝任意方向或拍或踩踏。
巨翅的力量使它变得灵活,逐渐失去耐心的吼声如雷鸣,震得四人头痛欲裂。
“远红尘!”
“破苍穹!”
“风雪隐!”
除去虞芽,另外三人俱是全力使出绝学,身影变化万千,突破自身极限,凝聚天地间的力量,齐齐向穷奇反攻而去。
而无法使出“仙魔终”的虞芽,只得贡献微薄力量,以银剑朝穷奇的掌心刺去。
区区人类竟能让它感到一丝威胁,这怎么可能。穷奇的吼声中带了些许怒意,而后更为暴烈地出击。
那股力量打在它身上,将它打退半丈远,它不可置信地盯着渺小如尘埃的几人,无法想象这样强大的力量是由几名人类发出来的。
尘封的战意缓缓觉醒,穷奇周身散发出古老的气息,双瞳中的淡漠逝去,此刻的它只想尽快将四人吞入腹中,结束这场战斗。
夕浣纱、上官辞和西风琼宇已然进入蓄势待发的状态,虞芽虽说用不出绝学,但也全力戒备着。
天地间响起轰鸣声,就连百里开外的屠戮队伍都有所感应,杀伐之气仿佛将一触即发的大战刻印在眼前。
穷奇似乎怒哼了一声,巨尾便犹如蟒蛇般以闪电之势裹挟住四人,锐利的毛发刺穿了四人的身体,霎时间血流如注,哀冶得像朵末日之花。
夕浣纱的白绫被血染成红色,在狂风中凌乱,震动的声音好似为主人受伤而呜咽。
冷月、雁凌两把长剑犹在挥舞,可穷奇那满身的刺猬毛是连它们也割断不了的。
受伤最重的是虞芽,武力值太低且兵器太弱导致她毫无自保之力。
在发怒的穷奇面前,普通的力量根本微不可提,即便她多年来刻苦修炼不比其余三人放松,可她此生注定无法拥有顶尖绝学的加持,又怎能比得上他们三人?
穷奇已经张开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将四人送入嘴里。就在巨尾抛出四人之际,夕浣纱、上官辞、西风琼宇于生死之间再度使出绝学,加之虞芽相助,借穷奇的尖牙奋力逃生。
血腥气已经勾出穷奇的贪欲,可到嘴的食物却丢了,穷奇遏制不住心中怒火,仰天咆哮出声,双翅更为疯狂地扇动,卷起漫天风沙。
四人想起出山前夜所闻,那令人感到压抑的吼声,果然是它,可那时是谁惹怒了穷奇,甚至指引穷奇破除封印,来这世间作恶?
灰蓝的天只剩下灰色,重重倒在地上的四人俱是吐出一大口血来。
上官辞、西风琼宇勉力支撑起身,分别走向夕浣纱和虞芽。
四人俱是说不出话来,只能以眼神相互问询,再示意自己还能坚持住。
趁着穷奇被愤怒冲昏头脑,他们得赶紧撤离。当下便是心有灵犀地互相搀扶着耗尽仅剩之力迅疾逃窜。
背后的吼声和当前的风沙都不能阻挡他们的步伐,四人紧密不可分,远远看去好似一只飞鸟,飞离了这片修罗场。
待穷奇反应过来,它以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到手的食物已然消失不见了。于是苍茫平原上,吼声不绝,风沙如刀刃,似要将万物碎裂。
曾落于大地上的血,瞬间毫无踪迹。
于深夜回到出发前暂住的客栈里,他们几个满身是血,若是被人看见,店家定然害怕不肯收留。
好在他们房间未退,破窗而入,且不发出声响,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
没有力气再各回各屋了,胡乱往身上洒了点止血的药,四人便齐齐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还是晨间小二的敲门声唤醒了他们,“客官,可有什么需要?洗脸水和早饭要不要送来?”
上官辞回应道,“不必了。”
店小二“诶”了声便忙忙地走了。
忍着内伤外伤交杂的痛,上官辞和西风琼宇撑地而起,再将夕浣纱和虞芽扶起来。
看着对方伤痕累累的狼狈模样,知晓自己也是如此,四人各自苦笑一声。
夕浣纱艰难地说了句,“真痛。”
虞芽也是嗓音沙哑,“好险。”
上官辞道,“我去琼宇的房间,你俩就在这儿休息吧。”
他们这是在上官辞的房间,能少些动作便少些,在哪儿疗伤都一样。
西风琼宇首肯道,“一会儿我让小二送热水来,再替你俩拿干净的衣服过来换。”
夕浣纱虚弱地笑道,“你们真是太好太贴心了。”
虞芽正要言谢,却被上官辞打断,“好了,我们这就过去。”
待上官辞和西风琼宇离开房间,夕浣纱才扯了扯黏住伤口的衣衫,痛得龇牙咧嘴,恨恨道,“那穷奇身上的是毛发?分明是凶器。”
虞芽苦笑道,“穷奇是凶兽,以我们几人的力量,只能是侥幸生还,要想将其镇压,只怕难如登天。”
若是以往,夕浣纱势必会说,“我才不怕呢,我就不信还降不住它了。”
可通过这一次交战,夕浣纱心有余悸,不敢言勇,只得悻悻地说,“待我们养好伤再想办法吧,总会有办法的。”
虞芽点点头道,“是啊,总会有办法的。”
不久,西风琼宇送来供换洗的衣服,虞芽开的门,“琼宇,你怎么来得这么快,伤口都包扎好了吗?”
西风琼宇淡淡笑道,“外伤不算什么,都包扎好了,别担心。”
虞芽接过衣服,“别大意,处理好伤口才能更快恢复。”
西风琼宇仍是笑着,“放心吧,我会的,你们也赶紧处理身上的伤罢。”
话毕转身走了,待到虞芽关上门,才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上官辞见他进来,脸色十分难看,刚换的衣服又再染上血色,“何必这么着急,我去就可以了。”
西风琼宇脱下外衣,实则他并未包扎就去给夕浣纱和虞芽送衣服了,白色的里衣上大片大片的红,就像在胭脂地里滚过一遭。
“谁去不都一样嘛,不给她们送衣服过去就没有办法着手处理身上的伤,女孩子家多有不便,照顾照顾是应该的。”
上官辞正往身上缠纱布,“我快弄好了,就来帮你。”
西风琼宇忍住疼痛将粘稠的里衣撕扯开,几个血洞暴露在空气中,昨夜那点止血药粉起不到多大作用,结出的血痂又因方才的折腾而松动,故而有鲜血淋落,滑过铜色肌肤。
上官辞随手捞来一件薄衣,松散地挂在身上,再起身走向他,默不作声地拿起止血膏往他伤口处涂抹。
西风琼宇痛得浑身轻颤,却是咬牙没有喊出一个“痛”字。
那厢夕浣纱和虞芽也是相互帮着清洗,再给对方上药包扎,处理好皮肉伤,才稍感舒缓。
运功疗内伤前,两人心照不宣地躺倒在床上,决定先睡一觉养养精神再说。
醒来时已经入夜,虞芽点亮屋里的灯,再推开窗迎进一阵清风。
天边弦月高悬,疏星闪烁。虞芽望了望天,想着要不要在打更前去看看阿辞和琼宇如何了。
夕浣纱椅在床边,揉揉睡眼看着她的背影道,“芽儿,你在看什么?”
虞芽转身看向她,“没什么,我们是不是应该把房间还给阿辞了?”
夕浣纱穿好外衣,“是可以了,那我们去找他们吧。”
刚走出房间,就见到上官辞和西风琼宇并肩走来,“你们休息得怎么样,我和芽儿刚睡醒。”
上官辞道,“我们也睡了几个时辰。”
虞芽道,“阿辞,我和浣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一会儿我让店家打点人来清理你的房间,你还是先在琼宇那儿休息。等完事了,我再去跟你说。”
上官辞道,“不用这么麻烦,我晚些自行回房就好。”
西风琼宇道,“我刚让人送了小菜和稀粥上来,你们要不要来我房间吃点东西?”
夕浣纱摆摆手道,“不了,我回房接着睡了。”
虞芽犹豫着道,“我有点饿了,我去你房里。”
西风琼宇笑道,“好。”
于是,夕浣纱回了自己房间,虞芽和上官辞跟着西风琼宇来到他的房间。
桌上摆着一锅白粥和三道小炒菜,都还冒着热气。
上官辞盛了小碗粥递给虞芽,再给自己盛了一碗。
身上的每一处伤都在隐隐作痛,虞芽硬撑着喝了两口粥,她知道上官辞和西风琼宇也是一样痛着的,不然不会喝粥喝得如此“矜持”。
脑门上冒出汗珠,那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痛。虞芽无心饮食,跟过来其实是为了关心他们。
“阿辞,琼宇,你们那儿的疗伤药够用吗,不够的话我这儿还备着有。”
上官辞放下勺子,“芽儿,昨日你受伤最重,疗伤药自己留着用就好,不必担心我们。”
西风琼宇惨然笑道,“疗伤药倒不是关键,关键是止痛药的药效似乎越来越叫人失望了。”
虞芽无奈道,“止痛药还是原来的止痛药,但这一次我们四人都受了伤,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若是哪怕有一人无恙,定然会承担起照顾其余三人的责任,那么伤重之人就可以卧床不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可四人无一幸免,只好事事亲力亲为。就连点个灯,吹熄一支蜡烛都是千难万难,稍有不慎牵扯到伤口,都要痛得人倒吸一口凉气。
上官辞认真道,“我会尽快恢复的,而后就由我来照顾你们。”
西风琼宇笑道,“谁不想尽快恢复啊,阿辞,你可别勉强自己。”
虞芽咳嗽一声,原本挺直的半身不由得微微躬起,背后肩胛骨处那道重创尤其痛得厉害。
西风琼宇连忙道,“芽儿,你怎么样?我看你没什么胃口,要不这粥别喝了,我送你回屋歇着。”
虞芽想抬手擦擦汗,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僵硬地勾了勾嘴角道,“同一个楼层的房间,才几步的距离,哪里要送,我自己回去行了。”
话毕慢吞吞起身,像个年迈的老人一步一挪地离席而去。
上官辞跟着起身,先她一步推开房门,“我也回去。”
虞芽皱眉,“可是你的房间…”
上官辞打断她的话,“没事的,眼下此种状况,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虞芽唇上一丝血色也无,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晕过去,“那好吧。”
她快要撑不住了。
上官辞跟随她直至她走进房门,虞芽像是没发现他跟在身后,转身关门时才看到他,露出惊讶的神情,“阿辞,你怎么还没回房去?”
上官辞沉声道,“我不放心你,我可以进去吗?”
虞芽怔了怔,侧身让他入内,才刚动了动,便晕了过去。
上官辞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并尽可能避开她受伤之处。然而他不确定她身上统共有多少伤,分别伤在了何处,只能凭印象避免触及。
昨日被巨尾缠住,他和琼宇伤的是腰身,浣纱和芽儿伤的是胸前和肩下。
他记得很清楚,而后虞芽倒在地上,首先触地的是右肩背,方才她咳嗽时强忍住的,因是右肩下伤处传来的痛。
拦腰将她抱起,轻轻放到床上,背上的痛楚令她皱了皱眉,却没有醒。
可见她虚弱至极,入骨之痛亦不能让她醒过来。
“芽儿,你伤得这样重,为何不直接回房休息,还要折腾自己?”
上官辞明知她听不见,却还是问出了口。凝视她睡颜良久,才叹息一声,默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