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长歌》滋兰堂主人

4、第三章 心乱

　　祭师总长走进那阴暗简陋的小房间的时候，鹿丹正拿着一本医术看得入神，他秀眉微蹙，似乎有什么难解的疑问，对于祭师长的到来，他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的情绪。
　　祭师长冷冷的看了鹿丹一眼，而对方则只专注于医书，仿佛感觉不到祭师长的存在。
　　祭师总长干瘦如爪的手紧紧抓在鹿丹头顶，狠狠的将他乌黑柔软的长发猛然向下一拉。鹿丹不得不仰头看向这个目露凶光的女人，只见她满是皱纹的脸贴上来，阴森森的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跟大王私相授受！”
　　鹿丹讽刺般的看了祭师长一眼，突然灿烂一笑，明媚的笑容照亮了整个幽暗的房间，他明眸一转，漫不经心道：“那你杀了我啊！”
　　祭师长脸色一沉，放开鹿丹的头发，又迅速扼住了他的脖子，尖尖的指甲刺进白皙的皮肤，鲜血隐隐：“就这样让你死了岂非太便宜你了，你这妖孽！漂亮男人全是妖孽……”
　　鹿丹只觉自己胸中的空气越来越少，即便是张大了嘴，还是半分气也透不过，那枯瘦的爪子像疯了似的掐住他的喉咙，半点也不放松。鹿丹眼角的余光瞟到自己那张狭窄又简陋的床上，平铺在单薄的被褥上的那袭火红的狐裘，那样柔软，如阳光般的温暖。
　　鹿丹朝狐裘伸出手去，他指尖颤抖着，像正在触摸一个美丽的梦幻一样，近在眼前，却又如此遥远。
　　“祭师长！”一个低沉的声音蓦然响起，两人俱是一惊，祭师总长双手一松，眯着眼睛看向门口走进来的少年。鹿丹重重的喘息着，猛地起身扑向那件狐裘，他把它抱在怀里，用脸颊摩挲那软和的皮毛，仿佛那唯一的温暖已经紧紧抓在手里了。
　　烈中流大步踏进房间，心中有些后怕，他已经不止一次的看到鹿丹差点死在这老巫婆手里，就像方才若不是他正巧赶来，真无法想象后果如何。
　　祭师长冷哼一声，丝毫没将烈中流放在眼里，她缓缓走到鹿丹身边，阴沉的道：“你不是对这狐裘宝贝得紧吗？那好！本座明天就去把这狐裘主人的王位给废了，管保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时候，你就陪他一起抱着狐裘哭去吧！”
　　鹿丹抬起头，眼中闪着一丝森冷，他沉声道：“祭师长若是敢废了他的王位，恐怕将来便会死无葬身之地，死后沦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呢！”
　　“你敢诅咒祭师！”祭师长大怒道。
　　“祭师长不妨试试！”鹿丹微笑的瞅着眼前这个气急败坏的老巫婆。
　　烈中流在一旁抱着手好整以暇的看着，局势已然扭转，此刻是鹿丹占了上风。他乐得帮上一把：“莫非是身为神灵代表的祭师长根本不信神？哎，这话要是传出去……”
　　“闭嘴！”祭师长脸色极其难看，她狠狠的盯了烈中流一眼，知道此人嘴皮子甚是厉害，与他斗嘴简直是自取其辱，因此也不去理睬他。
　　“好！鹿丹，本座就成全你！”祭师长恶毒的一笑，“你现在就可以去雪神殿侍奉大王了。”
　　鹿丹不动声色，烈中流却是一愣，不明白这老巫婆暗里捣什么鬼，只听祭师长又阴阴的道：“听好了，只是让你暂时去侍奉大王，不是让你去勾引大王！”
　　烈中流不明所以的看着祭师总长，只见她脸色又重新恢复到死水一般，拖着重重叠叠的衣服缓步走到门口，突然站定回过头，不屑一顾的道：“本座倒要看看，那老妖孽能让他的宝贝徒弟翻出什么浪来！”说罢，拂袖扬长而去。
　　鹿丹蹙眉思忖了一会儿，也向外面走去，也不管烈中流在身后叫他。鹿丹敏捷的避开祭师和侍卫，径自往后山走去。
　　落满积雪的后山仿佛不在尘世中的寂静，连鸟雀声都听不见丝毫，只有鹿丹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他熟门熟路的绕过无数的陷阱，七弯八拐的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山洞前。
　　“你来啦……”幽深黑暗的洞中传来一声嘶哑沉闷的叹息。
　　鹿丹顿了顿，拂开山洞上方垂落下的枯黄的藤蔓，慢慢的走了进去。光线完全被隔绝，漫无边际的黑暗和森冷。眼睛还未适应黑暗，又听那个声音道：“那老虔婆想必已经对你说了吧！”
　　鹿丹“嗯”了一声，终于看清了那个隐在黑暗中的影子，似乎正盘膝而坐，幽幽的就像是鬼魅一般。
　　“你拿什么跟她交换了？”鹿丹疑惑的问道。
　　那人影却不答，片刻，忽然似乎洞察了什么一般，嘎嘎的笑起来：“鹿丹，你的心……乱了……”
　　“我没有！”鹿丹闭上那双晶莹的眸子，“我也不打算去侍奉大王！”
　　“你有！”人影不容鹿丹的否认，强硬的道：“你的心，已经不复往日的平静了……不要对我说是因为赶来见我而走的太急的缘故！”
　　“那不是瘟疫对吧！是你炼制的蛊！”鹿丹昂首朝人影看去，语气中带了一丝恼怒。
　　人影笑道：“原来你早就去看过他了……你放心，我在好几个侍卫身上试验过了，那蛊毒绝要不了他的命，只是让他小小的病上那么一场，给我们提供一个契机罢了！只不过我这次在蛊中又加了些东西，让它发作起来更像是瘟疫。”
　　“你若再不去照顾他，他可真要出事了！这蛊虽然于性命无碍，但若不及时治疗，会留下一些让人难以预料的后遗症……”人影危言耸听的道，却流露出一丝得意。
　　鹿丹向他冷冷的横了一眼，淡淡的道：“等大王病好了，我会到这里来，潜心修习咒术和医术……”
　　那人影也不和鹿丹争辩，只是语气森冷的道：“行啊！我能下一次蛊，就能下第二次，第三次……”
　　“你为什么一定要利用大王呢？”鹿丹怒道。
　　人影立即反问道：“那你还有什么好办法能让自己离开这该死的天地宫？”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你要不顾一切，无论用什么方法，将大王迷得死死的！让他没你就不行！大王一定会向那老巫婆把你要去，而那老巫婆压根就没什么理由将你强制扣留在这里，等你离开了天地宫，以你的聪明才智，还有谁能奈何你！”
　　“到时候，你的仇，我的恨，就和那老巫婆一笔一笔的慢慢算……”
　　人影狂笑起来，嘶哑的尖啸声在山洞中不断回响，仿佛是来自地狱最底层的最恶毒的诅咒，听得人心里不住的发寒。原本在黑暗中静止的人影此刻前俯后仰，随着一阵阵铁链的碰撞声，仿佛听到了世上最令人开心的话。
　　“我要将老巫婆抽筋扒皮，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我要将她挫骨扬灰，咒得她魂飞魄散……”黑暗中传来手指抓在墙壁上不断挖刺的声音，铁链的声音越来越响。饶是鹿丹再大胆，也不禁脸色一变，向后退了几步，知道那人又开始狂性大发，只听那人影口中不住的发出“嗬嗬”的声响，宛如被厉鬼附身。
　　“宣儿，你的宣儿来了……”鹿丹忽然大声叫道。
　　人影蓦地一震，随即安静下来，他微微的喘着气，传来铁链子细微晃动的声音。片刻，鹿丹只听他用一种温柔的仿若要滴出水来的声音柔柔的道：“宣儿，我的宣儿……”
　　鹿丹叹了口气，正待退出山洞，耳边却突然传来微弱的呻吟声：“宣儿，坏宣儿……抱我，嗯……吻我……这里……”
　　鹿丹不由得愣在当场，虽然每次见面到最后都是如此收场，他也从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但不知为何，今天的鹿丹心中却有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异样的感觉，听着那人影越来越沉醉的喘息声，在脑海中居然浮现出那日储印柔和的眉眼，和那略微苍白的嘴唇，历历在目。
　　“鹿丹，你抱抱我……吻我……”耳边出现的幻听让鹿丹猛然一惊，一张令世人赞叹惊艳的脸上红潮涌起，他捂住耳朵，不敢再想，立即往山洞外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