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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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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尔跑上去,将漆瑜制在原地,他大喊道:“漆瑜!你怎么了!”
漆瑜像没听到周尔说话,他像个被提着线的木偶,被眼前的血肉吸引,固执地往前迈着步子。
“日!见鬼了!”周尔骂道:“该招的鬼没招到,这还疯了一个。”他见漆瑜已经失去了理智,便抱住他的身子,将他的双手牵制住,不管怎样,不能让他再向前了。
漆瑜突然变得力大无穷起来,他往后一挣,便将周尔掀翻在地。
这下摔得可是结结实实,周尔躺在地上好一会儿才起来,而漆瑜此时已经来到了大门口,一个穿着短卦的管家,胸口处汩汩地留着鲜血,地上铺满了腥湿的红色,他睁着遍布血丝的眼珠,惨白的脸上有一块块青色的尸斑,正靠在门楣上,向漆瑜伸出手。
宅子里的人此时都保留着他们濒死的状态,伺候的老妈子正用一把水果刀,一刀刀地割下自己手臂和大腿上的肉,整齐地码在果盘里,周尔再往上看,可以透过二楼洞开的色彩琉璃窗,看见一位穿着白色睡衣的少女正在弹钢琴,她长长的头发挽在耳后,一直垂到了腰际,她有一张标准的瓜子脸,而由于年岁尚幼,两颊仍挂着婴儿肥,她闭着眼睛,弯弯的睫毛里流淌着窗外血色的月光。
那是丰宛儿,周尔知道,到底是一母所生,丰宛儿的眉眼间与丰子晋十分相似,她虽在弹着钢琴,但四周并没有听到什么琴声。
漆瑜盯着门口的管家看了好久,正在周尔想悄悄上前将他撂倒时,漆瑜突然蹲下去,将手缓缓伸进管家那个血糊糊的心口,那只手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心口,管家的瞳孔陡然放大,他伸出双手,掐住漆瑜的脖子。
漆瑜将伸进心口的手用力往外一拽,便拽出了一颗鲜活的心脏,滴滴哒哒的血顺着心脏外的血管组织,留在管家的脸上。
周尔觉得背后一身冷汗,他见过漠然的漆瑜,冷酷的漆瑜,但还从没见过他这么凶残。
漆瑜盯着心脏看了会儿,接着便伸出舌头舔了舔心脏外的血,正在他要将心脏吃进去的时候,周尔及时地将他敲晕,又贴了好多道封印咒,将他封在了一方小小的结界里。
周尔慌乱地将漆瑜手里的心脏拿出来,塞进了管家那个两面空洞的胸口,管家当然不需要这个心脏,他本就已经死了,或者说,他就是个虚幻的影子而已,但周尔不管,他将心脏塞回去,就说明,漆瑜没有干过这事,他只是跟着周尔过来,接着乖乖待在周尔的结界里,其余的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道符咒飘过去,管家的身体便在烈火中化为灰烬,周尔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便将漆瑜抱到大门外院子里的一个白色椭圆的秋千上,他记得漆瑜喜欢这个秋千。
确认结界牢固无比后,周尔抬头看了看天空,乌云压了下来,那是万鬼来朝。
周尔将空中的锁魂箱收了起来,要是再放鬼气,非得把全国操不同方言的鬼魂都招过来不可。他将锁魂箱揣进兜里,突然听到宅子里有动静。
不对,是那处养着鲤鱼池的院子有动静,他踏过一地的鲜血,来到了一楼的后院。
丰启渊正坐在那把红木的椅子上,他喉咙处已经被割得血肉狰狞,眼睛正看着周尔过来的方向,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周尔甚至不确定他是死是活。
他绕着丰启渊走了一圈,仔细看了几眼,接着,右方池子里的水像烧开了似的,突然滚烫地沸腾了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地下剧烈的震颤。
池子里有东西。
周尔走过去,将手伸进水里,池水寒凉刺骨,且不是人世间气温意义上的冰冷,而是阴气过甚导致寒气逼人。他用手指在水中画了一道招魂咒,阵眼刚成型,便消失了,周尔觉得奇怪,接着又在指尖逼出了几滴血,池水兴奋地荡漾起来,他立马用血画了一道招魂咒,刚画完,咒便消失了,看来这方池子被下了封印。
他皱起眉头,蹲在池子边,看着黑色的水面上自己的倒影,胡子拉碴的,像老了十岁。他突然想起自己接到漆瑜的电话后,便急哄哄地赶过来了,都没来得及收拾一下,都说小别胜新婚,自己这副邋遢样子,漆瑜那么讲究,会不会见了自己以后,觉得还是别见为好。
想到漆瑜,他不禁又紧张起来,担心对方会不会冲破结界,跑到宅子里到处掏人的心脏吃,虽然有个掏心狂魔老婆听起来很带劲,但......
“砰——”
池子底下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周尔吓得赶紧站了起来,看来是底下的东西正在冲破池面上的这道封印,此时,他感到很为难,万一将什么千年老妖放出来了,他可就是人类的罪人了,但是不看看这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他又觉得这趟白跑了。
他突然冒出了要只身闯入封印之下的念头。
不过还没实施,头顶便有一道红光劈过来,他翻身一躲,这才发现,那些黑压压的鬼群,全都聚集到这座小小的后院里来了。
这么多鬼,再加上这池子,还真有些冷,周尔紧了紧外套,做了个叫停的手势:“大家好商量。”
这些都是些游荡了多年的恶鬼,哪还有半分人的意识残存,他们只凭着本能,盯着周尔的锁魂箱,舍命地扑过去。
周尔知道,周承安定然隐匿在其中,他从小小的锁魂箱中抽出了一把长刀,这把刀长三尺,刀柄处有赤色的花纹,看上去像是云雀的羽毛,刀身泛着淡淡的金色,呈单刃。周尔不喜欢用这把刀,这不仅是因为他刀使得不好,更是因为每次用这把刀,他都觉得自己有些失控。
只是当下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双手握刀,挥斩着扑过来的一团团黑影,普通的刀自然是拿虚幻的黑影没有办法,但这把刀意外的好使,所到之处,一片鬼哭魂嚎,空中有纷纷扬扬的灰尘,那是灰飞烟灭的鬼。
纵然有着这么一把大杀器,周尔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他体力逐渐有些不支,而周围的鬼似乎并没有减少,反而还从四面八方涌来了更多,有几只恶鬼趁他不备,狠狠地击了他的后背两下,当下,便有一口鲜血涌入口中,他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前扑了过去。
周尔单膝跪地,右手用长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池下仍在沸腾,他抬头看着满天的黑影,耳边是狂热的叫吼声,他强撑着又挥着几刀,斩杀了一批恶鬼,只是新的恶鬼马上又扑了过来,他被撞到在地上,鬼影从四面八方缠过来,他感到了喉咙处一阵窒息,四肢也不能动弹,他死死地睁着双眼,心中十分不甘,没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居然就这么死在这里了。
在他已经意识模糊之际,突然看见空中有一个身影,那个身影在广阔的天地间,显得十分渺小,那是漆瑜。
漆瑜悬浮在空中,闭着眼睛,他的表情很痛苦,脸上的血管一阵阵突出,像要爆炸,又突然凹陷进去,青筋从胳膊一直缠绕到手掌,像一条跗骨的绳索,牢牢将他绑在十字架上。
周尔身边的黑影全都被漆瑜吸引过去,他在极致缺氧的环境下,突然能够呼吸,猛吸一口气,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整个人瘫软在地,半点力气也没有,但他还有眼睛,还能看见漆瑜。
他看见那些厉鬼都冲着漆瑜飞了过去,便绝望地大喊了一声:“不要!”
出乎意料的是,那些黑影刚碰到漆瑜,便像被一块无底的黑洞吸进去了般,消失无踪,漆瑜像是一块吸水的海绵,将所有黑影都吸了进去,他的表情渐渐地不再痛苦,嘴角甚至勾勒出了一抹满足的微笑。
周尔趴在地上,他看着天边逐渐恢复清明,乌云散去,月亮露了出来,银白的月光洒在漆瑜的身上,等所有的黑影都消失,漆瑜身上的异常都消失了,他的脸色恢复了平静,也不再悬浮在空中,而是突然往下掉。周尔用尽全力,抛出了一张符纸,符纸迅速地变成了一张毯子大小,将漆瑜接了下来。
漆瑜像是睡着了,周尔慢慢爬过去,他伸出手,缓缓地摸上了漆瑜的脸,他的手指绕到眉心,便感受到了漆瑜体内那股翻腾的力量,他将自己指尖的血涂上去,又画了一道咒,片刻后,血痕消失,漆瑜依旧昏睡着,周尔将自己的头枕在他的胸上,慢慢地喘着气。
而水池里的水却突然满溢了上来,周尔侧身望过去,只见从水面上缓缓走上来一个男人,那个人走到周尔面前,伸手将他体内的阴气都吸出来,周尔瞬间觉得好受了很多,他试了试,发现自己已经能够站起来。
“你是谁?”那人问。
周尔看了看这个穿着旧式西装的男人,他有一对柔和的眸子,举止温文尔雅,像是从坟墓里爬上来旧时代知识分子。不对,周尔摇了摇头,他不是人,是一只被困了很多年的鬼,他反问:“你是谁?”
“我是谁?”那人重复道,接着他在原地走了几步,突然看到了红木椅上丰启渊的尸体,他喃喃道:“我是谁......”
周尔将漆瑜扶起来,他祭出锁魂箱,将这所有的幻想都摧毁,一切又恢复到了现实中的模样,没有血,也没有尸体,他看着那人说道:“你好好想想,你是谁?”
“我是......”他看着周尔:“我是......周承誓。”
“哦?”周尔心中一惊。
“我是周承誓。”周承誓看了周尔一眼,恍然大悟道:“是你。”
“说的跟我很熟似的。”周尔将漆瑜扛在肩上:“怎么就是我了,你知道我叫什么吗你?”
“你叫......”周承誓想了半天,终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叫什么。”
“那就有意思了。”周尔一拍脑袋:“对了,你总记得陈云袖吧?”他催促道:“她在秦淮河边等你呢,就你们之前约好要一起私奔的那座桥,你快去吧。”
“云袖。”周承誓垂下了头,他坐在池边,看着池子里的鱼,说道:“我不能去。”
“看什么看。”周尔骂道:“这些鱼都死了,你看看这一个个白肚皮翻的,你爱去不去,我可没工夫在这里陪你耗。”说着,他就抱着漆瑜往门口走去。
“你能不能帮我给云袖带句话。”周承誓凌空飞到周尔面前:“拜托你。”
“老子从不帮人带话。”他看了周承誓一眼:“更不帮鬼带话。”说完后,他往前走了两步,犹豫间,一回头,就看见周承誓正看着他,他忍不住嘲讽道:“怎么,你杀了太多人,不好意思去见她了?”
“不......”周承誓在满是泥泞的后院里独行:“我没有杀人,我一个人也没有杀,我对不起云袖......”
周尔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