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满纸鬼话》两三月

7、第七章

　　周尔跟着漆瑜来到了众新科技公司，这家公司主要是做电商，受众是20-30岁的女性群体，公司有自己独立运营的网站和App，经常搞一些节日促销，在业界有一定名气。

　　漆瑜来到前台，嗓音低沉：“你好，我想见你们陈总。”

　　前台正准备下班，现在临时来了活，漆瑜看起来又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有钱模样，她只好打起精神，语气娇软地说道：“好的，请问有没有预约呢？”

　　“没有。”漆瑜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孙成才的警察证，小声道：“有个案子需要找陈总了解一下情况。”

　　前台还没来得及看清证件长什么样，漆瑜就收了起来，她显然被唬住了，点头如捣蒜：“哦哦，您这边请，我这就去请陈总。”

　　接着，漆瑜和周尔被带到了一间会客厅，前台将空调打开，接着又给他们倒了一杯水，这才走了出去，说去通知陈总。

　　周尔坐在不锈钢网面的椅子上，看向漆瑜：“你变了，你会骗人了。”

　　“也不算是骗。”漆瑜说：“孙队说警局那边找到了陈媛媛的男朋友，他想亲自回去问话，不过陈净远也是死者的亲属，说不定有什么线索，所以让我来看看。”

　　孙队......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亲热了，周尔觉得有点火大。

　　“好了，别解释了，反正你刚才就是撒谎了。”周尔喝了一杯水，又对着空调的冷风口吹了一阵，这才觉得火气稍灭，凉爽透顶。

　　他见漆瑜没再说话，一回头，便看见了漆瑜低着的头，还有他皱成“川”字的眉间，他走过去：“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漆瑜抬头看他，疑惑道：“陈媛媛到底为什么突然跟家中决裂，搬出去做黄金时代的小姐呢？她明明家境优越，高考成绩也很好，而且，在高考之前，她已经被哈佛大学录取了，据同学们说，她参加高考也只是......”漆瑜顿了顿：“只是闲着也是闲着而已。”

　　“可能......”周尔挠了挠头：“人各有志？”

　　漆瑜的眼刀子使了过来：“你可以不说话。”

　　“我这不是想替你分忧嘛！”周尔笑：“行，我不说了，你说。”

　　哈佛大学？周尔突然想到了那个路灯昏黄的晚上，陈媛媛坐在地上看那本全英文的《风雨哈佛路》。

　　“我总觉得陈君沛有所隐瞒，他们家的事，他们家的人最清楚，待会儿看能不能从陈净远嘴里问出点什么......还有就是......”漆瑜欲言又止。

　　“怎么了？”周尔说：“别婆婆妈妈的，我听你说话真着急！”

　　漆瑜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我一看见陈君沛......我就觉得不舒服，觉得很生气，想......想杀了他，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周尔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水，说道：“那就说明陈媛媛一看到陈君沛就很生气，想杀了他，因为陈媛媛附身在你身上一段时间，影响还没有完全消退，你体内还残存了一些她的鬼气。”

　　“如果是这样，那就解释得通了，不过......”漆瑜更困惑了：她为什么想杀了自己的父亲呢？陈君沛对她做了什么吗？我看家里那么多她的照片，陈君沛应该是很喜欢这个女儿的。”

　　“嘘！”周尔竖起一根手指，小声道：“有人过来了，别说了。”

　　漆瑜赶紧闭了嘴。

　　一分钟后，陈净远推开了会客厅的门。

　　他看起来有一米七八左右，身材偏瘦，五官组合在一起，明明有一股锋利的锐意，此刻看上去却很疲惫，脸上有些灰败的气息。他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装，规整西装下的每一寸皮肤似乎都是紧绷的，唯有那一双眼睛，像一潭再也掀不起涟漪的死水，他明明是个长相俊朗的男人，但因着那一双死水般的眼睛，平平折损了许多生气。

　　“陈先生是吗？”漆瑜站起来，他伸出手去：“你好。”

　　陈净远没有去握漆瑜的手，而是就近坐在了靠近门边的一个椅子上，语气平静：“你们想问什么？”

　　“我们......首先对您妹妹的死表示遗憾。”漆瑜说：“警方正在加快缉凶的速度，您请放心。”

　　陈净远神情悲凉地点了点头，他重复道：“你们想问什么？”

　　漆瑜回忆了一下方才打的腹稿，立刻说道：“我们想问问，您母亲是怎么死的？”

　　陈净远看了他一眼，说道：“难产。”

　　漆瑜点了点头，跟陈君沛说的能对上，他继续问：“您父母关系好吗？我是说，在您母亲还没过世的时候。”

　　“好。”陈净远接着又补了一句：“很好。”

　　“哦？”漆瑜说：“怎么说很好呢？”

　　“好就是好。”陈净远说：“我没心情骗你，还有，这些跟我妹妹的死有什么关系吗？”

　　“线索藏在每一件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事情里。”漆瑜正色道：“据我们掌握的情况，陈媛媛在今年的6月12日搬出了家，6月20日，她开始在黄金时代上班，8月19日，被人意外发现尸体，我们很想知道，陈媛媛为什么要在6月12日那天搬出家，这之前有发生什么事？”

　　“我也想知道......”陈净远的声音压得很低，听上去没有什么气力：“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前一天她还在说要跟同学们一起出国旅行，第二天就......”

　　“同学们？”漆瑜敏锐地问道：“哪些同学？”

　　“班上几个要好的同学吧。”陈净远说：“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帮她订了6月13号的机票，去澳大利亚，她说她想去看袋鼠。”

　　说到这里，陈净远没有再说下去。

　　或许是这番话触动了他某些回忆，漆瑜没有再追问，他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那您父亲和您妹妹的关系怎么样？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矛盾？”

　　“没有。”陈净远有些不耐烦：“我们家的关系都好得很。”

　　“这样啊，那就好。”漆瑜打算让彼此轻松一下，他笑道：“陈先生，你这么晚还没下班？公司很忙吧？”

　　“嗯。”陈净远点了点头，他显然不想跟漆瑜寒暄这些浪费时间的话题。

　　周尔看着漆瑜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地跟陈净远周旋着，真是赏心悦目，他顿时觉得自己应该多读点书，努力跟漆瑜拉近一点距离。

　　“还要了解什么？”陈净远说：“没有的话我可以回去了吗？”

　　“可以了。”漆瑜再度站了起来：“多谢配合。”

　　“嗯。”陈净远迈着沉重的步伐，拉开门便出去了。

　　周尔紧跟在后面，上前替漆瑜拉开门，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眼睛笑成了两弯清透的泉水，这弯泉水在银白的月光下，洒下了一片朦胧的柔光，他说：“走啦！吃饭去！”

　　漆瑜满脑子都是这件错综复杂的案子，所有的线索在他脑中盘在一团乱麻，混沌中他突然看见了周尔脸上的那抹笑容，像是无边的暗夜中突然出现了一道依稀的圣光。

　　他其实从没有仔细看过周尔，乃至于周尔的眼睛、鼻子到底长得什么样，其实他都不太知道。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周尔长得还是很好看的。

　　“走啦！”周尔见漆瑜愣在原地，便上前去拉他：“快点，妈的，老子肚皮都饿翻了！”

　　漆瑜：“......”他很想收回方才那些想法，那一定都是错觉。

　　两人在一家杭州小笼包店坐下，点了两笼屉小笼包，两碗酒酿圆子，两个葱油饼，两碗绿豆沙。

　　结果绿豆沙太稀了，酒酿圆子甜的有点齁，葱油饼香气扑鼻，但过于烫嘴，只能晾着，幸好这小笼包汁多皮薄馅大，吃完后两人又叫了两笼，周尔拍了拍肚子，用手背擦了擦嘴巴，然后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

　　漆瑜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周尔，接着说道：“喝水吗？”

　　“我要豆奶。”周尔说：“水有什么好喝的。”

　　“哦。”漆瑜站起来，走到点餐台，说道：“老板，一瓶水一瓶豆奶。”

　　“好好，你自己拿，冰箱就在你后面。”

　　漆瑜又走回去，从身后的冰箱里拿出一瓶豆奶递给周尔，接着，自己拿了一瓶水出来。

　　周尔拧开豆奶，笑着说：“我发现你这人，真是，你直接拿不就行了，待会儿又不是不给钱，再不济，吼一嗓子就可以了，干嘛要走到前面去？不嫌累啊？”

　　漆瑜不理他，他喝完水，说道：“回去吧，我还有些事。”

　　“哦。”周尔站了起来：“走吧。”

　　车行十分钟，快要到家了，周尔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看，接了起来：“孙队，怎么了？”

　　孙成才：“......你叫我什么？”

　　“人家不都叫你孙队吗？”周尔看了漆瑜一眼，见漆瑜没看他，于是冷笑一声：“怎么，我不能叫啊？”

　　“你少来。”孙成才说：“我跟你说一下，陈媛媛男朋友的事。”

　　周尔将手机的免提打开：“你说。”

　　“就是吧，这人叫王庆，是因为敲诈勒索小学生，被人举报，这才被拘留，他交代家属的时候说自己在本地没什么亲人，只有一个女朋友，已经死了。”

　　“嗬！”周尔笑：“还是个意外收获。”

　　“是啊，这个陈媛媛在外面的住所一直没找到，王庆说他去过陈媛媛的家里，哦，是她离家出走后的家，我们打算连夜过去看看。”

　　漆瑜在旁边插话：“我们可以一起吗？”

　　“欢迎啊。”孙成才说：“那，我把地址发给你。”

　　挂完电话后，漆瑜将车调了个头。

　　周尔叹了一口气，就不能明天再查吗？非得急在这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