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生针 ...
-
齐欢生终于见识到真正的术数,兴奋的一宿没睡觉,早晨从沙发上起来时还顶着两个黑眼圈。见过锦歌的本事,齐欢生自然不敢让锦歌睡床,把卧室里唯一的一张床让出去,他自己睡在沙发上。尽管如今,齐欢生并不委屈,反而十分荣幸。
反正一宿没睡,齐欢生就起个大早下楼买了大骨头,回来自己擀面条,下了锅猪骨头汤面,还炝拌一盘海带丝。一大锅手擀面,俩人都吃了,就连汤都没放过,喝的一滴不剩。
齐欢生笑呵呵道:“锦大师,您体格比我小多了,饭量倒是一点不少。”
锦歌当他是夸奖,至于齐欢生狗熊一样的体格子下意识被他忽略了。
常青观下山脚下冷清寂寂,干枯的枝桠摇摆不定。老张和锦歌不熟,不敢缠着他,倒是一来就把齐欢生缠住了。
老张把齐欢生拖到角落,小声窃窃私语,“老范家的那孩子怎么样了,昨天你们去做法后真醒了?”
“醒了。”齐欢生乐意替锦歌扬名,手舞足蹈的宣传,“不过不是做法,这么点小事锦大师还用不到做法。他画了符之后烧成水给范家那孩子喂下去,没半小时人就清醒了。之前被医院里的护士撞上,还训斥我们瞎胡闹。等我们走的时候,那眼神,就差没把锦大师捉起来科研了。”
老张心有戚戚,“那么神乎。”
“可神乎了。”
“那他怎么还来这摆摊。”在常青观山脚下摆摊的不能说都是骗子,但至多就是齐欢生这种水平,只会点皮毛的,算的准不准自己也不敢较真,但偶尔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就成顶顶准的大师了。真正有水平的大师都自己有卦室,其身之难请,没有个几百万连面都见不到。再不济,也会是个什么玄学协会的玄协。
齐欢生也想不明白,但他还是下意识维护,“大师的想法岂是你我之流能知道的,说不得人家这就是在历练。”
“也是。”老张跟着道。
“齐欢生,来客人了,快回来!”那边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就来。”齐欢生答应着大跑小跑跑回摊前。
“大师。”来人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婆子,干瘦,脸颊没肉,下颏尖尖,颧骨突出,致使面相大眼一看,就生得刻薄尖酸。她身上套了一件旧又脏的棉袄,双手对插在袖子中。
老婆子一看见齐欢生就哭了,“大师,求求您救救我大孙子吧!”
齐欢生偷偷觑了眼锦歌心虚脸红,在真正的大师面前被人这么叫,怎么听怎么不自在。
“咳……”齐欢生清咳一声,力持镇静,“遇到什么事慢慢说,别着急,要是能帮上的我肯定会帮忙的。”
老婆子摸摸眼泪坐到小马扎上,“不知道大师您还认不认识我了,我之前在您这里算过卦。”
齐欢生一脸茫然,实在想不起来了,合着这还是一个回头客。
“您一天见的人多想不起来也是正常,再说我这也是一年多前的事了。”老婆子道:“之前儿媳妇怀孕我来这里算过孩子性别。那会儿医院不给做性别鉴定,我找过几个中医把脉,要么说把不准,那么就说男女都一样,大师您说这生男生女怎么能都一样,那男娃娃才是一家根本继承香火的,女娃娃就是赔钱货,长大总归要给别人家,又有什么用。”
老婆子这言一出,齐欢生就想起来了。
他之前的确给一家人算过胎儿性别,这事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当时算卦的是一个老太太领着怀胎四五个月的儿媳妇,先是把医院里医生骂了一顿,说他们不肯给她儿媳妇做性别鉴定,之后又骂她儿媳妇肚子不争气,就知道生女娃,女娃有什么用,生女娃不如养猪,过年还能杀了吃肉。后来又骂那些中医和卦师连个男娃女娃都算不出来,就是骗子。
说实话,当时齐欢生对这老太太印象特别差,更何况干他们这行一般都不算性别,就怕遇上这种性别歧视的人家,万一算出是女孩会被家人打掉,这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岂不是做虐。再者许多卦师本事也叫不准,要是打下去后是个男娃,他们也偿不起命。
一般遇上这种情况,齐欢生都直接推脱算不出给撵走,但那回不知道怎么回事,卦象就特别清楚,显示一定是男娃。齐欢生一想这也是条人命,要是任由那家人继续算,遇上了没良的骗子胡说是女孩儿,再把孩子打了,不如直接告诉她,也算救条人命,这便说了。
之后就没这家人的消息了,齐欢生看这家人一直没找来就知道自己这是算准了,要不这老婆子早就得找来把他卦摊掀了。
“大师,您是有真本事的人,算的真准。之前就板上钉钉的说我儿媳妇这胎一定是男娃,我回村里说有些老人还嫉妒,说我儿媳妇这胎肚子尖尖,一看就还是女娃,他们讲你故意骗我就为了不让我儿媳妇打胎。结果一生,真是个男娃。我就知道那是村人眼红我家生男娃。”
齐欢生眉头皱的死死的,对这老婆子是真的厌烦,男孩女孩有什么不同,身体里流的不是一样的血液吗,不是她儿子的种吗?更何况她自己就是个女的,竟然还瞧不起女的,那不就是瞧不起她自己。
齐欢生冷着脸,“有什么事你就说,不要说这些没用的,我没时间听。”
老婆子被说的讪讪的,可还是没走,“不知道是不是我儿媳妇没用,这胎是生了小子,出生的时候也不小,足有七斤四两,生下的时候白胖白胖的可健康了。可是后来就开始莫名其妙哭,看了许多大夫也不见好,直到前些日子奶也不吃了,我害怕,抱他来市里检查,拍了个什么片,医生说孩子体内有针。”
这下轮到齐欢生困惑了,“有针,孩子体内怎么会有针?”
老婆子同样一脸迷茫,“是呀,你说我好好的大孙子怎么体内就会生针呢。检查的医生一开始怀疑是我们自己家人做的,他说人体内是不会生针的,只有人扎进去的。我还以为是我儿媳妇干的,让我儿媳狠狠修理了她一顿,之后也不用她看了,可是孩子体内还是有针,拔出来当天夜里就会长出新的。后来医生把孩子放进了监护室,里面还有二十四小时监控,每天盯着孩子看,最后发现针真不是我们家人扎的,真好像是孩子自己长的,医生怀疑我家孩子是不是得了疑难杂症,身体里会自己生针。
“别人家孩子身上都不长针,为什么就只有我家孩子身上长针。”老婆子愤愤道:“所以肯定有人嫉妒我家生男娃,使了邪术害我家娃子。”
齐欢生紧紧皱着眉头,“你们一家有没有什么仇家,或者得罪过什么人?”
老婆子骄傲道:“我家生了男娃,全村人都嫉妒,都是我家的仇人!”
不知道想到什么,老婆子脸上闪过抹心虚。
齐欢生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一定隐瞒了什么没讲实话,但他没有证据,只凭嘴问,嘴皮子磨破了也问不出来。
齐欢生又问起旁的,“既然你怀疑有人用邪术害你孙子,那么你最近有遇上什么邪性的事吗?”
还真有。
想起来,现在老婆子还会后怕,“当我怀疑有人用邪术害我大孙子后,我就想到了大师您。我记得特别清楚,您一直就在常青观山脚下摆摊,所以一路打听也是打听这个地址。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找错了地方,去了一个叫什么德春观的道观。我本来是白天出发的,结果找到那个道观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看门的是一个挺认钱的老道士,张口就要我五十一宿的住宿费。天那么黑,我又不敢下山,只能选择住下。可邪性的事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老婆子说着眼神程亮,神神秘秘的拿着几分腔调,“因为不停的走了一天大半宿,我实在就走不动了,就让那道人扶我一把,谁知道老道士的手刚挨到我,就忽然从他身上发出一道强光晃得我们俩个睁不开眼。接着我就感觉到一股黑风从我身边卷走,且真切的听到了一声女童的尖叫声。”
这境遇太过离谱神奇,把齐欢生和老张还有远处几个算命摊子上的卦师都吸引了过来。一个个全伸长脖子眼神不错的听。
老婆子现在想起还觉得浑身发寒,毛骨悚然,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提到这事情的时候她觉得周围的温度似乎降了好几度,后脖颈子上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她不由咽了口口水,想到躺在医院里受罪的大孙子才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德春观不比常青观,周围方圆百里无人居住,十分荒凉,怎么可能有什么女童。联想到我之前怎么也走不去,我和老道人都猜到这是遇上鬼打墙了。老道人忙把我拉进道观拜了神像,这时候他从道袍里掏出一张化成灰的符篆,告诉我刚才就是这符篆救了我们一命。要不是这符篆,那邪物一定会跟着我进道观,之后肯定还会找机会害我。我问那老道人求符,老道人却说那符是之前一个借宿的人跟他抵房费的,他也没有。我想请他驱鬼,他说他是不会。这不今天我从德春观出来就直奔您这里了。”
锦歌的摊子和齐欢生的摊子距离不超过十厘米,根本不用刻意偷听,老婆子的话,锦歌就听得清清楚楚。老婆子嘴里的那张符应该是之前他用来抵住宿费的那张。
锦歌的眼神有意无意的飘过老婆子身旁不远不近的一处。
这事只要老婆子不是故意骗他,那么就一定有鬼,齐欢生知道自己的本事,算卦占卜尚且迷迷糊糊,驱邪捉鬼硬着头皮上去也是送人头,不由向锦歌看去,“锦大师您看?”
锦歌只是淡淡扫了眼老婆子周身一身,问:“姓名,生辰八字报上来,我算算看。”
“我叫魏吴氏,生辰是……”
魏吴氏娘家姓吴,吴家家里重男轻女,只有男娃有大名,女娃都是大丫二丫的混叫。后来嫁到夫家姓魏,就成了魏吴氏,勉强算作个名。
锦歌起卦,魏吴氏的生平便一清二楚。命里沾血,血中带亲,大凶。
魏吴氏小心翼翼地问:“锦大师,怎么样?”
锦歌拾起地上的八卦图揣进兜里,“不好,大凶。走吧,去医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