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佐]熬鹰》瓶桃

23、对峙

　　小小的旅馆，最顶层的房间。鸣人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头顶上闪个不停的荧光灯，镇流器依旧嗡嗡作响，让人静不下心来。这里一切都没有变，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摸了摸身下的床单，布料已经有些返潮了，发出相当温吞的霉味，实在不算是什么干净整洁的地方。

　　然而让人莫名其妙地感到安心。

　　原来他们两个就是在这种地方开始的。破旧的旅馆，隐秘的房间，凌乱的陈设，足够两个男人扑腾的床。唯一值得夸赞的就是这里的热水，淋在身上会让人很舒服。

　　还真是，很符合这段关系啊。一无是处，却很安心。当然，佐助怎么想鸣人不知道，但自己是真的会因为对方在身边而感到无比安心。

　　那种快乐和安心的感觉是别人无法给予的，甚至是，哪怕是……

　　他掐掉这个危险的念头。自那之后，到底过多久了呢。久到自己和佐助连孩子都有了，久到偏偏在这种无法挽回的时候重新想起了那些……

　　大概是有汗水落进了受伤的眼窝，鸣人一皱眉，发觉右眼处的疼痛已经渐渐减轻，查克拉在一点点地治愈伤口，这也多亏了他肚子里的那个老搭档的努力——鸣人摸了摸眼睛，突然间想起来什么。

　　“喂，九喇嘛。你一直以来都知道对不对？你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啊！”

　　鸣人抬起头，看向趴在自己面前的九尾狐，一脸不爽。

　　“——小子，别搞错了。你朋友的瞳力足够强大，足以影响到我的记忆。他不是那种做事不细心的人，你比我了解他。”九尾轻轻一甩尾巴，将下巴搁在了爪子上，闭上眼睛：“而且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老夫一点都不关心。说真的，老夫都活了这么久了，什么狗血乱七八糟的感情关系都见多了，你们这算什么？”

　　听到这样直白的形容词，鸣人脸不由得一红，嘴硬道：“……这也太不近人情了，什么叫狗血啊？我们、只是…”

　　“——你为了追你那个朋友，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大心血，为他做过什么傻事，说过什么蠢话，你可能忘了，但老夫都记得呢。”九尾打断鸣人，掀起半张眼皮：“我记得你当初和佐助只相处了一年不到，关系也谈不上多好，可那些年你却对他执着到如此诡异的地步，简直像发疯了一样。所以，就算当初你们两个在终结谷打完，就地躺着把婚结了，老夫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

　　沉默。尴尬而不失难堪的沉默。

　　“——、九喇嘛你，说话的方式还真是、越来越现代了啊。”鸣人憋了半天，干巴巴地从嘴里挤出来一句。

　　“你在续写《亲热天堂》的时候，不也要翻流行语词典吗。”九喇嘛不疾不徐地回答。

　　大概明白九尾是在有意将话题引地轻松一点，鸣人释然地笑笑，可笑到一半又沉闷了下去。

　　“可是……雏田怎么办？还有小葵，博人…他们都……还有……佐助怎么办……”

　　“老实说，那就和老夫无关了。鸣人，老夫是你的尾兽，永远都会优先站在你的角度思考问题。虽然现在在这个身体和你沟通起来很麻烦，但在原来的身体里，我和你的想法是相通的。”九尾别过头去，似乎懒得再继续这个话题：“你既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我。所以，就像当初就算放弃一切也要追回你的朋友那样，接下来，也做出一些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吧。”

　　——鸣人抬起头。

　　被自己肚子里的尾兽教育了一顿，还是围绕着感情问题，这感觉实在太过微妙。他叹了口气，看向窗边。

　　朦胧月色下，另一个自己正蹲在窗台上，用着自己的□□，扬起一个坏坏的笑容。

　　鸣人立刻从床上弹起来，摆出一个应战的姿势：“佐助呢！？他人呢！？”

　　“两个。你指哪个，圣母病？”精神病不为所动，依旧坏笑。

　　圣母病皱起眉，片刻，说了下去：“——……受伤的那个，佐助。”

　　精神病从窗外翻了进来。

　　“受伤的宇智波佐助现在正躺在宇智波樱的家里睡觉，而中二病很严重的那个宇智波佐助，他现在在和宇智波樱干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说到这里他扬起一个相当玩味的笑容：“嗯，毕竟他们两个是合法夫妻，做什么都有可能。而你显然也不是很介意，毕竟你们都能为了自欺欺人做到这个地步，对吧？”

　　说着，他绕过窗边，看向对方被绷带缠紧的右眼。

　　“哦……你把我的右眼给他了——、呃！”

　　极快的残影迎着视线砸了过来，对方的动作显然要比自己更快一些，大概是年龄和战斗经验上的差距。不过他今天真的累到打不动了，所以这一拳，他就接下了。

　　鸣人后退半步，一抹鼻子上的血，向旁边甩了甩：“你们两个今天是都和我鼻子有仇吗？专挑一个地方打？”

　　尽管这一拳命中了，但毕竟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距离感还是有些判断不好。

　　对着自己的脸打下去的感觉并不好，但是鸣人依旧摆好架势，时刻准备挥出下一拳：“——这一拳是我替受伤的佐助打的。但是这根本抵消不了什么，你这种混蛋，做了那些事还敢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如果不是佐助要杀你，我现在就——”

　　“哈，你在说话之前是都在肚子里给自己打个演讲稿吗？当火影当久了，讲起话来都这么抒情的吗？”

　　对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自己的话。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眼，只有语气更加地轻佻狂妄，像是曾经扬言自己是世界最强的某个人——但这张脸狂起来显然比那个人更加欠扁：

　　“我说啊——你别开玩笑了。我的世界里，木叶的那些家伙从来都不把我当作人看。没有人认同我，没有人在意我。所有人都恨不得我现在就去死，可我凭什么去死？凭什么这个世界一定要死的是我？你凭什么要求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做梦当那种村子的村长？你凭什么让我不去杀他们？”

　　“但是！但是佐助他，那个世界的佐助，他从来都没有伤害你！可是你却对他做了那么多残酷的事情，”鸣人向后一挥手，“你根本就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你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胡作非为罢了！”

　　“是啊？我就是在胡作非为？啊——心好痛，良心好痛，啊不行了不行了——”

　　对方用着自己的□□，相当浮夸地摆出一个捂心闭眼的造型，似乎下一秒就要痛苦地晕过去了——

　　“那你，倒是让他杀了我啊？”他睁开眼盯着自己，蓝色的眼中闪过幽暗的冷光。

　　“那是因为……”鸣人握紧拳，可语气却动摇了半分：“……那是因为，对佐助来说，你比木叶更重……”

　　“你就是我，你怎么会不了解那家伙？我可能会比木叶更重要，但我会比他的家人还重要吗？会比他的哥哥还重要吗？你见过他抱着自己哥哥的尸体却还是对我下不去手的那个狼狈到可笑的模样吗？还是你认为宇智波佐助本来就是这种废物？哈，原来你一直以来就是这么看他的吗？”

　　面对这样激烈的反问——鸣人立刻张开嘴准备回绝。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因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没话说了？因为那家伙只会一次又一次地对我放水，对自己失望，甚至把自己逼疯也下不去手，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没错我就是要伤害他，伤害他到恨不得杀了我的地步，但是我也不会为自己找借口，我只是想把这个世界搞得一团糟，只是想毁掉木叶，如果宇智波佐助要阻拦我，那我也会毁掉他，就算他是我唯一的朋友——而这一切的扭曲不仅是因为我，更是因为你们两个对自己撒谎的混蛋，我话说到这儿你听懂了吗，你这个圣母混、”

　　话说到激动处忽地止住，鸣人一歪头，什么东西带着激鸣从窗外飞入，猛地钉入了灯管，屋子里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细微的电光一闪而过，三把苦无钉在墙壁处没得极深，就连手执处还在微微颤动。

　　鸣人突然笑了。

　　“你看，我就说啊。”

　　他转过身，既高兴又悲伤地看着窗外，这让他看起来倒真像是个精神病了。

　　“你的苦无也好千鸟也好，就能不能稍微瞄准一次。哪怕，就一次也好啊，宇智波佐助？”

　　——

　　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身体了。三十多岁，头发也短了不少，五官看上去更加成熟。

　　只有那副轻蔑而狂妄的眼神，他一下就能认得出来。

　　屋子唯一的灯被苦无打碎了，微亮的月色映着屋内的一切。有风将对方身后的披风扬起，鲜红的火影二字若隐若现。

　　是吗。把自己的村子摧毁，把五影挨个杀死之后，跑到这里当火影来了。

　　“我的右眼——用着还习惯吗？”对方闭上一只眼，将手指抵在右侧的太阳穴上，“不知道换上我的眼睛后，能不能稍微明白一点我的想法呢——小~佐助？”

　　是更换了身体的原因吗。说着这样挑衅的话语，但是语气要低沉得多。尽管是任何人听起来都相当火大的说法，但出乎意料地，被挑衅的人并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

　　对方不是那种会轻易受人挑拨的性格，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

　　“友情提示一下，杀了我的话，和我同名同姓的这个家伙也会死哦。之前你不是动过手了吗？多亏了我在这边用医疗术撑着，这家伙的□□才能捡回一条命。啊，还是说，你一点也不在乎这些呢？小佐——”

　　窗帘突然被风扬起。

　　只眨眼的瞬间，人影已然来到了屋内，像是被拉长放慢的镜头，风将他两鬓的黑发扬起，露出的右眼闪过极为鲜亮的蓝色，随即被草薙剑的银光覆盖。

　　好快。这个速度，无论如何也太快了——是因为从凯老师那里学来了体术吗？这个佐助大概真地要比自己认识的佐助更强一些，大家都在倾尽全力地教他，可是——

　　“啧、——！”

　　握紧剑柄的手腕突然向后一扭，有人用膝盖击中了他的后背，又立刻握住他的脖颈，向前一扣。俯冲的姿势就此失了重心，他整个人扑在地上，而身上压着的人——

　　佐助费力地扭过头去，不出意外地看到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但是比自己的五官轮廓更深一些，也更加阴沉的面孔。

　　“我应该和你说过——管好自己的情绪，不要对他的身体下手。”

　　他的右手渐渐用力，勒得身下的人咳嗽了几声。

　　“——你就这么想死吗，废物？”

　　原本在防御的鸣人退后半步，随即吹了个口哨，像个精神病一样露出了兴奋的笑容，欣赏着这千年难遇的一幕——佐助骑在佐助的身上对佐助放狠话。

　　而另一个鸣人则低下头，默默地捂住了脸。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至此，四个人终于面对面地，（不怎么）心平气和地坐在了一起。两对儿一模一样的脸，只有年纪不同，灵魂也是错乱的状态。整个屋子人员成分非常复杂且混乱，但是除了某个圣母心泛滥的家伙对这种情况感到空前头秃，剩下的人都各怀心事，没怎么在意这一点。

　　年纪小的佐助似乎还想要继续动手，但被年纪大的自己给摁住了。

　　“还不死心吗。我是不会让你伤害鸣人的身体的。”

　　“哈、不要在那里自说自话了。那我就先杀了你怎么样？”

　　“啊啊，虽然这我杀我自己的一幕实在太过禁忌美好，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佐助，如果你真的杀了他，很大概率你也会跟着死的。毕竟我们四个人的精神貌似已经完全地拧在了一起——不过呢，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死，我还会回到那个世界之后还会继续过我的快乐生活。所以你是不是要重新考虑一下呢，小~佐助？”

　　“你他妈——”

　　“——停。停一下。算我求你们了，你们几个，停一下。”

　　在场唯一一个脑子还算正常的人——知名圣母选手木叶村村长漩涡鸣人，慢慢举起了手。

　　“……先听我说几句你们再吵，好吗？”鸣人相当无奈地环视了一圈。

　　四个人又姑且平复了情绪，（相当不）心平气和地坐在了一起。

　　“首先是，佐助君……”

　　年纪小一点的佐助知道这是在叫自己，扭过头，眼里充满了对这个称呼的厌恶和嫌弃。

　　鸣人了然地摆摆手，示意他稍微收敛自己的情绪：“啊啊，我知道你很不爽被我这么叫，但毕竟我比你年纪大很多，所以你姑且就先这么听一下。——佐助君，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也绝不是因为同情这家伙才阻止你杀了他，只是现在这个情况实在太复杂了，如果你真的动手了，佐助一定会阻止你，那么搞不好我们四个人今天就都得死在这儿……”

　　尽管解释起来就像个冷笑话，但是事实便是如此。佐助皱起眉，尽管还是一脸不爽，但姑且是收敛了一点杀意。

　　啊，年纪小的佐助是个能好好沟通的家伙……这点真是太好了。鸣人松了口气。

　　“所以，当务之急是让我们的身体交换过来。我想来想去，可能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山中一族的忍术，但是这件事情我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所以在你杀了这家伙之前，我们需要想出一个对策，让这件事的影响尽可能地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哇哦，不愧是火影大人，这种情况下还能这么冷静。我干脆现在就把披风摘了还给你让你爽爽怎么样？”

　　“——”鸣人深吸一口气，皱眉看向精神病的自己：“我说你啊……还要继续这样说下去吗？我现在，也是在竭尽全力地忍耐着自己的愤怒，因为你现在用的是我的身体，而我既不想死，也没有对着身体自虐的兴趣。还是说，你很希望我们四个今天就一起死在这儿吗？”

　　话说到这儿，鸣人突然别过头，没好气地把自己的话接了下去：“哦，你确实是这么希望的。我用了你的身体这么久，当然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大概是戳到了痛处，精神病的鸣人讪讪地闭上了嘴。

　　“但是一切都要等到天亮再说。明天，佐助让小樱去联系井野，她应该会帮我们一把。但是现在，我们必须要休息一会儿。我们四个现在的状态都不好。尤其那个来到这里的时空忍术到底是由谁开启的，我和佐助君都不知道。我们需要完全的状态应对明天，再做打算。”

　　“…那个通道不是你开启的？”佐助看向年纪小的自己。蓝色的眼睛，不是轮回眼的状态。而且凭他现在这点破破烂烂的查克拉，确实不太可能。

　　“我们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不过……”说到这里鸣人挠了挠头，“说真的，我太累了。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们现在，都需要休息。”

　　“虽然一听这家伙说话就让我犯恶心，但我也姑且赞成。”精神病鸣人举起手，摇了摇：“老实说我也很累了。今天上午陪那个中二病开什么时空隧道，很累。中二病应该也累坏了吧？现在还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只是在用你那个装遁强撑着吧？”

　　“装遁？”鸣人一愣。

　　“哈，听不懂是好事。就算是我，也不想再跟你们打一架了。”精神病鸣人扭头一笑。

　　“那现在……让佐助君睡在床上，佐助你陪他一起睡？让我来看着这家伙。”鸣人一指身旁的精神病。

　　“……你去上床休息吧，我来看着那家伙。”佐助淡淡地回绝道，“你的眼睛也需要休息。”

　　“我？我没事啊，我的状态应该比你状态好很多！”鸣人摇摇头，“毕竟我查克拉比你多啊，而且你今天使用了时空忍术，轮回眼也需要……”

　　“我没事。不要再让我重复了，去睡吧。”佐助再次摇头。

　　“不行啊！我担心你的身体啊！佐助，你就不要和我争了，快和佐助君一起……”

　　……

　　难得的。

　　很难得的，已经回忆起一切的成年二人正在相当温柔地关怀着彼此，说着极为肉麻的推辞，脸上却习惯性地保持着好兄弟好朋友那般的矜持。

　　面对此情此景，精神病的鸣人和年纪小的佐助两个人先后皱起了眉。

　　更难得的，他们两个先是感到了一阵反胃，然后不约而同别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