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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西王母庙 ...

  •   “小流氓,你既不懂事也不乖巧,估计这辈子得孤独终老了,要不本殿下可怜可怜你,把你收了……”

      那些苏木说过的玩笑话,总会不知不觉的在半夏的耳畔响起。他曾经以为,这些仿若过眼云烟般的往事,会在某个时间,无声无息的藏进记忆深处,永远都不再记起,可直到现在,他才清醒的意识到,无论过去多久,只要他还爱着苏木,这些刻满他们昔日情意的往事,就永远不会丢失。

      有温暖的触感拂过脸颊,四周的微风里,似乎有竹叶轻奏的婉转乐音。

      半夏缓慢地睁开眼睛,这是一段时间以来,他第一次如此清楚的看到这个世界,而映入眼帘的第一个人,就是苏木。

      半夏以为自己又在梦中,不然他怎会躺在苏木的怀里。他慢慢伸手抚摸着苏木的脸颊,那双熟悉的眼睛,仍是温润如水,可其中的瞳色,却是妖冶骇然的血红色。

      半夏心中一怔,这可是魔族之人才有的瞳色,为什么,为什么苏木会变成这个样子。

      “苏木,你的眼睛……”

      苏木看着他,浅浅笑了笑,睫毛颤动间,有细密的爱恋饰上眸光,他温柔的轻言道:“你曾说,自己是魔,现在我也入了魔道,你就再也不能丢下我了。”

      半夏的眼眶顿时湿润了。为了救他出锁妖阵,苏木以一颗心作为祭品,用玄火聚起万灵,自己却是堕入魔道,世世都要忍受煞气焚心的痛苦。

      周围的半夏花不知何时染了一层月白色的寒霜,远处的日暮昏黄轻柔。

      “小流氓,”苏木为他抹掉眼角的泪水,笑得温和清逸,“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你带到你的老巢,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半夏被他的话逗笑,含着泪光的眸子里,早已过滤掉了一切杂质,他语气沉沉,却是透着绵绵的情思:“你觉得呢?”

      苏木一笑,“这样就够了。”

      他微微附身低头,便吻住了半夏的双唇,缱绻的情丝自唇齿间缠绕难分,所有隐忍的情深意切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圆满。

      今日的夜,星月的华光突然褪去了清冷,照在身上暖绵绵的。

      半夏体内的妖丹已经破碎,灵怨两气都已消散,整个人如同行将枯萎的一片花瓣,随风摇晃间,很快就会沉沉坠落,散作粉沙。

      苏木将半夏曾给他的手环重新戴在半夏的手腕上,将其中的灵力渡到半夏的身体中,以此为他续命。

      那半夏手环在世间已有千年,也算是难得的有灵之物,里面蕴藏的灵力足以与那把夏木剑相提并论。不过,就算把手环中全部的灵力渡给半夏,也已是杯水车薪。

      月光下,半夏的面色苍白的让人心疼,但他的嘴角处却始终挂着平和的微笑,他紧紧靠在苏木的怀里,听着苏木慢慢说着那些烙印在心头的往事,说着他们一起走过的山河,看过的日月。

      从半夏闯入苏木疗伤的冰窟,抱着苏木不肯松手,到两人相伴去化尽若泱的怨气,再到来世相遇,冥镇重逢,云舟许愿,一切的一切,只因爱你,不曾后悔。

      在苏木温柔的低语中,半夏的眼里渐渐噙满了泪水,他哑着嗓子,将心底唯一的一个心愿说了出来:“苏木,我想再听你说一遍——我爱你。”

      苏木对他笑了笑,把他搂得更加紧凑,一句一句,字字真切道:“我爱你半夏,不仅这一世,下一世,我还会亲口说于你听。”

      半夏不由自主地破涕轻笑,这时,胸前衣服里装着的岩夕镜赫然闪现出一抹白光,半夏将它拿在手里,眼见那抹白色的亮光被慢慢拉长,伸展而出的细长光束直投向正南的方向。

      “正南?……南诏国。”苏木的眉心皱了一下,恍然记起这岩夕镜就是出自南诏,如今它突现异样,指明正南,或许是在暗示他们什么。

      半夏攥着岩夕镜的手指微微紧了紧,“南诏国,我记得阿鳞和我说起过那里,说那里水软山温,风光秀丽……”在提到“阿鳞”两字时,一丝黯然从半夏的眸底慢慢溢出,他暗自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苏木,我们去南诏吧,我想去看看哪里到底有多美。”

      苏木摸了摸他的额头,扬着唇畔应了一声“好”。

      第二日天还没亮,苏木就已经背着半夏来到了南诏国城里。这南诏国城依山傍水,青白色的水气弥漫整座城池,把万家不灭的灯火隐隐掩盖,俯瞰之下,仿若不染纤尘的人间仙境。

      这里的人,都是早早就起床,捕鱼挑水,生火做饭,开始一天的忙碌。

      苏木和半夏走在铺有青石的街道上。四周已零零散散的有人开门做起了生意。

      这时,耳边突然响起悠远清明的敲钟声,紧接着,各家各户纷纷离开家门,匆匆忙忙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小跑而去。

      半夏他们一时弄不清楚发生了何事,满腹狐疑的愣了一下后,苏木便拽住从眼前经过的一个乡民,询问情况。

      “老伯,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那人被问得一怔,视线在苏木和半夏身上环顾一圈后,说道:“你们是外乡人吧,才会连我们这里的西王母庙也不知道,我跟你们说,我们这的西王母庙可灵了,就这个时辰,去拜上三拜,你请的任何愿都能实现……”那人张望了一下前方铺天盖地的乡民,“我得赶快去了。”

      说着,就急匆匆地跑进了人群里。

      半夏好奇地问苏木,“西王母真的有那么灵吗?”

      苏木为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披风,轻言道:“传说西王母是赏善惩恶、守护众生的女神,至于她有没有百姓说的那样灵验,我也不敢断言,大概心诚则灵吧。”

      半夏小声咳嗽了两下,感觉到苏木揽着他肩膀的那只手颤了颤,便心间一动,缓缓说道:“苏木,我们也去那西王母庙里许个愿吧,万一实现了呢。”

      苏木搀扶着他,眸光中有温静的浅笑,随之便顺势点了点头。

      乡民口中的西王母庙,就坐落在东方一座山峰的半山腰上。那里生长的梧桐树,终年开着紫白色的花蕊,远远望去,像一片片恬静的云。

      庙门刚刚打开,门外长龙似的人群就争先恐后的冲进了庙里。

      半夏和苏木随着人流进到庭院,四周角落里分别摆放着一根银色的刻纹柱子,中间一池清水,很显清贵,但也是从未见过的布局。

      进到殿堂后,苏木往身后的庙门看了看,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对旁边的半夏低声说道:“按理说,庙门素雅为宜,上面不应该刻有任何图腾,可这里却雕刻上了盘蛇,就算要装饰,也不应该刻这种生灵。”

      半夏也看出了这一点,无论是从这庙的构造,还是眼前那座西王母塑像,都透着一股意味不明的诡异。

      “这西王母,似笑却带着怒意,任何神庙都不会供奉这个样子的神像。”

      就在这时,一旁的庙祝注意到了半夏和苏木,那男人三十岁出头,穿着一身墨色常服,客气有礼地上前几步,拱了拱手笑着道:“在下常安,是这里的庙祝,看两位的装束,应该不是南诏国的人吧。”

      半夏和苏木向那人回礼后,苏木说道:“我们是今日刚到这南诏的,听闻这西王母庙灵验至极,便一时起兴,过来看看。”

      那庙祝笑得平淡,“既然来了,何不拜上一拜,”说话间,他看了一眼旁边面容憔悴的半夏,“也许你旁边这位小兄弟的病,就可以好了。”

      苏木目光一澈,转眸与半夏对视一眼后,沉默片刻,便慢慢走到那拜垫旁,屈膝跪了下来。或许这西王母庙并不是真的有神灵存在,但不管怎样,苏木还是想诚心实意的为半夏祈祷平安。

      刚刚叩首完毕,抬头的那一刻,周围瞬间静了下来,所有请愿的乡民一刹那的功夫,就已经消失不见。

      苏木心里怔了怔,急忙起身去看半夏。当他注意到半夏已陷入昏迷,被那庙祝搂抱在怀中时,瞬间脸色一沉,拔了腰间的佩剑,就准备刺上前去。

      “你不必担心,”那庙祝抢在利剑夺喉之前开了口,语气依旧平和淡漠,“我只是用了一个小小的咒法,让半夏安静的睡会儿而已,不会对他有任何伤害。”

      苏木的脸上多了一份惊诧,看样子这庙祝认识半夏。他缓缓收起剑,从对方看着半夏的眼神中,探到了一丝莫名的熟悉,眉心一皱,问了句:“你到底是谁?”

      庙祝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淡雅的笑容后,脸上灵光微显,换成了他本来的样子。

      看着眼前的那张面孔,苏木不由得满目震惊,“阿鳞?”

      庙祝依旧把目光定格在半夏的脸上,“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苏木殿下还记得我。”

      听到这句话,苏木的神情更加惊惑,他唤他“苏木殿下”,说明过去的事情他记得一清二楚。

      “你真的是阿鳞,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记得以前的事?”阿鳞抬头看向他,直接道出了苏木心底的疑惑,“你肯定觉得,我现在之所以在这里,大概是轮回转世,刚巧又没有忘记前世,可是这世间,恐怕没有人会像殿下一般执念深重,四千年了,仍是忘不了前世与半夏的一切……”眼里有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沉凝,他默然片刻,继续说道,“半夏借助岩夕镜回到了四千年前,我也同样可以以相同的方式,来到四千年后。”

      这句话,瞬间让苏木的表情沉了下来,“昔日不周山下的那具尸首,应该不是你吧。”

      阿鳞笑了笑,“我当时那样做,只是想让半夏更加憎恨这人间,可没想到,他最终还是为了你,以自身怨力驱动阴阳珏,给了人类一条活路。”

      说到这里,阿鳞笑得有些凄凉,“这让我想起了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万年前,神族最繁盛的时候,妖神被各神列为有史以来最顽劣的神类,他曾一把火烧了各神的殿宇,一抔土搅乱整个龙族,后来,他游历人间,听闻凡人皆言:药神,怀瑾握瑜,德厚流光。可他却把‘药神’,听成了‘妖神’,此后便下定决心锄奸扶弱,善待众生,直到后来他知道凡人称赞的并不是自己,而他在凡人眼中竟是邪厉横暴的神,便一气之下闯入药神的住处,非要与对方决斗,纵使药神不想与他一般见识,可在他的百般刁难下,无可奈何与其斗起了法术,最后妖神大败,只得留在药神的身边为其浇花捣药。药神自为神之日起,就已是断情绝爱,永远不会爱上这世间的任何人,可日久天长,妖神却对他生了情愫,同时也是犯了神族的大忌,众神以此为借口,讨伐妖神,这妖神本来能凭借弱水,抵御住众神的来犯,可同时这弱水也会淹没人间,造成生灵涂炭,若放在过去,他肯定不会在意那些凡夫俗子,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在乎那些凡人,他便没有动用弱水,直到妖神散尽仙灵,殒没凡间,药神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爱上了他,于是,他甘愿堕去神印,经历轮回,只希望在一遍又一遍的生与死之间,寻得一人,但他们的命格也已经是有所注定——生离死别,白首难依……”

      他看着陷入沉思的苏木,低着声音,缓缓说道:“苏木,半夏对我有恩,我情愿用自己的命换他一命,但是半夏不死,你就得死,这就是你们的命格,逃也逃不掉。”

      苏木的胸腔一震,瞬间有万千情绪涌上心头,他的目光沉沉,攥着佩剑的手指有些微微泛白,“半夏不死,你就得死,这就是你们的命格,逃也逃不掉”,这句话不断在他心间缠绕,越来越紧,直到他每一次心跳都变成一次无声的折磨。

      收敛起眼底的怅然,苏木语气低沉,但仍是铿锵有力的坚毅道:“只要看到他平安无事,我苏木便不枉此生,我想你也一样。”

      阿鳞看向苏木的眸子里,淡漠的神情已经慢慢褪去,他低头笑了笑,将半夏耳际的几缕碎发轻轻拨开,眼里有情意闪动,低着声音道了句:“不要告诉半夏我来过,也许让他以为我死在过去的杀戮里,会有些残忍,但那毕竟已经过去很久了,心口的伤疤已经结痂,若是再揭开,就不仅仅只有心痛了。”

      苏木的目光深了几分,他沉默半刻,轻叹一口气后,微微点了一下头。

      不远处有梧桐花坠落的细碎声,天际间的雾气已经散尽,苍绿色的山峰上,有清泉缓缓拂过的空灵,隐隐约约,若即若离,像耳边最贴切的话语,化尽了记忆深处的那抹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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