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雪》夏梦尼

40、Chapter 3

　　独自站在深夜里寂静无人的黑主学园里，芊芊走走停停，她的内心世界犹如冬日般刮起了萧萧寒风，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该怎么办才好呢？

　　刺痛！！
　　她停下了脚步，微微皱眉。又来了，好像衣服背后有一根刺，穿的时候没发现，但从刚才起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这点小小的异样。还好，不是非常痛，可以忍受，嗯，待会儿找个地方把衣服解下来检查一下吧。

　　静，四周的黑暗中似乎隐藏着数不清的生物，朦胧的月色下影影绰绰，令她本来就有些紧张的神经绷得几乎一触即断。
　　她慢慢走着，轻轻哼唱着小时候十分喜爱的一支歌，借此驱散心中的不安和怨气。
　　“当一个小小的愿望
　　铸造大大的天堂
　　13只气球飞翔
　　带着宝蓝色希望
　　在寻找梦想的路上
　　有我们在你身旁
　　不管未来会怎样
　　我们依然在台下为你鼓掌……”

　　一边唱，一边默默想着八年前和绯相遇的那一幕，如梦似幻般，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心情渐渐舒缓。
　　[也难为他还记得自己呢]
　　月华皎皎。
　　一抹笑意爬上她的嘴边。
　　[记得那时候自己只是报了个假名，话说，他又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呢？]
　　唔，真好奇。
　　芊芊的双眼亮晶晶的，为自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而洋洋自得。
　　下次找个机会问问他吧。

　　“看宝蓝色海洋的那端，有你挥动白色翅膀，飞舞在自己绚烂的舞台上，实现蓝色梦想，在熙来又人往人潮中，抬头看见宝蓝天空，还有13种颜色编织成那美丽的彩虹……”

　　重重阴影中，一个男孩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芊芊渐行渐远的身影，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此刻迷雾漫布，看不清，摸不透。
　　他的双手扣在藏身的树木上，收紧，再收紧。
　　在遥远的记忆里，这支歌犹如烙印般刻在心底，永远都不会消失，即使只听过一遍，他至今仍然可以完整地哼唱出整首歌，甚至熟悉到可以倒背如流的程度。
　　[为什么她会唱这支歌？]
　　[她和沙织很熟吗？？]
　　[她们俩是什么样的关系？？？]
　　[……]

　　虽然绯没有拜托他，但他想帮忙，就偷偷溜出来了，没想到无意间竟然有额外收获。
　　心中的疑问如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多，也越发沉重，他深刻体会到一种名为嫉妒和失望的情绪在心头剧烈翻涌着。
　　——那个地方，那支精灵之歌是只属于他和沙织的秘密基地，凭什么这个女人会知道！！
　　过分！
　　——当初明明说好是两个人的秘密，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太过分了！！！
　　目光瞬了瞬，他松开了手，无声无息地转身离开。

　　只有树木上留下的那几道深深五指印证实今夜的的确确有人来过这里。

　　清冷妩媚的月神从厚厚的云层中探出脸，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月下独行的男孩，随后她恍然大悟。
　　我说呢，怎么这个男孩没有影子，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人类，也不是信奉自己的暗夜精灵。
　　这男孩是什么……
　　月神美丽的面孔微微扭曲，露出厌恶之色，那冲天而起的黑暗令一向喜欢洁净的她无法忍受。不是人类，也不是向往光明的精灵，如果真要下个定义，那就是接近于黑暗精灵（注1）的存在。那黑暗中除了强大的咒缚之力外，还参杂着许许多多负面情感。
　　真是污秽不堪！
　　她重新步回云层之中，最后回头看一眼那个坚定前行的少女，酥臂一扬，随后又收了回来。
　　虽然很淡，但她刚才的确感受到那个少女身上有暗夜精灵（注2）留下的友好气息，本是想帮帮她，不过在进行了更详细周密的观察后，她又有了新的发现——在那个少女身上她找到了一种属于神的保护之力，也许是哪位能力强大的巫女施加于她的。这股力量已深深埋进她的体内，化作生命之泉，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她。
　　而且，人间的事，即使是神，也不能轻易干涉。
　　再看看吧。

　　…………
　　……

　　浓墨般的夜色中，似乎有细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芊芊精神随之一振。
　　是那里！！
　　所有深夜独行的不安和疲惫一扫而空，她不由自主加快了前进的脚步，仿佛前方耸立着一座灯塔，为她指引着方向，指引着她前往光明的世界。

　　*** *** ***

　　夜间部当初设立时使用的临时宿舍里，精彩的游戏刚刚开场。
　　赶来这里的优姬，终于明白了原来红玛丽亚就是当年杀害零全家，并把他变成吸血鬼的纯血种[绯樱闲]。
　　看来，她是借用了红玛利亚的身体。

　　红玛丽亚平静地坐在窗前的长沙发上，任月光将她的身形缓缓勾勒，那双紫罗兰色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是激动？
　　抑或是虔心等待着这场游戏落幕的那一刻？

　　“决定好了吧？”

　　优姬警惕地和她对视，深深呼吸，说出了最初也是最后的答案：“是。如果你知道救零的办法，使他免于堕入Level E，希望你救他，我愿意交出自己。”
　　“欢迎，优姬，”带着了然一切的笑容，她执起对方的手，“我就想你会选择牺牲自己的这条路的。”

　　盯着自己的手慢慢伸向那专属于吸血鬼的獠牙，取代了紧张和害怕，优姬心里涌起了另一种奇怪的情绪，她微微皱眉。
　　红玛丽亚注意到她表情的轻微变化，停顿了一下，移开她的手指。
　　“……怎么？”后悔了？
　　优姬想了想：“我现在觉得吸血鬼喜欢我的血，真的是太好了。因为可以作为交换条件去救零……”话到一半不得不停下，她皱眉，疼，手被捏得好疼。
　　红玛丽亚眼中一片深紫，将她一把推倒在地，戾气横生：“被当作重要的人保护着的你，真让我羡慕啊……”羡慕得让我情不自禁想杀了你。

　　优姬从地上撑起身体，闻言愣怔了片刻，看向红玛丽亚的大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我无法理解。

　　“羡慕？作为纯血种吸血鬼的你，羡慕我？？”
　　“纯血种就会非常幸福？呵，”红玛丽亚自嘲地笑了笑，是啊，你无法理解，同为纯血种，你被兄长严密保护着，无忧无虑像个人类一样生活着，而我却如此痛苦得活着，失去所爱的人，不得不东躲西逃，借用贵族吸血鬼的躯体行动。
　　“算了，就这样吧，按照约定，我告诉你救零的办法。救零的办法其实很简单，那个孩子只要喝到我的血就行了。”

　　正当此时，红玛丽亚的仆从抱着一位身材修长陷入沉睡的美丽女人走了进来。

　　“……血？！”
　　“是的。”红玛丽亚微笑着走近仆从怀抱里的女人，握住她的手，沉睡的女人悠悠醒转，而红玛丽亚却晕厥在地。苏醒的女人优雅地捻着银灰色的一缕头发，盯着优姬的那双紫罗兰色眼睛里透着独属于纯血种的威严和气势。
　　只一眼，优姬明白了，这就是绯樱闲的正身！

　　“让他变成吸血鬼的正是我。”闲适的语气，似乎只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情，她缓缓向优姬白皙的脖子靠近，“只要他喝下他的主人——我[绯樱闲]的血，那样的话，零就不会堕落为Level E，而真正成为夜之一族。”

　　“从优姬身边滚开！闲！！”

　　还差一点，闲的獠牙就要刺破优姬细嫩的肌肤了。

　　“呵呵，竟然找来了，”闲停了下来，淡紫色的眸中清晰地倒映着突然冲出来的这个男孩，“原来如此。不管变成何种姿态，对于[我]这个夺去你作为[人类]生命的人，你都不会遗忘，即使我[住进]别人的躯体你也能感觉到我的存在。那么，想向我复仇吗？零。”

　　“住手！零！！！”
　　抽出狩猎女神挡在绯樱闲前面，优姬喊道：“我是自愿的。听我说，零，这个女人能救你，让你以后不会堕落成level E的唯一办法就是——就是零喝下这个女人的血！！”
　　！？
　　“你让开，优姬！”
　　“不！我不让！只要我被这个女人咬，就可以救零了啊。虽然会变成和零一样的存在有些害怕，但没什么的，真的。所以不要阻止我，零，退下！”
　　“就算这件事是真的，只要把她打个半死以后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你这样做。走开！优姬！！”
　　“零——！”
　　优姬紧紧拽着他的手臂，苦苦恳求优姬紧紧拽着他的手臂，苦苦恳求，“不要，零！”
　　“到了现在你还会因为杀死吸血鬼而感到良心不安吗？”
　　优姬被一把推开，但她顽固地重新阻挡在零面前，眼中流露出来的感情令锥生零一怔——那里面清晰地写着：决不退让。
　　“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但是，你不能杀她，零，你不能！”

　　[为什么，零……为什么你明明一直在我身边，我却总有种预感你下一秒就会消失。]

　　“不要阻止我！我要把这个女人……”
　　“杀了她，你会怎么样，零？告诉我！”

　　[我的预感告诉我，你会和她同归于尽。不要，这种事我绝对不要让它发生！]

　　（服从我——）
　　猛然间，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所有动作都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
　　（零，抓住她——）

　　看到锥生零依命行事将优姬双手牢牢抓住，绯樱闲得意地笑了，冰凉的笑声融入沉沉夜色之中，紫罗兰色的眼睛亮得惊人。
　　“呵呵，终于听到了主人的声音了，很高兴吧。正因为回到了原本的躯体中，我的声音才拥有可以束缚你的力量。对赐予你吸血鬼生命的[主人]，沦为[仆从]的堕落之身是无法违抗[主人]的命令的。那么，我该从谁先开始呢？”
　　！？
　　笑对优姬惊恐和讶异的表情，绯樱闲好心情地解释道：“这四年里我的这副躯体一直很饥渴，你不认为只有你们其中一个的血根本不足够吗？”一边说着，她一边凑到零脖子上，锋利的獠牙狠狠刺破他的肌肤，鲜红的血在舌尖流淌。

　　苍白如纸，鲜血顺着零的脖颈缓缓流下，优姬双手被缚，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眼圈发红，鼻子发酸。
　　心里……好痛。
　　不要，不要——
　　“你明明说过只要我的血就可以的啊！不要！！为什么要对零如此残酷！住手！！！”
　　“……优姬，你说我残酷，那你呢？”心满意足地收回獠牙，任残留的血液沿着嘴角滴落，闲捧起优姬的脸，“你的选择难到对他就不残酷吗？”
　　“我，我只要能和零在一起就足够了，别的都无所谓。”微微侧头，她对身后牢牢抓住她的零问道，“你会原谅我吗，零？”

　　“……够了。”
　　从刚才起抓住优姬一动不动的零，竟强行冲破了闲命令的[束缚]，挣扎着掏出了专门对付吸血鬼的‘血蔷薇之枪’。
　　“够了！不许你再从我身边夺走任何东西！！”
　　“你要来杀我了？好啊，呵呵，如果你能扣动扳机的话……”

　　枪声响起。

　　惊起鸟儿无数。

　　芊芊吃惊地望着传来枪声的方向。
　　发生什么事了？是错觉吗？怎么好象听到了枪声？要不要过去看一下？？
　　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后背再次传来轻微的刺痛。芊芊一跺脚，朝枪声响起的方向跑去。

　　注1：暗夜精灵——信奉月亮女神，并认为每到白天的时候，女神就会在永恒之井的湖底沉睡。早期的暗夜精灵牧师和先知以极其谨慎的态度研究永恒之井，想要了解它的秘密和力量。
　　注2：黑暗精灵——居住在地底洞穴或森林深处的神秘种族，信仰着某种以蜘蛛图腾为标记的邪神，并获得暗黑力量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