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通来电》旎旎果子

13、第 13 章

　　一个上午过去了，章茉还在为早上林杉拿话噎她的事生气。
　　“神气什么嘛！”她一个人嘟嘟哝哝地念着：“不就是有人请吃饭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一边说，一边用恶狠狠的表情拿花剪修剪花枝，地上已堆积了不少残枝败叶，上面笼罩着一层温和的阳光，这让章茉一下又想起了早上见到乐秋时，乐秋的脸上，那副温柔、可亲、安静、又使人怜爱的模样……
　　“果然男人都喜欢温柔的女人啊……”章茉又一脸怅然地想：“赵锐是这样，恐怕林杉也是这样，如果换作是我，大概也是如此吧，只不过……”
　　只不过总还是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明明自己的未婚夫才过世没几天，这个女人，就能乐呵呵地出现在其他男人面前，而且还是自己未婚夫同事的面前，这样真的好吗？
　　虽说这样的思想难免有些封建古板，换作其他不认识的人，章茉也根本不会想要去批判，女人当然有自由选择幸福的权利，只不过，因为对象是赵锐，自己也就免不了要偏心。
　　赵锐啊赵锐，章茉这时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是你还活着，看到自己的妻子，在别的男人面前又是拥抱又是献媚的，你会作何感想呢？你会气愤吗？你会后悔吗？你会因此而回过头来找我吗？
　　一枚花刺忽然扎入了章茉的手指，看到红色的血珠冒出来时，章茉才猛然惊醒，而后，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午休时间到了，但一向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并和他一起去吃午饭的阿达，却迟迟不见踪影。
　　林杉打电话给他，阿达才说，他被章茉约去吃午饭了。
　　林杉一听就皱眉，章茉约阿达吃午饭？这是什么操作？
　　“她为什么约你吃饭？
　　“不知道哇。”
　　“只约了你一个人吗？”
　　“应该是吧，哦，她说她有话想问我来着，怎么，你也想去？”
　　“什么？当然不是，你去好了，不过，如果她有跟你提到赵锐的话——”
　　“我懂的，”阿达抢着说：“回头我会跟你汇报的。”
　　林杉挂了电话后，心情莫名感到有些烦躁，他扯开领带站到窗口处呼吸新鲜空气，胸口是那样的闷，闷得像多年前挨过的那一记差点把他心脏打碎的老拳仍压在那上面似的。
　　结果这天中午，他没有吃午饭。

　　饭桌布置好了，乐秋摘下围裙，来到赵锐妈妈的卧室门口。
　　“伯母，饭做好了，你要等会儿和大家一起吃，还是我现在先给你打一点垫垫肚子？”
　　赵锐妈妈背对着她坐在床沿上，既不回答，也不回头。
　　乐秋兀自呆立了一会儿，刚要走，赵锐妈妈开口了：
　　“晚点儿我自己会吃，不用你叫我了。”说完，她又开始捻动她手里的佛珠。
　　乐秋怔忡了片刻，然后掉头走了。
　　晚上六点半，门被敲响。
　　已不知在沙发里端坐了多久的乐秋猛然起身，她跑去开门，当她看见门外站着的虽一脸拘谨但相貌堂堂的林杉，她瞬间绽放笑容。
　　“林先生，快请进！”
　　“打扰了。”
　　林杉小步地踏进屋来。
　　室内空空荡荡，没有看到别的人。
　　“伯母不在么？”
　　“啊，她休息了，说是今天特别累，早早就躺下了。”
　　林杉哦了一声，继续打量着四周，说来奇怪，家里明明摆满了家具，布置得也很温馨，可就是给人一种死寂的感觉。
　　客厅的桌上，还摆放着赵锐的遗像，一张硕大的黑白照，赵锐在里面绽放着笑容，说实话，林杉觉得这张照片并不太像他认识的赵锐，但是，这也可能是他并没有很认识他。
　　“林先生？”
　　“啊！”
　　“请过来餐厅坐吧，饭菜我早就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林杉忙依言到餐厅就坐，只见乐秋一脸贤惠地把每道菜的盖子都掀开了，一阵阵热气伴随着香味飘散开来，林杉瞬间感到饿了。
　　“林先生请别客气，这些菜都是我自己做的，可能味道不算好……”
　　“哪里，一看就觉得很好吃！”林杉难得胃口大开地迅速举起筷来——
　　他几乎把每一道菜都尝试了一遍，同时不停地说好吃。
　　“你是不是专门学过厨艺？这些菜跟我在外面餐厅吃的味道一样好！”
　　“林先生，您过奖了！”听到林杉的夸赞，乐秋羞得脸都红了，她不停地给林杉夹菜，让他喜欢吃就多吃点。
　　而她自己则没有动筷。
　　“你怎么不吃呢？”林杉问。
　　“啊，我还不饿……”
　　林杉看到她的眼睛还是红红肿肿的，心里便想到了赵锐。
　　“你还在为赵锐的事难过，对不对？可是，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乐秋只恍惚地一笑，而后目光怔怔道：“可谁知道，他又晓不晓得呢？”
　　林杉顿时默然。
　　乐秋见状，马上抹了把脸重又恢复笑容说：“你瞧我，太不懂事了，请客人来家吃饭，却只顾说自己的伤心事。”
　　林杉摇了摇头，放下了筷子。
　　他鼓起勇气说：“乐小姐，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何时你需要怎样的帮助，请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会——”
　　“不！”
　　没想到乐秋又是连想都不想地就一口拒绝了，“林先生如果觉得我今天请你吃这顿饭是为了向你提出什么要求的话，那您就大错特错了！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出于利益关系才跟人来往的人吗？”
　　“当然不是——”
　　“我只是知道，你在赵锐生前给了他很多帮助，他一直以来也都非常地钦佩你非常地感激你，我只是想帮赵锐还这个人情我才——”
　　还人情么？
　　听到这句话，林杉心头黯然。
　　乐秋又接着说：“我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可能会让你误会，不过，林先生，我总觉得你会懂的，因为你跟赵锐是好朋友，对不对？”
　　好朋友？
　　林杉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眼前也顿时浮现出他最后一次见到赵锐时赵锐的模样——那是一张极度扭曲的面容狰狞的脸，脸上既有汗水也有泪水，眼中既有恨意也有悔意……
　　见林杉沉默，乐秋再次调整情绪，“瞧我，怎么又来了，林先生请别生气，咱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你继续吃吧，不然饭菜都凉了…”
　　但林杉已无胃口，本来他的胃口就很小，刚刚吃的那些也早已超过平常的饭量，于是他直接就说自己吃饱了。
　　“是不是我说的话倒你胃口了？”乐秋抱歉的样子，活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尤其她又身穿一身素服的关系，看上去更可怜了，想到这儿，林杉忽然意识到，乐秋不过是赵锐还未过门的未婚妻而已，可她如今不单为赵锐守孝，还住在赵锐的家里、替赵锐照顾他的母亲，她真是个好媳妇，对吗？不，应该说，她是真的很爱赵锐吧，所以才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不是，是我本来就不太饿，所以吃得不多，还请见谅。”
　　见他这么说，乐秋也不好再勉强，便说：“那请你到客厅再坐坐吧，我切点水果……”谁知，她刚一起身，却拿手撑着额头，仿佛要晕倒的样子，林杉迅速冲过去扶住了她——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哪晓得，下一秒，乐秋一把抓住他的肩头扑进了他的怀里，她用颤抖的声音说：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大家都活得好好的，我想他回来，我想他不要死……”
　　乐秋的哭声回荡在空寂的如同坟墓般的屋子里，客厅中赵锐的遗像仍在兀自大笑着，但笑得那样恐怖，不知每天生活在这里的乐秋要如何熬过去……
　　林杉怔怔，把手按在了乐秋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般的肩膀上。

　　冬日夜晚的星星明亮得像小朋友的眼睛。林杉到家时，看到楼道口有个人背对着他站在那里，单薄幼小的身影，明显就是章茉。
　　她既没有穿大衣，也没有戴围巾手套，甚至脚上还只穿了双拖鞋，而天气这样冷，在回来的路上，林杉就感觉自己快要感冒，而她就那样大敕敕地趴在迎风的栏杆上，背是微微驼着的，而头却高高地抬起来，不知望向何方。
　　林杉收起钥匙朝她走过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
　　大概她原先一直在沉思，这一声，令她像受惊的小鹿般回过头来，她的目光在漆黑的夜里闪了闪，林杉的心不知为何就亮了亮，像是某处被刷地一下点燃了小火苗。
　　“你回来啦？怎么这么晚？”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忧郁，这可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她了。
　　“是我先问你的，你先回答。”
　　林杉吸了吸鼻子，明明身上冷，可是跟章茉斗嘴，好像他胸口的某一块会变得暖起来。
　　她笑了笑，并不理会他的唱反调。只是又刻意地往他身上瞧了瞧。
　　“晚餐吃得还好吗？乐秋是不是给你准备了特别丰盛的食物啊？她看起来那么贤惠，一定厨艺很棒。”
　　她皱着鼻子说话的样子，看起来淘气十足，这个精灵般的女孩。
　　他轻咳一声说还好，但不知为何，声音柔弱，像被人在喉咙里打了一拳似的，连自己也听出没底气。
　　她歪起脑袋看着他：“怎么了？是不是晚餐时出了什么事？好事？坏事？”
　　他因她这句话，又想起了那个坟墓般的家，他的心又痛起来，像有根铁丝绑着，尾巴还有个尖尖的部分一直在戳着他。
　　他甩甩头。想甩走脑袋中令他混沌的部分，他说，很晚了，回家睡吧，天这么冷，小心感冒。
　　他边咳嗽边往自家走去，把钥匙插进锁孔里的同时，他听到章茉在大叫：
　　“林杉，你要对她好一点，下次，她再请你去吃饭时，记得买点礼物送给她！”
　　林杉回头，却已听到章茉噼里啪啦的拖鞋声响起，她回她自己家去了，和来时一样，毫无预警。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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