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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迎风亭 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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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御林园内,竹林如无边的大海,经风一吹来回摇摆,就像海上的波涛一样。御林园高处,一座精美的迎风亭俯瞰着无边竹林,亭子周围挂着四面白纱帘幔,在风中扬起,如同虚无缥缈的梦。
御林园的迎风亭是天子为最受宠的小女儿浮鸣公主打造,花费了上百工匠的心血,作为当年浮鸣公主登上天启金榜前三的贺礼。每当夜深人静时,浮鸣公主凌玥总喜欢待在迎风台眺望远方,对她而言这一片幽静的竹林如同她的心境,偶尔能听见沙沙风声,无疑是一曲美妙的乐曲。
明月当空,有二人对坐于亭中,隔着半透明的白纱望向竹林海与空中皓月,骆河心底有一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觉。
“从这个地方望去,骆公子觉得如何?”
骆河回神,望向对面轻抿一口茶的浮鸣公主,眯着的眼睛辨不出他的情绪。浮鸣公主凌玥乃是大兴仙朝公认的第一美人,亭中月下,烛光朦胧,少女着妆浅淡、肤色如雪,精致的五官如同画中走出的仙子。她的身段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吸引视线,即便是坐着,亦能显示出不一样的风度——大兴皇族的美人,莫过于此。
仅仅扫视一眼,骆河低下头,道:“原来这便是公主殿下欢喜之景。”他再度望向远方,“无边竹林,幽静无边,虽身在深宫,如入世外桃源。”
凌玥放下茶杯,望向骆河的眼睛亮了起来,旋即掩唇一笑:“果真骆公子知我。”
骆河闻言略有几分惊慌,忙道:“在下的拙见罢了,怎敢揣测公主心思?”
凌玥微微蹙眉,似乎很不喜欢他这样拘谨、疏远的模样,幽幽道:“若是给你一个机会揣测我的心思呢……”
“……”
风吹过竹林,沙沙声响起,像一首乐曲拂过二人的心间,留下不可言喻的痕迹。
夜已深了。
明祈苑是修寒遥为菱歌姐弟二人准备的院子,此处幽深精致,绿植环绕,正是修炼的好地方。他们二人刚来不久,在老管家的带领下将鸩王府逛了大半,老管家对待姐弟二人的态度就像对自家主人一样,可见鸩王对他们十分上心。
这一日一大早,天才蒙蒙亮,修寒遥步出卧龙殿,远远看到明祈苑亮着灯火,遂心生好奇。
修寒遥心想,明祈苑是府内绿植覆盖率最高的地方,依穆菱歌的天赋,应该会对明祈苑的草木有所影响,他想看看这个丫头能做到什么地步。
嗯,就看一眼罢。
修寒遥放出神识,悄无声息扫到明祈苑的范围,只见穆菱歌站在一棵榕树下,焦急地喊着:“别闹了,小白,快给我下来!真是的,别以为容儿不在我就奈何不了你了!”
她施展轻身术一瞬攀上了榕树,那只白色的狐狸嘴里叼着个什么东西,一瞬就没影了,穆菱歌急得抓耳挠腮,那模样让人忍不住发笑。
修寒遥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微微扬起,无意间看见那只白狐的模样,觉得有点奇怪,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于是决定亲自走一趟。
——不像是普通的灵兽。
修寒遥身形一闪,转眼来到了明祈苑上方,菱歌还在追白狐,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修寒遥悄无声息地落在穆菱歌身后。这时菱歌才觉察到来者的气息,蓦然转身,目光流露出诧异之色,连忙欠身行礼:“见过鸩王殿下。殿下……呃…怎么会来这里?”
正在这时,白狐落到了菱歌头上,毛绒绒的狐尾挡住了她的视线,菱歌吓了一跳,身子往后倒去——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菱歌感觉到有人挽住了她的腰,才避免了与地面亲密接触……霎时鸩王的脸放大在眼前,菱歌愣了一下,连忙起身,向对方道谢。
“多谢殿下……”
她身上好香。修寒遥将手收至身后,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
只见二人抬头望去,白狐无辜地坐在地上,脑袋上挂着一块肚兜,上面绣着蝶绕牡丹……
“臭小白!”菱歌见状脸都红到了脖子,飞快地将肚兜连同白狐抱起,急急忙忙地进入屋里!
修寒遥愣在原地,难以置信方才看见了什么,半晌才低下头轻咳一声。
菱歌进屋之后,没过多久,穆近容披着外袍走了出来,发丝微微凌乱,见着修寒遥有几分诧异,上前行礼道:“鸩王殿下。”
“无需多礼。”这是修寒遥第一次正眼打量穆近容,据国公府中的眼线得知,穆近容是穆辛最小的儿子,常年被冷落在府内荒废的一隅,与穆菱歌的处境差不多,身边时常跟着两头灵兽……
一只通体漆黑的灵犬出现在穆近容脚边,似乎有点畏惧修寒遥的目光,躲在主人身后。
白狐黑犬,果真如传言所说。修寒遥心中掂量,问:“这两只灵兽身上有你的气息,原来是你的伴生兽?”
穆近容吓了一跳,没想到除了姐姐,鸩王竟也能一眼看出真相,便道:“确是如此,自我出生后它们就时常陪伴在侧。”
修寒遥微微颔首,这倒是意料之外,原本穆近容只是顺带,没想到这姐弟俩都是非凡之人。
修寒遥道:“穆小公子日后必成大器。”
说完这句话后,修寒遥消失在原地。
穆近容抬头,心跳陡然加快,反复琢磨着鸩王殿下的最后一句话,仿佛得到了肯定一般,心头生出一丝丝欣喜。
“鸩王走了吗?”门后传来穆菱歌的声音。
穆近容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了。”转头对白狐说:“小白,你怎么老喜欢逗姐姐呢?”
大门被来客轻轻敲响,影卫打开门,老管家看了一眼,说:“原来是骆将军啊,殿下还在殿中,等骆将军已久了。”
“苏伯,我已不是将军了。”骆河对老管家点点头,往卧龙殿方向掠去。
此时修寒遥在寝殿内打坐,屋内燃着有助于修炼的灵香,到处都是灵香浅淡的香气。每到紧要关头,体内灵池处总是一阵阵剧痛,每一次修炼都必须忍受剧痛才能继续,直至灵香燃尽,修寒遥已是汗浸衣湿,疲惫不堪。
骆河甫至寝殿,就看到修寒遥虚弱倒在榻上的模样。
“……主子的暗伤至今未好?”
骆河的声音传来,修寒遥猛地睁开眼睛,艰难地起身,骆河连忙过去扶起他。虚弱中的修寒遥失去了平日的阴冷凌厉之气,长发披散,美得惊心动魄。
修寒遥淡淡一瞥,道:“你倒还舍得回来,浮鸣公主的茶好喝吗?”
骆河闻言抖了抖,低下头,“皇族传唤,属下也没办法……若非如此,属下会寸步不离守在主子身边。”
“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从来不苦的,骆河在心里想道。骆河将热水倒进浴桶,投入上好的药草,试了试水温,然后扶着修寒遥进入浴桶。每次暗伤复发,修寒遥都得泡个三天三夜的药浴,其间换水数次,都是骆河亲自操劳。好些年都是如此。
修寒遥在药浴中沉沉睡了一觉,偶尔骆河往浴桶里加开水,水声并不能吵醒他。
他又梦见自己年幼的时候,衣衫褴褛在路边乞讨,有时候一天连一口饭也吃不上。冬天,冻得躲在草垛里瑟瑟发抖,用羡慕的眼神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听着肚子里的咕咕声入睡。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他第一次偷东西,偷的是一本书。那时他十分懊恼,甚至在认真思考怎么用纸皮果腹,直至翻开那本书,发现是一本修炼秘籍。
无父无母从未去过学堂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得懂那些字,学了点皮毛,就去偷粮食和钱币,越来越得心应手。直至偷到了一个宫中出来的贵人身上,他被关进了牢狱。
牢里的狱卒对他又打又骂,他默默忍受,潜心修炼,杀了那名狱卒,替换了行头,潜逃出狱。
那一夜他站在牢狱外,回头看了一眼大门上的牌匾,上面端正肃穆的二字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天牢。
后来,他再次遇到了那位贵人,此时的他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修者,年纪尚小,却学会了心机与手段。
……
后来,天子身边出现了一位年少的天才,不断与皇族暗流战斗,负伤,死战。
再后来,便是封王。
……
修寒遥从梦中醒来,冷汗涔涔,环抱着他的水却是温热的,骆河就站在浴桶附近,伸手试了试水,奇道:“水温尚可……主子,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可是梦见了不好的事情?”
“……无事。”修寒遥揉揉太阳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还有多长时间结束?”话声刚落,他发现灵池还是隐隐绞痛,禁不住皱眉。
骆河觉察到主子的情绪,道:“还有两天呢。”
修寒遥闭上眼睛,不再说话。骆河将他打湿的长发聚拢,用毛巾擦干,过了一会儿,忽道:“主子之前提起穆二小姐的能力,不知是否能治好暗伤……”
修寒遥道:“我已经将她安置在府中,她也答应会襄助我,来日方长。”
主子明明很急,为何要说来日方长?骆河又想到一点,问:“打扰一下,当初您受伤在外,穆二小姐是如何出手相救的?”
修寒遥面无表情望向骆河,一脸“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的表情,指了指嘴唇。
“这、这这……这不是炉鼎吗?!”
气氛一瞬死一般的寂静。
一语惊醒梦中人,修寒遥紧皱眉头,虽然本质上相差甚远,但这种通过亲密接触、帮对方疗伤的行为,很难让人不想到炉鼎。
“难怪她需要鸩王府的庇护,这去到哪里都是香饽饽啊。”骆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主子,不如你将穆二小姐收进后院吧,这样一来就没人敢惦记她了,而且,王府后院空着太久了,我看穆二小姐也挺喜欢你的!”
“……胡说八道什么?”修寒遥的脸色阴晴不定,差点想跳起来给这臭小子一个爆栗子!他提醒道:“穆姑娘的事情记得保密,若是敢说漏一个字,本殿饶不了你。”
“是,主子。”穆姑娘?骆河的眼睛眯得更深了,总觉得其中有猫腻。
不如……我来帮主子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