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太可爱了怎么办》觉者

4、姐弟

　　“汪汪！汪汪汪！”
　　觉察到主人的情绪，黑犬龇牙咧嘴凶相尽显，下一秒就能扑过来！穆近容反应过来，拍开菱歌的手，怒道：“有什么好看的？！”
　　菱歌的目光移到黑犬身上，后退两步，有几分后怕地说道：“小弟，你能不能别让你的小家伙咬我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从来没有欺负过你是不是？”
　　小男孩的异色瞳明灭不定，但还是将她的话听了进去，摸了摸黑犬的脑袋，安抚它的情绪。黑犬不再闹了，乖乖地趴在主人脚边，黑溜溜的眼珠子一直盯着菱歌。
　　——好奇怪，这女人向来疯疯癫癫的，怎么病突然好了？而且她看我的眼神，跟其他人好不一样……
　　这竟是令他不太适应，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了。
　　菱歌打量眼前的小男孩，微微蹙起眉头。小孩子最是敏感的，他这个年纪正是天真浪漫的时候，却纵犬伤人、一身戾气，怎么想也是穆辛这个不称职的父亲的锅！
　　在她眼中，穆近容只是个孩子，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影响他才会变成这样……残忍、冷血！若是稍加引导，也许能让他改变……
　　“不疼吗？”
　　“啊？”
　　穆近容一愣，发生了那些事后，这个少女居然在冲着他笑，为什么她能笑得那么温柔，好像有什么图谋？
　　但不知为什么，他不讨厌这个姐姐对他笑。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臂，眼神变得柔和，“怎么说你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我既然清醒过来了，照顾你也是应该的，虽然我没有什么能力……”
　　男孩睁大眼睛，完全愣住了。
　　她在说什么，什么照顾？
　　……这府里的人都当他是杂种，因为他的发色和异瞳，父亲一直怀疑他不是自己亲生的……
　　“……但是，我会做一个好姐姐的。”
　　菱歌心里十分忐忑，她绞尽脑汁安抚这个弟弟的情绪，仿佛用尽了生平的温柔，为什么她会这样做呢？她自己也想不清楚。大概怜惜一个孩子是为人的天性，她只是顺从这份天性，同时她心里又感到不安，害怕自己不能做好一个姐姐，毕竟……几万年来，这是第一次。
　　“别说笑了……”穆近容低着头，长刘海遮住了他的表情，“你一个连修为都没有的凡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大话？在这府中你只是被欺负的命，难道想拖累我？蠢货！凡人连拼命活着都得拼尽全力，跟我谈什么作呕的亲情……在力量面前，任何都是过眼浮烟！”他死死地抓着左臂的衣物，手背上青筋微微显露，周身的煞气令两只灵兽都瑟缩起来！
　　他是这么聪明的孩子，轻易看清世间真实，在大兴仙朝以武为尊的大环境之下，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可是，谁告诉他那就是一切？
　　这时，有人来了。
　　穆近容抬头，看见穆菱歌就在他眼前，突然放大的脸吓了他一跳，菱歌好像没有听到他说话，兀自说着什么，这让他有点恼怒。
　　“容儿，容儿，那个坏丫头来了，我们快走吧，一起去膳房偷点好吃的，如何？”
　　“……你叫我什么……！”
　　穆近容涨红了脸，不知是气的，还是……
　　“快走快走，她要看到我们了！”
　　远处一个蓝色的身影在走动，一看就是穆三小姐穆清悠的身姿，这位姐姐跟父亲、大哥一样从来不待见他，可惜他又打不过她，只能气得牙痒痒。于是穆近容很干脆地跟二姐姐一起逃离了现场。

　　穿过林荫径，绕过鳞次栉比的建筑群，跑了好一段路，异色瞳的小男孩才反应过来二姐姐一直抓着自己的手，连忙将她甩开！
　　穆菱歌转过身，就看到这孩子凶巴巴地瞪着她说道：“我干嘛要跟你逃走啊！那家伙明显是来找你的，你是故意的吧？！”
　　菱歌好委屈地绞着衣角说道：“好弟弟，人家只是想带你去弄些好吃的嘛，你看你瘦得皮包骨的……姐姐见了好心疼啊！”刚说完，自己的肚子没出息地叫了起来——
　　咕咕咕……
　　哎呀，小屁孩要炸毛了！
　　“滚啊，别说得那么恶心，明明是你自己饿了吧！”穆近容难以置信一个傻子清醒了之后居然变得这么油嘴滑舌，到底是跟谁学的，还是说她本性就这样？“哼，我就不奉陪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小孩怎么就这么聪明呢？跟个小大人似的。眼看着穆近容就要转身离去，菱歌算是豁出去了，以一种极为夸张的姿势扑过去抱住了弟弟的大腿，声泪俱下地说道：“好容儿，好弟弟，你不能就这样抛下我啊！我发誓我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绝对没有欺骗诱拐弟弟的打算！看在你是弟弟的份上，打不了以后偷到的东西都是你七我三，全部给你都可以，只要弟弟你好好吃饭好好长肉，这么瘦弱我见了心痛啊！心痛得要死了呜呜呜——”
　　穆菱歌在做什么呢？她正在地上打滚，捂着心口打滚，哭得像只花猫，橙黄色的法衣沾满了泥土。
　　真是恶心。穆近容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的姐姐，气得发抖——这混蛋一句一个“弟弟”，是在膈应谁呢？之前是我误会了，还以为傻子清醒了，没想到、没想到啊！变得更傻了！
　　“你能不能起来，脏死了！”穆近容青筋暴跳，“到底你是姐姐还是我是姐姐啊，你怎么跟个三岁小孩一样幼稚？！”
　　黑犬和白狐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容儿，你说我幼稚？”她突然不再闹腾，平躺在地上望了弟弟一眼，然后翻身而起，像个小狗一样坐在那里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不会吧？穆近容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仿佛预见了什么，耳膜已经隐隐作痛，连忙说道：“给我停下！神经病……我跟你去行了吧？！”
　　“好耶！”穆菱歌的眼睛亮了起来，两只手掌下方黏在一起，轻轻地鼓起了掌。
　　然后姐弟俩一前一后向膳房进发。
　　小男孩头痛不已，心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家伙真的是跟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她是不是还在病着啊？
　　少女正在为自己成功诱拐了弟弟而感到高兴：俗话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真真至理名言啊！等等，她刚才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
　　“等等，你去恭房的方向做什么？”
　　“啊？那边是恭房？”
　　“……你该不会不知道膳房在哪里吧？”
　　“……你也不知道？”
　　“…………”
　　“……”
　　“回去算了。”
　　“不要啊——”

　　“不是让你伺候二小姐用膳么？怎么，连她去哪里了都不知道？！”
　　后院一隅，一个侍女满脸惊恐地跪在穆清悠面前，穆清悠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冷冷睥睨，周身弥漫着淡淡的威压，侍女颤抖着声音说道：“回三、三小姐，奴婢今日前去送膳的时候，二小姐已经不在萧瑟苑了……”
　　府内下人怠慢二小姐是司空见惯的事，因为穆菱歌不受宠，又是个傻子，服侍她的侍女也瞧不起她，两三天才给她送一次饭，这也是穆辛和穆清悠默许的事。穆菱歌到现在还没饿死真是奇迹。
　　穆菱歌不知去向，穆清悠正找不到地方撒气，恰好撞上服侍穆菱歌的小侍女，当即起了杀意！一念动，影刀落下，那侍女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之中！
　　“小姐，需要调动府内影卫去找二小姐的行踪么？”穆清悠的近身侍女提议道。
　　穆清悠摇摇头，冷冷道：“此举会惊动父亲，没必要为了个傻子动用影卫，经过绑架事件，她出不了府门的。青桃，你就带几个下人四处找找，找到了本小姐有重赏。”
　　“是，小姐。”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穆菱歌和穆近容两人一路躲避耳目，几乎将半个国公府走了遍，好不容易找到膳房的位置，姐弟俩的肚子早已咕咕直叫。
　　穆近容好不高兴，皱着稚气的脸蛋：“我为什么要跟着你来，人都快饿死了，我还不如回去吃剩饭呢！”
　　“好弟弟，剩饭哪有刚出炉的好吃啊？”穆菱歌躲在草丛里，远远望着膳房的灯火，“再等等吧，保证让你吃上一顿好的。”
　　男孩已经累了，靠着树干抱着膝盖坐下，黑犬和白狐无精打采地趴在他脚边。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穆近容比其他同龄孩子瘦弱得多。他饿了一天，连引气入体都无法集中精神，昏昏沉沉间，好似闻到了烤鸡的香味。
　　“容儿，你醒了啊？”
　　穆近容惊得睁大眼睛，只见不远处起了一堆篝火，穆菱歌正在摆弄架子上的烤鸡，边流着口水边撕下一根鸡腿，塞到他手里，说道：“正好这鸡熟了，吃吧吃吧，好好长身体。”
　　男孩满腹疑惑，咽了口口水，问道：“这鸡是你偷来的？”
　　“膳房的人老不走，没办法了，我就去后院篱笆里偷了一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菱歌咬下一块烤得酥脆的腿肉，一脸享受！
　　这也太危险了吧？穆近容也顾不得其他了，大口吃着烤鸡腿，虽然没有调料，却是他近年来吃得最好吃的一顿。

　　不到半刻钟，两只饿死鬼已经将整只烧鸡消灭，穆近容忍不住打了个嗝，穆菱歌就开始笑他，笑着笑着自己也打了个嗝，愣住。穆近容睁大漂亮的异色瞳看着她，忍不住“噗”一声。
　　“臭弟弟，你刚才在嘲笑我？”
　　“我怎么成臭弟弟了？可恶，明明是你先笑我的！”
　　菱歌的心思并不在跟小屁孩拌嘴上，左右张望了一下，突然跑了出去。
　　“喂，你去哪儿？”
　　穆近容看了看正在啃骨头的黑犬和白狐，下意识地跟着穆菱歌出去，却发现她趴在不远处的一条小溪边喝水。
　　男孩愣了愣，想起今天刚见到她的时候她好像也在喝水，忍不住说了句：“外面的水都不干净，你要喝就喝煮过的水，你的院子难道没有吗？”
　　“随便喝点可以了，反正都是水。”穆菱歌头也不抬地说，“嗯……这里的水还挺甜的。”说完她也愣住了，她现在是个凡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可是会搞坏自己身子的。
　　——我怎么就改不掉就地喝水的坏习惯呢？
　　穆近容眼睁睁看着她把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吐了出来，十分嫌弃：“你去我那里吧，我给你煮干净的水，这样子你就不会喝坏肚子了。”
　　“呜呜……”她突然哭了起来，双眼泪盈盈地看向弟弟，“真的吗？容儿你对我真好。”
　　穆近容怔住，好一会儿才说：“差……差不多得了！我只是看在你请我吃烤鸡，帮你随便煮点干净的水怎么了？”
　　他心里突然有种被堵住的感觉，好不舒畅，这女人在这里到底过的什么生活，别人随意施舍一丢丢好处，就这么感激涕零吗？
　　真是个十足的傻子……

　　回到穆近容所住的小竹楼已是深夜。小竹楼是一座矮楼，下层什么都没有，竹梯通往二层，这地方周围的环境比起萧瑟苑好不了多少，但是室内十分干净整洁，穆菱歌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十岁孩子亲自打理的空间。只有简陋的桌椅和床铺，连个衣柜也没有，屋子一角放着一个大木箱，想来就是他放置衣物之处。
　　穆近容熟练地点亮油灯，打开竹窗，夜风穿过竹林灌满房间。
　　“容儿，你可厉害坏了，怎么能这么能干呢？”菱歌一高兴就抱住弟弟的脑袋蹭了蹭，穆近容愣了下，立马叫了起来：“放开我，你身上臭死啦！！”
　　“嘿嘿……”菱歌立马松开了手，忽然觉得容儿生气的时候真是可爱，虽然对她颇有怨言，但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见面就纵狗咬她了。
　　菱歌不经意间看向受伤的右手，之前因为太饿，都快忘记它了，眼下已经结痂了，过不了几天应该会好起来。
　　白狐坐在窗台，黑犬趴在床下，这似乎是它们最喜欢的地盘，这里就是它们的家。
　　“你，坐下。”
　　听见穆近容这一句还以为是在使唤狗子，没想到却是对她说的，菱歌抬头望去，男孩早已从桌底下搬出椅子，拍了拍示意她坐下。
　　菱歌走过去乖乖坐下，还在疑惑他要做什么，穆近容突然拉过她的右手，从怀里拿出药膏，小心翼翼地给她敷上。
　　冰凉的药膏让她的心痒痒的，她没想到在这个国公府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却是这个瘦弱的孩子。
　　“容儿，你真好。”
　　“……好什么好，不要别人对你释出一点善意，你就将人当作好人啊。”穆近容很快结束了擦药，将黑瓶子收回怀里，背过身去拿水壶。“别把我当小孩子看，我不是什么好人。”
　　小孩子……他确实不像个小孩。菱歌看着他从角落里抱出柴火，然后到外面点火烧水，回来之后来到小黑面前，挽起袖子给它吸血……
　　他对这些畜生却像对自己家人一样，也许是太过孤独了吧。
　　菱歌走近窗边，白狐歪着脑袋看她，已经没有了敌意，她的视线越过竹窗看见天上挂着一轮明月，夜风温柔拂过脸庞，让人舒适得很。可是一想起自己还没洗澡，周身难受得很，忍不住抓了抓头皮。
　　“那边有个池子，你要是不怕水冷，你可以去洗洗。”后面传来穆近容稚嫩的声音。
　　“好啊好啊，我怕我不洗的话，你会把我从这里扔出去呢。”
　　穆近容白了她一眼，继续给小黑喂血。

　　其实洗澡只是其次，菱歌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修炼。
　　月色之下，菱歌将法衣收起，就着里衣下了池子，冰冷的池子没过胸膛，消除了黏糊糊的感觉，让她十分舒服，但是在这池子呆得久了，这副身躯只会着凉。
　　她把头发放了下来。
　　穆菱歌本就是个美人胚子，丝绸般的长发散发着淡淡的光泽，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长而微卷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她专注地看着水中的自己。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副躯壳的尊容。
　　这这这……
　　这个美人是谁？
　　她一边尝试着引气入体，一边欣赏美人的身姿。
　　这居然是我吗？原来我这么好看的吗？实在是太讨厌了……
　　没想到司命星君给她捏的壳子还不错嘛！就凭这一点，她决定每个月少骂他几句。
　　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她引气入体快要成功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糟了，我居然忘了！
　　她可是仙草之魂，若是进入修炼之途，早晚会成为仙草之身！
　　那样的话，对于俗世后仙来说，岂不是个人人争抢的香饽饽？太危险了！
　　想到这里，菱歌忍不住多骂了司命星君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