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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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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虽然不信鬼神,亦不惧鬼神,但是听得昆仑子说破心事,凤眼暗睨,“你是说,本王能当天子?你可知道这是大逆不道?”
昆仑子微微笑起来:“眼前一切,帝王将相,贩夫走卒,不外乎是万万个泡影。既是泡影,何梦不可做?你愿意当,那便当。”
李世民停下脚步。他提起灯,昆仑子的面庞在灯光中显得更清晰而妩媚。“你也是泡影么?”
昆仑子手中撑着伞,见李世民停下,便也停下来。她坦然地看着李世民。“我不是。你是。”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本王一向敬重能人异士,对你也是格外宽纵,从不过问你的来历和去向。你敢对本王无礼。”
昆仑子转过脸,看着暴雨滂沱的漆黑夜路。神情肃然,不似方才的妩媚与可亲。“泡影也好,人也好,妖也罢,都是在宿命的算计之中,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此时,雨夜里冲出一个人,他手舞足蹈,高声叫喊。宵禁之时,街上空无一人,显得他格外突兀。
等他跑近两人,李世民警觉地将昆仑子拦在身后,挡在那人和昆仑子之间。
那人继续往前跑去,没有停留。他近身跑过去时,李世民这才听清楚他的疯言疯语。
这人在高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歹毒老天,误我生生!歹毒老天,迫我长生!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们都在坐牢!你们快醒醒,我们杀出去!把月亮摘了,把星星摘了,杀出去!呜呜呜呜呜救救我……”
秦王紧锁眉头:“一派胡言!”昆仑子凉薄地扫了秦王的背影一眼,清透的眼神,飘向那奔跑的人,又细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那人的身后已经追上来几个官兵。官兵见到有人行走,便停下来察看,令手下继续去追那疯子。一看竟是秦王。
那官兵立刻行礼:“属下追捕宵小,惊扰了秦王,罪该万死。”
秦王沉声问:“此人怎么回事?怎么放任跑到街上?如是突厥奸细,你们待如何?”
官兵知道秦王负责边防军务,且跟负责皇城防务的大公主失和。如今他被秦王抓住了纰漏只能请罪,以免牵连大公主。“秦王责罚的是。此人是今夜打雷时突然受惊发狂。并未伤人。只是全力奔走,一时也难追上他。”
秦王脸色阴沉。在夜里,官兵也看得心惊胆跳。他不禁在心里将秦王与太子作比较:太子骄奢淫逸,又无力掌军,喜怒来得快去得快,不像秦王这般令人如芒在背,身寒之感绵绵不绝。
“去吧。暴雨之夜,巡城辛苦。”秦王却只说这一句。
官兵如逢大赦,告辞跑开。心里又开始琢磨,难道秦王是个和善之人?只不过长相过于锋利阴鸷?那官兵总觉得方才遇到秦王时的事情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何处不妥。
“啊……秦王提着灯,未撑伞,身上却一点湿痕也无。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撑伞了。肯定是我看错了。”
秦王转身正要问昆仑子将去何处时,才发现昆仑子早已不知去向。而失去了昆仑子的伞,雨也未淋到他身上。
他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
不可否认,他想将她纳入麾下效力。
也不可否认,他还期待更多。
太子东宫之内。刚跟代姬颠鸾倒凤完,太子就接到了公主的口讯。“甚么?那大骗子醒了?”
林夭并未养在大公主府,而是在太子东宫休养救治。因为大公主经常外出,担心昆仑子会来公主府谋害林夭。因而将林夭放在天底下守卫最森严的地方——皇宫。
对外只说代姬病了,求天下名医。
只要与秦王没有关系的神医道士,都招进东宫了。可谁也看不出林夭到底伤在何处。气息全无,也不腐烂。就像一块石头一样,躺在床上。
要不是皇位还靠林夭寻找帝星,太子真想把她直接丢出去。想不到,今日她还能醒过来。
太子更衣,就往林夭的房间走去。还没进门,就看见大公主和刘衡已经在林夭床边。
林夭清甜的嗓音里有些疲惫,但语气中满是故作轻松:“哎呀,昆仑子死了没?”
刘衡脸色一凛。
林夭立刻就明白了:“啧啧啧,男人果然都靠不住。刘大人也未能免俗,又爱上昆仑子了。真是何苦来哉。”
大公主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听了这话,垂下眸子默然不语。
刘衡有些不悦地看着林夭。但也没有否认。
太子大步跨进房间:“大骗子!你骗我说我能登上皇位,结果连立储大典都延期了!”
林夭意兴阑珊地说:“你的江山如今妖孽横生,四方鬼怪蠢蠢欲动,就算当了皇帝,恐怕也挨不了几年……”
大公主出言打断:“林夭姑娘,请勿再失礼。”
太子走近了,乐见林夭被训斥,轻轻拍着自己的脸颊,对林夭说:“口不择言,该骂。”
林夭从身后拿出一把长剑。大公主和太子警觉地后退了半步,刘衡却一眼看出那是昆仑子的剑。
他上前一步:“这是昆仑子的剑。可她刺中你的时候,并没有剑鞘……你,你已经又见过她?”
林夭撇撇嘴:“我才不会去见她。这把剑的主人,把剑转赠我了。这把剑本来就该是我的,他以前瞎了眼,送给昆仑子。”
太子急不可耐地说:“别说你这把破剑的事了……姓刘的你喜欢长剑,本太子日后送你几把。快说回我的事。本太子要当储君……就算我当不上,也不能便宜李世民那小子!”
大公主闭上双眼,平息了自己的怒火,片刻再睁开。“再胡说八道,就交出公主府的兵马符。”
太子只好不说话。
林夭学着太子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口不择言,该骂。”
公主扫了一眼更漏:“立储大典推迟了几个月。这几个月,晴雨不定。最奇怪的是,暴雨突如其来,浇透了长安,又突然离去,而江河里一滴水也不涨。你可知其中原因?”
林夭有些心虚,抿着嘴不说话。却看着刘衡。
刘衡低声说:“公主,下臣为查勘晴雨怪事,夜观天象,却见星宿朦胧难明,已经向陛下禀告,不日将离开长安,前往江左再探星象。可是,此事源于那一夜林夭与昆仑子的战事……林夭姑娘,可否告知一二。旱冬有雪,纵然失常,也是好事。但这次的晴雨失常,已经令渭水枯流,漕运难继。长安随时有乱。我技不如人,难破天机,还请你指点。”
林夭抚摸着剑鞘。神情有些忧伤:“只怕你们怜香惜玉,不肯杀了昆仑子。”
太子高兴地说:“怎么?杀了她,就万事大吉?你怎么不早说!我早就看那女的不顺眼,要不是她躲在李世民家里,我肯定把她大卸八块!姓刘的,你那么喜欢她,我把她头送给你……”
刘衡双眼喷出怒火,怒视着将来会成为天子的太子。眼中的鄙夷、不屑和澎湃的杀气,令太子吓了一跳。他还正要以牙还牙,目光却扫到了一旁的公主。
公主眼中冷峻,不亚于刘衡。
太子失落地将未说出的话又吞回肚子里。心里颇不是滋味。太子,储君,一人之下,只是说得好听。
林夭惋惜地说:“我本来也不想杀了她。故人求情,我总得放她一马。但是——”林夭的脸色转为惨白:“我这一次差点命丧她手。若非我福大命大,就当真在此地葬身。再怎么估计情面,也已经仁至义尽。只要杀了昆仑子,将其星命束缚在大唐的帝星之位上,一切均可恢复正轨,且大唐将迎来无上的盛世。昆仑子……她的星命,那可是帝星中的帝星。”
大公主问道:“帝星中的帝星?此为何意?”
林夭挑挑眉毛:“她可保大唐千秋万代,国泰民安。”
大公主沉吟不语。
刘衡警惕地看着林夭:“此言可有依据?”
林夭笑起来:“依据?刘大人,你故态复萌。我没有。可是,太子,你愿意试一试吗?”
太子立刻点点头。
林夭又笑着问公主:“公主殿下,可愿意试一试?”
大公主不作声。
刘衡压抑着心中的情绪,眼神中不肯退让。
林夭:“唉,谁让你长得这般好看。我也不想让你受委屈。我不妨给你依据,好让你能心服口服,不要临阵脱逃或者临阵倒戈。”
太子又忍不住插话:“你这是看他有用,想拉拢他。说得自己那么纯良。”
林夭翻了个白眼:“你还听不听?”
太子又闭嘴。
林夭接着说:“其一,昆仑子自号昆仑子,想必刘大人也知道她在何处修道。”
太子探过头来:“昆仑山?”
林夭点点头:“昆仑山乃万山之母,万水之源。天下皇气、龙脉、帝星,都出自昆仑山。而昆仑子,凭借过人天资,夺走了昆仑山的灵髓,跑来人间兴风作浪。这便是为何昆仑子能当帝星的原因。其二……”
太子早已按耐不住:“不用说了!我们快去抓昆仑子!”
林夭“哼”了一声,“要是靠你们就能抓住昆仑子,我就不用这么卑微地在这里求刘大人了。其二,昆仑子混迹人间,为了发泄私仇,扰乱轮回,见神杀神,许多降生在人间、协助帝皇造福人间的神明,要么被杀,要么无法转入人间……使得人间添了许多妖孽,逐步向末日。大隋帝星丢失,只是末日的端倪。人间旱涝之灾,对于真正的末世而言,也不过是小菜一碟。百姓的苦痛,还在后头。”
太子苦着脸说:“大骗子,你说的这些鬼话还是神话,太离谱了。”
林夭气笑了:“我和昆仑子的本事,你这些天请医为我治伤,所闻所见,难道不是更离谱吗?”
太子想想也是,自言自语:“太医说你根本不是人……而且那昆仑子躲进了李世民家里,听说也是怪事频出……还有什么枯树开花。你们俩神叨叨地,不管了,我要当储君!”
公主叹气。“长安城外,多了许多白骨。”
这些话语,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刘衡身上。良久,他才开口说话:“那你要我怎么做?替你观星?”
林夭摇摇头。“如今,大唐因昆仑子的破坏而无神明降世协力,已经触怒了祖神,祖神在寻找突破口进入大唐,很快就会察觉大唐并无帝星保护……你想办法,将她身上的昆仑髓拿过来。先送上天去,假装是帝星,拖住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