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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出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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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沐霖他感觉有一道气浪从脚心升起,接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然后这道气又汇聚在一起,直冲他的天灵盖,最后“轰”地一声——
在他脑子里炸开。
宣沐霖猛地后退,却忘了应雨环正抓着他的手腕。这一带他用了极大的力气,两个人本就离得近,这一下子撞在一起,坐着的凳子发出极其刺耳的摩擦声,眨眼间俩人已双双倒地。
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即就听见赵咎的徒弟禾丰问道:“君上?”
宣沐霖差点被应雨环压出一口老血,他脑门上青筋直跳,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开口:“无事,一刻钟后让人进来收拾。”
禾丰应是,眼观鼻鼻观心地退回了原位。
宣沐霖很头大,他这叫什么事儿?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宣沐霖不承认是自己干了蠢事,于是他把这一切归咎到应雨环身上:他还是个‘孩子’,我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这一晚上过得鸡飞狗跳。
临睡前,宣沐霖感觉自己的后背隐隐作痛,却要先给额头碰起一个包的应雨环上药。非是他菩萨心肠,要不是念及摔倒的时候应雨环拉了他一把,他才不管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先打一顿再说。
他俩形影不离地相处了这几天,宣沐霖已然发现,夜晚的应雨环安静乖巧得很,基本说什么都能听进去,不像白天的时候,一句话总要重复好几次。
“我以前是不是欠了你的钱没还,要不然你为何独独只盯着我折腾?”宣沐霖一边上药,一边恶狠狠地凶他。
“疼。”
“哟,现在竟然知道说疼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意乱咬!”宣沐霖突然丢了手里的物件,按住应雨环的脑袋猛搓他脑门上的包,“乖,忍一忍,待会儿就不疼了。”
在门外听了一耳朵的宣沐雪一脸呆滞:“……”哥哥竟然如此禽兽?
“……雪小姐?雪小姐?”
宣沐雪回过神来,表情有些不自然地问禾丰,“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禾丰茫然,侧耳听了一下,回道:“奇怪的声音?没有啊。”
“这个,你明日一早替我交给哥哥。”宣沐雪将手里精致的锦盒递给禾丰,“不必通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先回去了。”
她也不等禾丰回话,说完便低垂着眉眼匆匆离去。
禾丰看看远去的佳人,又看看手里的锦盒,喃喃自语道:“怎的?现在都时兴孤身夜访沧澜院?”
宣沐霖丝毫不知道他妹妹来过,更不知道,他在他妹妹心中已经化身为禽兽。
许是因为了却了心头事,这日子过得虽然还是忙慌慌的,可这一晚上宣沐霖却是难得的好眠,一夜无梦到天明。
如果不是一觉醒来,对上一双神智清明,暗藏着探究之意的眼睛的话,宣沐霖觉得,今天应该会是美好的一天。
只一眼,他立刻就能断定,应雨环的离魂症好了。
这人不知道这样盯着他看了多久,那深沉的目光背后藏着怎样的心思,让人琢磨不透。
“你‘醒’了。”宣沐霖一语双关。
应雨环眉头微动,“嗯”了一声,又说:“你怎会在此处?”
笑话,这是我的屋,我的床,我不在这我在哪?宣沐霖坐起来刚想怼人,却突然一把扶住自己的后腰,吸着凉气“嘶”了一声。
应雨环看到他的动作,面色瞬间沉了下去。
宣沐霖揉着腰,转头看到应雨环一副被人欠了巨款不还的棺材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那是什么表情?”
应雨环盯着他的腰,问:“你腰怎么了?”
宣沐霖怒:“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让你给折腾的!”
应雨环:“……”
宣沐霖说完,忽然意识到应雨环盯着他腰的眼神有些不对,忙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应雨环撇开视线,拢着略有些松散的衣襟缓缓坐了起来,但随即他的动作忽然僵住,然后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前襟。
应雨环本就暗沉的面色,瞬间黑如锅底。
逆子,老子还没嫌弃你,你竟敢嫌弃你爹?也不知道是谁,智障的那几天跟屁虫似的赶都赶不走,这会儿清醒过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宣沐霖心中冷笑,面上不显,“看你这表情,不会连自己做下的事都想否认吧?”
应雨环一瞬不瞬地盯着宣沐霖好一会儿,忽然翻身下榻,“稍后我会让人送些跌打损伤的灵药来。”
他随意捞起架子上的一件外衣穿上,动作间难得有几分狼狈,与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
“我先回去了。”
宣沐霖看着他匆忙离去的挺直背影,满怀恶意地喊道:“哎——你穿错了,那是我今天要穿的衣裳!”
应雨环脚步踉跄了一下,但并未停下来,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宣沐霖抱着被子,乐得在床上直打滚,许是老天见不得他这样作弄人,他滚着滚着竟连人带被摔下了床,并且腰先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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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雨环清醒了,嵇竺山众人回归的事便暂缓下来,但宣沐霖随行的计划并未取消。
而在宣濯清的默许下,这几日嵇竺山与无幻海结亲的一应事宜进展顺利,双方很快拟定了婚礼的章程,并把婚期定在次年的三月初九。
眼下距离婚期还有大半年,应家长老的脸上却已乐开了花。他对宣沐霖守诺的态度十分满意,不单单只是因为宣沐霖信守两家结亲的承诺,他们少主这次离魂症发作没有一点征兆,回嵇竺山的路途遥远,倘若不幸,少主再次发作,好歹也有个照应。
更何况……
不仅是应家长老,所有人都很想弄清楚,他们少主为何执意要结这门亲,又为何在发‘病’之时,独独只对无幻海的这位灵主有反应?世人都知事出反常必有妖,若是能弄清楚其中缘由,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这离魂症的症结所在。
如此,两家结亲之事谈妥,嵇竺山众人回归之事便安排上了。
灵主出行,队伍声势浩大,巨大的灵舟可容纳数百人。这样的排场,宣沐霖一开始是拒绝的,他又不是去打仗,哪里用得了这样多的随从护卫?
可他拗不过宣濯清,老狐狸沉着一张老脸,一改平日长辈监督扶持后辈的严谨作风,走起了苦情路线。先是说对不起宣沐霖死去的爹,后又说万一有什么意外,独留一个妹妹扛着一家子,他下去没脸见宣沐霖的娘……
宣沐霖严重怀疑,这老匹夫通过上次的夜谈,已然察觉这法子好使。他只是没想到,老头竟能舍下以往树立起来的威严,在小辈面前哭起惨来。
不得不说,宣濯清这样对付宣沐霖,确实管用。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老夫定不负君上所托,守护好这片灵域。也望君上早日归来,老头子毕竟年纪大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蹬腿归天了,到那时该如何是好……”宣濯清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
码头上围满送行的臣民,轻柔的海风徐徐吹拂,可宣沐霖却觉得头疼。
他压低声音凑近自己的叔叔,恶狠狠道:“臭老头,你威胁我?”
宣濯清笼着袖子揣着手,八风不动,“君上早年劣迹斑斑,毕竟十几年没有放出去了,前车为鉴,老夫这叫小心驶得万年船。”
宣沐霖沉默了一会儿,道:“请不要赶尽杀绝,婚期前我会回来。”
宣濯清眼睛一瞪,“信不信我现在就躺地上,让你走不成?”
宣沐霖一噎,“要不要这么狠?我这十几年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老真打算赶尽杀绝?”
宣濯清抖了抖袖子,伸出两根手指头,比了个“二”。
两个月?这么大批人马,小爷我来回都要一个月,臭老头你还是不是人?!宣沐霖心中骂着,并伸出手比了个“六”。
臭小子,现在夏末秋初,六个月跟婚期前归有何区别?你当老夫年纪大了不会算数?!宣濯清加多一根手指,比了个“三”,并放狠话,“再讨价还价,老夫立刻躺地上。”
宣沐霖震惊于对方的无耻,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决定不跟这糟老头一般见识。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怎样还不是他说了算?
“你要说话算话哦……”
宣沐霖登船的时候,宣濯清的声音突然幽灵似的在他脑海里响起。
“要是超过三个月不回来,老夫跳海祭天哦……”
“说到做到哦……”
哦哦哦,公鸡打鸣吗死老头?
宣沐霖不由气绝,他这还没飞,翅膀就断了。
一旁的应雨环视线在一老一少之间穿梭,他微不可查的笑声却被身边的应长老听了去。
“少主何事开怀?”
开怀吗?应雨环看着宣沐霖的背影,他怎会因一个失信之人开怀?若不是这个人,他哥哥的魂魄又怎会不得安宁无法超脱?
应雨环的眸色冷了下来,随即也抬脚登船。
应长老一头雾水,他说错什么了吗?怎么好好的,又突然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