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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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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萤勤勤恳恳、孜孜不倦地继续拖着年近七十的瘦小老躯,在她步所能及的每一个地方,充分发挥着八卦耳的作用。白家老太太的身份从另一方面给了她特权,一个与她最初设想完全不一样的特权。
她本以为,身为白家辈分最长的人,在白冉冉的婚事上,她怎么也能有点话语权,大不了就以死相逼,一个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白温不可能不妥协。
可惜,白李氏不是贾母,哪怕她拿刀抹了脖子,白温也会把这事压下去,让她无声无息病逝。
因着两位老爷不敬她,奴婢们也不太把白李氏当回事,见着她了也不会上赶着来奉承。但好处也是有的,白李氏只要不出现在外院,在后院里任何地方发现了她,奴婢们顶多惊讶,却不敢上去驱赶她,便是之前在说八卦,也不怕被一个无人事权利的哑巴老太太听去。
薛萤便不再惧怕被人发现,四处走动得更加肆无忌惮了,有人与她说话,她就当听不见、听不懂,家里开始传言老太太老年痴呆,只要她不出后院,就随便她走。
霍秉亲自上门为自己求娶白冉冉,白温以白李氏身体不适,白冉冉主动要求多侍奉祖母几年为由,婉拒了。
这事一出,全城哗然,大家都茫然四顾,到处问人:“霍家之前与白小姐议亲的,不是他们家大少爷吗?怎么突然变成大老爷了?”
白府上下也少不了议论,不知怎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天白冉冉与霍秉苟且的事,把柳氏给气病了。齐氏受过惊吓,精力不济,也不肯接下这烂摊子,便由白冉冉带着几个年长些的妹妹暂管白家。
齐氏也打的好算盘,阖家上下都知道了白冉冉的破事,白冉冉但凡有点羞耻心,就该抹脖子上吊,随她那短命的娘去。她推白冉冉出来管事,就是不想让白冉冉躲着,逼她出来面对众人的明嘲暗讽,为她的羞愤自尽添一把火。
结果白冉冉只让白依依等人出面管事,自己只负责看账,遇到不会的,便问柳氏身边的嬷嬷。柳氏听说了,把白冉冉叫到跟前,没好气道:“怎么,是疑心我在帐上做手脚,中饱私囊了?”
“霍秉前面那位太太,是商户出身,算得一手好账,助霍秉打理商铺十年,产业翻了数番,所获盈利不下于天香果,我只是不想叫她给比下去。”
柳氏面色更白了些,瞪着白冉冉:“你还惦着姓霍的?!”
“我已是他的人了,一女不嫁二夫,我认定他了。”白冉冉坚定道。
柳氏神色变幻半响,终于闭目叹息道:“是呀,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你嫁给霍秉,才能将白家的损失将至最低。只是你父亲不肯松口,罢了,我再去劝劝他,你已生了外心,再留在家里,早晚变成祸害。”
她最担心的,便是白冉冉有孕,又不敢请大夫来看,怕对方嘴巴不严说出去。如今,柳氏见着白冉冉,光想着怎么把这位祖宗打发出去,留在自己手上,实在烫得她快捧不住了。
“多谢太太。”白冉冉给柳氏磕了个头,颇诚心实意。
柳氏这些年对她还算尽心,她闹这一场,落了柳氏的面子,气病了对方,可以说恩将仇报,磕个头,算道歉。让那小家伙吓坏了一直欺负柳氏的齐氏,吓得她至少几年内都没精力在白家搞事,算赔礼。
从柳氏屋里出来,白冉冉继续同人学习看账、打算盘。柳氏还特意喊了铺子里的管事的夫人带了几本铺子里的往年账本给白冉冉看,变相的把她关在屋里,以看账为借口,把人软禁了。
柳氏想,得给这丫头找些事做,省得她再闹出什么私相授受、私奔的戏码,自己更无颜面待在夫家了。
薛萤听说后,拿出傀儡娃娃,犹豫了半响,又放回去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还要待多久,掌管霍家,这不是件短时间内能完成得事,还有两次机会,她要省着点用。
而且,她疑心白冉冉的计划中,似乎也没什么需要自己出场的机会,她只要在适当的时候出面,确保白冉冉的计划始终不偏离霍家便可。
去白冉冉那里偷听,比较麻烦,毕竟是任务对象,警醒程度不是普通NPC能比的。薛萤每次都要翻墙到她的窗户下面,虽然有轻功,但毕竟是具缺乏锻炼的老太太的身体,每每翻得她头晕眼花,蹲墙角蹲得她双腿发麻、抽筋、无力。
太受罪了,真的太受罪了。薛萤抹了把泪,系统看在她这么遭罪还这么敬业的份上,真的应该多给她算点积分。
反正不能是打底的500积分,哪怕给个501也算进步了!不然,薛萤真的要委屈哭了,比被紫薇下毒杀死还要委屈。
屋里,白冉冉与来授课的管事娘子说着什么,那管事娘子原是白冉冉母亲的陪嫁丫鬟,名叫红豆。这么多年,红豆几乎每个月都要入府见白冉冉,这也是为什么薛萤一定要过来偷听的原因。白冉冉再能干,独木难支,她肯定要有自己的人脉,观氏留给她的人肯定被排在优先级。
“小姐,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这个家,我早就不想待了,我真是一日都待不住了!”
“小姐,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大老爷不同意你与霍家大老爷的婚事?他都已经上门提亲了啊!”
“大概是交换条件没谈妥吧。”白冉冉冷笑一声,也有些疑惑,“要是能知道他们谈的是什么就好了。”
薛萤也很想知道,但是白温在外院,她想去也去不了。
屋里两人又说了几句,薛萤听出来了,白冉冉决定去找霍秉私奔,让白家再无颜承认她这个女儿,逼白家将她逐出家门。
从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求着被逐出家门的,薛萤心里嘀咕着,揉了半天腿,小心翼翼地翻回去了。
她回到自己院子,拿出一直贴身放的钥匙,辨认了一下,将其中那把银钥匙挑了出来,打开了床头柜子里的一个小巧的梳妆匣。
匣子底部有一个暗格,用银钥匙打开,里面放着厚厚一叠银票,面值从十两到百两不等。
没错,白李氏虽然活得像个隐形人,从丈夫到儿子都漠视她,她因为是个哑巴,也从来没管过家,但她也是有私房钱的。
屋里的金银玉器都是记档的,少一个,她的贴身丫鬟都能发现,所以不能动,也不好兑换成钱。她要给,就直接给钱,就像当年的观氏一样。
白李氏压根没有花钱的地方,她一向是白家给什么,她就用什么,从不自己提要求。观氏入门后,总怕白李氏委屈自己,便时不时地塞银票给她,想要什么,越过多嘴多事的管家,自己派人去买就是。
白李氏来者不拒,一张一张,细心地放在匣子里,一分钱都没有花过。如今,这些银票,一张一张,都要送还给观氏的女儿了。
薛萤想到这,叹了口气,这家里,唯一对白李氏有点真心的,也许就是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这个儿媳妇了。
她翻出一方素帕子,将银票包了起来,趁着白冉冉来请安的时候,偷偷塞给了对方。白冉冉不动声色地将那团东西收了起来,回屋打开一看,不由怔住了。
祖母她,是不是要死了?
白冉冉忍不住这样想着,都说人死前,会有些异常,愚笨的突然聪明了,冷情的突然多情了,把未完的心愿了了,他们便可安心闭目等死了。
祖母对她们这些晚辈,是从来没有多给过一个眼神,一个笑容的。也许,她曾经有过的亲昵、温情,都已被她的丈夫、她亲生的两个儿子耗尽了。
当白冉冉见到白李氏时,她便仿佛木头雕的人般,无悲无喜,只是木然地承受,不会给予了。
白冉冉捏紧了那叠银票,在已经决定彻底与白家决裂的时候,她对这个祖母,才生出一点迟来的孺慕与愧疚之情来。
她本以为,她离开白家的那天,是满心欢喜、绝不留恋的。柳氏是一个意外,让她有了愧疚。如今,又添了一个祖母。
“对不起。”轻不可闻的致歉声从白冉冉微微张开的唇缝中飘出,她闭上眼,只允许自己软弱片刻。
再张开眼时,白冉冉的眼神坚定起来,她将银票放入自己早已收拾好的行囊中,换上男装,打开屋门,融入浓浓的夜色中。
第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便传遍了青城。
白家大小姐企图与霍家大老爷私奔,结果不认路,在大街上转了半天,被巡夜的捕快当做贼抓进了衙门里。一进衙门,娇滴滴的大小姐便哭着所有事都招了,捕头不敢托大,赶紧把白温与霍秉都请了过来。
白冉冉咬死了是要去霍家与霍秉私奔的,白温气得当场就和她断绝了关系,走得相当决绝。霍秉也几乎要气昏了,他是为了天香果不择手段,但再不择手段,面子上也要遮掩一下,哪能真的干出让人私奔的事呢!
奔者为妾,白家已经不认白冉冉了,他不可能再明媒正娶白冉冉,霍家族人也不会同意的。
“难道你也给我做妾?”出了府衙,霍秉冷着脸问白冉冉,心里盘算着,白冉冉做妾的话,观家还会如约给天香果吗?
“我怎么可能给人做妾!”白冉冉冷笑道,“你不八抬大轿娶我,我是不会进门的!”
霍秉气极反笑:“你做梦!”
他正欲走,被白冉冉拉住了。
“我现在没地方住了,要租房住,给我钱。”白冉冉不客气道,“不然我喊了。”
霍秉只恨自己当初为何鬼迷心窍,明知白冉冉敢算计自己,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货,还顺着对方的意思认下了这段奸情。他懒得细数,直接将钱袋扔给白冉冉,只求快速脱身。
白冉冉得了钱袋,松了手,看着霍秉飞快地上了马车,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出来了。”白冉冉深吸一口气,在路人好奇打量的眼神中,畅快地笑了起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