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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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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可以与白冉冉撇清关系,霍秉却是不能的,白冉冉只要坚持不懈地缠着他,他是拉不下脸,与白冉冉撕破脸的。
谁让他之前去白家提亲的事已被他喊得满城人都知道了呢,当时他是为了砸实他与白冉冉的私情,逼白家应下这门亲事,结果却被白冉冉利用起来,反过来将霍秉死死地绑在了白冉冉的船上。
白冉冉为爱私奔,一个年纪轻轻、无甚阅历的女孩懂什么,还不是被老油条霍大老爷蛊惑的。结果人家姑娘前脚私奔了,后脚霍秉就把人抛弃了,岂不惹人唾骂?
虽说霍秉是男人,对流言蜚语的承受力比白冉冉强,可白冉冉摆明了不要脸了,反正她丢的是白家人的脸,越丢她越高兴。他是霍家的家主,不为自己,也要为霍家着想。比较起来,竟还是霍秉更无法承受名声上的损失。
霍秉如今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娶,不行,这样的夫人以后怎么出门交际?谁愿意把女儿嫁进霍家,伺候这么一个婆婆?
不娶,就当个外室养着,是目前霍秉能想出来的最好的主意了。等过几年,这事的热度消退了,他会说服白冉冉,将她嫁得远远的,自己再娶一门亲,或者就此不娶了。
白冉冉一路打听着,去了原本与红豆约好的地方。
红豆是不方便出面的,哪怕白家上下都知道红豆与白冉冉的关系,知道她在此事里是脱不了关系的,但能不到明面上,就不到明面上。白冉冉早与她说好,将一切责任推到自己头上,所有人都是被她蒙蔽了的,而她,是被爱情蒙蔽了。
白冉冉原本的计划,是从霍秉那勒索到了钱,自己佯装找人看房,租下红豆早就帮她看好的那个小院子,暂住一段时间,等天香果到手,借天香果的名声,为自己讨个铺子女管事的差事。差事到手,哪怕最初只是有名无实,白冉冉相信凭自己的努力,最终可以让自己变得有名有实!
谁知,从不提议什么的老太太主动提出要去三生观,在那里,白冉冉偶遇了一个人,令她不得不更改了自己的计划。
白冉冉敲了敲门,很快有人探出头来,看见男装的白冉冉,一时不敢认。
“是我,表哥。”白冉冉道,推着对方,硬是挤进了门,反手将门栓插上了。
观是如后退几步,不好意思道:“冉冉来啦,娘才睡下,我去喊她起来。”
他一面往屋里走,一面解释道:“妹妹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一直闹,娘哄了她一宿。”
白冉冉坐在厅中,将路上买的早餐放在桌上:“你们吃了吗?”
“还没,一会儿娘起来,我们一起吃吧。”
段秀荷从里屋出来,怔怔地看着白冉冉:“你,你就这么出来了?”
“是啊,我不早和你们说过了,最迟八月底,我会离开白家。”
段秀荷迟疑地坐在白冉冉身边,看她将纸包挨个打开,观是如拿了碗筷来,三人默默地吃了早饭。期间,段秀荷几次想说什么,她觉得白冉冉就这么离开白家,抛弃了名声,实在太过草率。可同样逃出观家的自己,似乎没什么资格说白冉冉。
吃过饭,观是如进屋去看着段秀荷才满四个月的小女儿,段秀荷将桌子收拾了,重新倒了茶端给白冉冉。
“那日时间匆忙,我没法问个详细,现在,你好好和我解释下,为何不许我要观家的天香果?”白冉冉面色凝重地问道,天香果是她手上最大的筹码,没了她,自己一个孤身弱女,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可要难多了。
段秀荷叹了口气,话还未说,眼圈先红了。她看了一眼里屋,问白冉冉道:“你可知道,天香果如此难得珍贵,为何要给观家女儿做嫁妆,而不是给观家男儿做聘礼,换得身份高贵的媳妇?”
“嫁女嫁高,娶妇娶低,观家一直神神秘秘的,在小门小户娶媳妇,进了门,便只能任由夫家捏扁揉圆了。”白冉冉道,“只是他们没想到,这次看走眼,栽在你身上了。”
段秀荷自嘲地笑了下:“兔子急了,还能咬人呢。我怀了四胎,只活了丫丫这一个孩子,为了她,我命都可以不要,离家出走又算得了什么?!”
她顿了顿,试探地问白冉冉:“天香果的事,你知道多少?”
“你直说吧,别怕吓到我,我胆大。”白冉冉道。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段秀荷又叹了一声,稳了稳心神,从自己生产那日说起。
这已是段秀荷怀的第四胎了,生得很顺利,从发动到孩子落地,不到一个时辰。她是观右玉的填房,比他小十二岁,进门时,观右玉已有四个儿子了。此时的观家,不缺儿子,缺女儿,段秀荷前面三个都是儿子,都没养过半岁就夭折了。
这一次,段秀荷生了个健康的女孩,她满心欢喜,她知道观家盼这个女孩盼了多年了,她不敢以观家功臣自居,但有了这个女儿在,她在观家,算是站稳脚跟,有底气了。
可是,观家对于这个期盼了多年、迟来的女孩的到来,反应却不是段秀荷以为的喜悦。
女儿洗干净后,就给段秀荷看了一眼,便被抱走了,屋外守着那么多人,没一个进来看段秀荷。接生婆匆匆帮段秀荷收拾干净,也出去了,屋里就剩了段秀荷一个人。
段秀荷越想越不对劲,撑着身子推门出去,院子里没人,东厢窗上人影憧憧,隐约能听见人们争吵的声音。
若是平时,给段秀荷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偷听的。但那时,她心里担忧女儿,鼓起勇气附耳在门上,听到里面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道:“这丫头,埋还是不是埋?”
“已有二十多年没有埋过了,不知下面的东西还能不能压住。”
“白家什么时候嫁女儿?不是说,要和霍家议亲吗,怎么一个多月了,还没动静?再不给祭品,咱们观家会不会出事?”
“该死,怎么这些年,观家死活就生不出女儿呢?好不容易生了,还是独女?自天香树长成,观家就再没生过独女啊!”
“我说,这孩子,是大哥的吧?”
“你什么意思?段氏天天在后院里,身边全是娘的人,娘,你听,老二说的什么话!”
观家几个兄弟的争吵声叠加起来,段秀荷好一会儿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直到观家老太太开口。
“自你们曾曾祖母起,观家每次生女,必是双生,一个埋于天香树下,一个养大,近六十年了,没有例外过。”
“要说例外,小妹不也是一个例外吗?她是唯一一个生下孩子的观家女,活得也比其他人久。”
“你说,白家那个外甥女,她的血,真的可以镇压住天香果吗?”
“镇压不镇压得了,也只能她了。这一次的天香果结成都四年多了,再不摘下,怕都要成精了!”
段秀荷本就失血过多,听了半响,直觉脑子越发地懵了。她摸索着回到屋内,躺回床上,只觉得浑身发冷。
之后两日,段秀荷没有再见过女儿,观老太太以她产后虚弱为由,不许她奶孩子、带孩子,由两个早就选好的奶娘带着孩子。
段秀荷只能隔着窗户,听隔壁屋里女儿咿咿呀呀的声音。每次女儿的声音响起,她就欣慰地想着,活着,我的丫丫还活着,然后便是惶恐,惶恐着这声音,是否还有再次响起的机会。
那天听到的话,在段秀荷脑子里来回转着,她的思路,从来没有这般清晰过。
我需要一个帮手,段秀荷想着,趁着晚上,所有人都睡了,她悄悄去了观是如的屋子。
观是如是观右玉的次子,生母不得宠,连个姨娘都没挣上,早早地就没了。观是如一直活得像个影子,安安静静的,唯一的贴身丫鬟总是找借口去大少爷身边献殷勤,经常不在观是如屋里服侍。
段秀荷进屋的时候,屋里只有观是如一人,已熄了灯,在床上躺着。他院里的门也是常年不锁的,方便丫鬟在他与大少爷的院子之间来回跑。
“谁?”
“是我,小如。”
观是如愣了愣,虽然知道段秀荷看不见,还是摸到衣服匆匆穿上,疑惑道:“太太有事?”
“小如,你还想留在观家吗?”
观是如沉默了,段秀荷继续道:“你还记得,你娘是怎么死的吗?”
观是如的呼吸声停滞了下,段秀荷听到他慢慢站了起来,向自己这边走了两步。
观是如的生母是被观右玉活活打死的,观右玉只要一喝醉,就打人,当时的观太太怀了孕,不敢上前服侍,推了观是如的生母进去,怕人逃出来,还把门从外面锁死了。
等到观右玉酒醒,观是如的生母身子都凉透了,屋里地上、床上,全是她的血。
观太太开了锁进去,被里面的景象活活吓流产了,是个已成型的女孩,把观右玉心疼坏了。
后来,观太太就病了,既不敢见观右玉,也不敢见观是如,没多久就疯了,再没多久,就死了。
那年,观是如五岁,所有人都在心疼那个没能出世的女孩,他的生母,他的嫡母,就仿佛从没来过这个世上,从未出现在观家一般。
“离开观家,去哪里呢?”观是如轻声道。
“去青城,去找白家小姐。”段秀荷道,“她会帮我们的。”
“帮我们什么?”
“我不知道。”段秀荷顿了下,攥紧了拳头,“大概是,毁了观家吧!”
早在刚进观家时,段秀荷就奇怪过,为什么观家的女儿都早早地去世,没几个活过二十。明明之前都健健康康地活到嫁人了,怎么嫁人后,都早早地没了,这么多人,只有观右玉的小妹观小婵生了个孩子,其他的都没有生育过。
之后,她奇怪的便是,为何她的三个儿子,都没活过半岁。他们生下时,哭喊着的声音,是那样中气十足,喝奶时也都很积极,能吃能睡。
观家盼女儿的疯魔也让段秀荷惧怕,她甚至有一种荒谬的想法,观家不缺儿子,所以她生的儿子们才个个夭折。
直到她听到东厢里那番谈话,她才明白原因,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并不荒谬。观家无论做出什么,她都已不会吃惊了。
因为懦弱,她一次次逃避,一次次为观家找理由,一次次忽略已猜到的事实,直到她亲耳听见,观家人想要埋了她刚刚出生的丫丫。
她再没有逃避的借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