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红》极至

51、乔装

　　疾步往走，到底是潜能无限，这一走，竟是顺利非常。远远看见一个峡口。只是哪里有人多的样子，漆黑一片，而且散发出浓重的死亡的气息。也顾不得害怕。跃上几个高台，我被骇得冷气一吸，一松手，沈习匀“砰”地一声掉在山地上。

　　山间的月光最是明亮，可我宁愿它暗上一些，这样我才不用瞧见这个成片的尸骨。扭曲的、破碎的、腐烂的、相对来说新鲜的。堆堆叠叠。我问沈习匀：“这里人还真多，你打算来作伴吗？那我先告辞了啊。”他一把扯住我：“今日你昏倒后，我也被擒了，好在我身手不弱，服了软，又趁机逃了出来。没了你这个拖油瓶，我到处看了看，才发现关押你的地方只是一处单纯的居所。应该是倾夫人住的地方，往东却是一处坚实的建筑，铜门铁壁，守卫也多。想是巫妗阁的总部了吧。而这西边，却是最安全了。”我也觉得悻然，也觉得奇怪，沈习匀逃走了必定会来寻我。为什么今日倾夫人听到汇报后直接走了，也没有严密地安排人看守我。沈习匀听了我的疑问，说他开始也不敢妄动，杀了名侍卫，才发现，倾夫人将大部分的防卫都调往了东边。说是那边发现了刺客。我和沈习匀都猜想大概是齐善离了。倾夫人并不知道齐善离也同我们一起前来，听到东边有异动，立刻派人过去擒拿，却被伪装成侍卫的沈习匀钻了空子。

　　还在商榷，冷风活着血气一吹，真让人不寒而栗，沈习匀停止和我瞎白，头一低，吐出大口的胆汁出来。我一摸他的体温，烫得扎手。再翻看他背上的伤口，也是裂到一边。血水流到我的手上，粘腻得渗人。我抖了抖，他却笑了一下：“快点给大爷我止血啊，要流干了。”我撕下外衣的袖子，将伤口擦干缠绕，他又从怀中摸出一瓶伤药，药粉洒在上面滋滋地响，能看见他痛得手指关节突出。“沈习匀，对不起。”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唯有歉意才最真实。“不要一副死人脸，我厉害着呢。”他勉强开始吹牛。为了配合他我只好开口：“你这么厉害怎么被捉了嘛。”半天他才吐出一句：“那个雾气有毒，虽然我尽力克制少吸入，还是被钻了空子，脑子里一直浮现想要忘记的事情，心思混乱。”我方想起，我好像也有些轻微的状态，只不过应该没沈习匀的严重。

　　沈习匀有些疲软，靠在我的身边，嘴里说话也有些嗡嗡的：“我大概要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再等着运尸体的人来，到时候乔装成他们混进东边的阁内。”我这才发现他将一切都计划好了，倒是我，信誓坦坦地来救人，只落得被牵着鼻子走的地步。这样斜靠着山石觉得无聊，轻轻地问沈习匀：“你今日在桃花障中想起的是谁？”他顿了一下，没说话。我猜他累了，也不再多问。其实我隐约有个预感，总觉得倾夫人是我的故人，而且是位极亲密的故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舍弃我，为什么她要建这巫妗阁，要堆积这成片的尸体。

　　沈习匀一醒来又变得活蹦乱跳的了，到底是青山教的当家大弟子，实力还是不俗的。我又与他细细商谈了一下，说起我昨日的疑虑。我说，这巫妗阁的主人，怕就是倾夫人了吧，如何让一个教派完全没有底层的兴起，唯一的办法，怕只有让另一个教派做这些事情了吧。沈习匀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大概就是缙南倾府，这个江湖中忽明忽暗的门派，就是巫妗阁的下线，为巫妗阁豢养死士，培养骨干了。所以，巫妗阁的人，只要出现就很难失手，就是失手，也不会像普通教众一样叛变。而其他门派也不可能进入巫妗阁的内线。这样的情况，当时齐善离他们能查到这巢谷来，也已经算是十分不易了。

　　对于倾夫人的目的猜测我与沈习匀已是无力，沈习匀倒是乐观，说这一切，我们进了东阁内，与齐善离汇合了再说吧。

　　远远看见三个人过来，我和沈习匀躲在巨石后对望了一眼，觉得事情棘手。这多了一个人不知如何是好，一会儿进那东阁，少一个人，是怎样也说不过去的吧。沈习匀在我的耳边悄声嘱咐，稍安勿躁。我再抬头仔细瞧，却是一个下人打扮的汉子拖着一辆板车。左右各站着一个侍卫，身上的衣服与沈习匀昨日乔装的相似，又略有不同。

　　沈习匀跳出去的时候因为背痛有些迟疑，可到底是名家好手，用着不顺手的刀，还是将左边的侍卫脑袋齐刷刷地砍了下来。这几日我也习惯了这浓郁血腥，倒也见怪不怪了。沈习匀又与右边的侍卫缠斗起来，那人有些不敌，只是拔步想逃，沈习匀哪里肯允，流星追月，已是正中他后心。送他见了阎王。

　　拉着板车的汉子大概习惯了这种场面。一没跑动，二没出声，我倒是佩服他的镇定，考虑着要不要取他性命，沈习匀也没动，只直直看他。能不杀自然好，不然三人来，回两人，怎样都说不过。沈习匀拿着那把不顺手的大刀，架在此人的脖颈：“你什么都不知道，对吗？”那人点点头，我走近一瞧，这巫妗阁用人还真会选，双眼已瞎，半张的嘴里只有半截舌头。这种人也好，被训练到这个程度，应该不会管我们的闲事。

　　接下来那汉子平静的将尸体倾倒在那个峡口当中。然后拉着车往返。我与沈习匀也不做声，就跟在他身旁，像来时一样回转。我仔细瞧了瞧，那汉子拉车的方向竟然与来实分毫不差，每一个条车痕都能对得精准。着实让人对巫妗阁的奴化教育叹息。

　　侧头看了看沈习匀，他表情稳妥，好像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我与他昨夜就已商量好，今日先潜入阁内地牢，若柳乾真被捉的话，应该能见着，反正现在是生死未卜，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而且这个运送尸体的活，怎么也应该是同牢狱沾边的吧。

　　昨夜背着沈习匀，走得急，也没注意周遭的情况，今日仔细一看，才发现这西边果真是个弃尸地，没什么巡逻的人。而巡逻的侍卫看起来也是轻飘飘的，一副鬼魅的样子。到了雾障区，人就更少了，好像没什么人直接进去。跟着拉车的汉子走了过去，也不敢再东张西望。将帽檐拉得低下了些，好在这巫妗阁的人不爱多管闲事，习惯了我们与这血迹斑驳的板车自由出入。

　　进了这东阁，人也开始多起来，这些侍卫大多少言，行履匆匆，大概听到交谈，说是昨日潜进的刺客还没抓到，现在听说雾桃屋里又逃了一个。我一听知道是在搜寻我与沈习匀，也就愈发小心，头也更低了些。

　　前面突然跑来一群侍卫，可能是分派的捉拿的任务，看着我们。一路就冲了过来。领头的人先开口：“喂，扔尸的，你们有没有见着什么可疑的人？”拉车的汉子摇了摇头，我与沈习匀都是低头沉默，那领头的也没多想，只准备转身，后面得人也急着跟随，往我身边走开，一蹭。将我那突出的帽檐碰了下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沈习匀今天换装的是很就将我的容貌简易地遮盖了一下，因为缺乏材料，所以也只能弄个大概，只要不实熟识的人倒也认不出。将我帽子碰掉的士兵看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我长舒一口气，自己捡起那遮阳帽，正准备戴上，却被人握住了胳膊。刚刚离开的侍卫又站了过来，问：“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搞的”。沈习匀在那边接话：“刚刚去西边的时候一脚踏了空，他就撞了下。”前面领头的士兵又回转了过来，问怎么回事。我面前的人说：“雾桃那边逃脱的女人昨日也被伤了额头。与他的一模一样。”我冷汗一冒。还真是棋差一着，侧过头去，沈习匀那边已是刀剑出鞘，宛若白龙，脚下三两虚晃，身影回转过来，一刀就削掉了那人握我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