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异变频发 ...
-
本就警惕的绿松石没有丝毫迟疑，一刀挡住了袭向自己的刀光。
正面冲向自身的刀锋毫无章法，加诸其上的力道却大得出奇。绿松石没有和人角力的打算，刀柄一转将对方的力度引向身侧，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的坂上也与他做出了类似的举动。
两道刀光，两个身影，在举刀的瞬间一左一右地冲向了绿松石和坂上。
绿松石站在旁边，和他们终究有些距离。在看到中本的刀往坂上的方向倾斜的瞬间，他就迈出了步子想要赶去阻止。然而视线的角落却在同一时刻亮起另一道刀光，锋锐直指向他的脖颈，让他不得不举刀回挡。
方才还与中本吵得不可开交的冈山，此时却和对方有着同步率惊人的默契。几乎是在中本的刀锋刚有所动作的刹那，他就紧随其后将自己的刀尖转向了绿松石的方向。
劈砍而来的刀刃没有带上呼吸法，纯靠蛮力挥出猛烈的势头。在被绿松石四两拨千斤地推向侧边后，挥刀的人姿势十分别扭地一转，毫不高明地再次对他发起进攻。
这样缺乏技巧的追击对绿松石而言并不是威胁，他刀柄下压，将身侧这从下往上的袭击稳稳接住。两柄刀刃垂直相击，碰撞出的声音不复往日对练时的清脆，只有一阵尖锐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
在这让人皱眉的噪音里，不远处的坂上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中本？！”
不是被袭击的愤怒，这声音里更明显的是一种无措的惊诧。绿松石当机立断，手上猛一用力，刀刃别住冈山的刀尖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将对方的力道再次卸向别处。后者身法拙劣，连怎么保持平衡都不知道，一瞬之间暴露出浑身的破绽，几乎像块自己躺上案板的鱼肉。
若是普通的恶鬼，绿松石此时压根不会有其他想法，刀尖一送就能将其解决。可是眼前的身影几息之前还在为了同伴的性命安危而声嘶力竭，且绿松石在面对鬼时总会燃起的厌恶感并没有出现，始终有种被雾气笼罩般的朦胧，让他怎么都不敢痛下杀手。
但此时的局势不容他过多犹豫，绿松石心念电转，左腿大步跨前，右腿倏地用力，从后向前狠狠踢了出去。
不能用刀砍，那就用脚踢吧！
蓝绿色的微光划出一道新月，坚硬的脚尖重重地敲在冈山的下颌，砰的一声将还没完全站稳的他直接踹飞了出去。
直击面门的冲击感顿时让冈山闷哼出声，毫无挣扎余地地倒飞了出去，滚地葫芦一般摔在地上。绿松石一脚踢出后毫不迟疑，立刻转身奔向坂上与中本的方向，高声问道：“怎么了？！”
昏暗的地道尽头，刚才还执刀相向的两人此时却跌坐在地上，其中一个的身体完全倾倒向另一个。坂上半跪在地上，右手握紧着日轮刀并未松开，左手却主动揽住倒在他怀里的那具身体，指尖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而他怀里那刚刚还举刀挥砍的身影——
绿松石的视线移到中本的身上，瞳孔突然猛烈收缩。他见过许多次失去意识的人类身体，其中还有如花见白那样被外力破坏而残缺的尸体，可无论哪一具都明显与眼前的这具身体不一样。
软倒在坂上怀里的中本，只能说是还堪堪残留有一些人形，勉强维持住了从脑袋到脊背的形状。
他的四肢与胸腹全都干瘪下去，只在中间的位置鼓起根根分明的形状。毫无血色的皮肤平摊在地上，就像被丢弃在路边的破烂麻布那样，满是不规则的褶皱和堆叠。
尽管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绿松石却本能地意识到了原因。
这种模样的人类身体，只能是所有的内脏血肉都凭空消失、嶙峋的骨架上只剩一层队服和一层表皮，才有可能出现的状况。
“刚、刚刚就不太对劲……！”
坂上依然跪在地上，声音里完全失去了方才争辩时的镇定，慌乱的颤抖充斥着他发出的每一个音节。
“与其说是举刀砍向我，不如说是他整个身体带着刀都向着我这边扑倒，我一格挡，他就整个人都软下去……”
“就像、就像个被掏空了的布偶一样！”
坂上的惊呼好似平地惊雷，在凝滞的空气里震耳欲聋。绿松石指尖一紧，耳后突然一阵劲风，伴着响亮的破空声疾驰向他的后颈。
战斗的本能让绿松石瞬间举刀，腰身一拧就轰然接下袭来的刀尖。
刃面传来的力道比刚才还要剧烈，绿松石正要故技重施将其引开，却见冲向自己的冈山忽然松手，刀上的力道顿时消失，他本人也猛地矮了下去，直直地撞向绿松石的腰腹位置。
两人对峙的距离极近，冈山这一撞就直接撞进了绿松石的怀里。
绿松石的注意力被突兀松开的日轮刀吸引走了一瞬，随后的反应便都慢了一拍。若是生死搏杀他倒是还能反应过来，但碍于不愿对冈山下死手，许多条件反射下的反击动作都被他硬生生刹住，此时竟然没能做出任何应对，几乎是敞开怀抱任由冈山冲了过来。
冈山的个子不矮，这用上浑身重量的一撞立时让绿松石后退了一步，半个脚跟都扎入土地才稳住身形。
他伸手抓向冈山的后领想把后者拎起来，指尖感受到的重量却骤然增加，扑入他怀中的人蓦地卸去了全身的力道，如一滩烂泥一样软倒在了绿松石的臂弯里。
这与方才坂上所描述的状况无比相似的情形，差点将绿松石全身的微小生物都吓得忘记了呼吸。
好在双臂间沉重的质量迅速唤回了绿松石的冷静。他手臂一收，瘫在他怀里的人随着他的动作歪向一侧，四肢和躯干都基本保持了正常的形状，口鼻间逸出了一声浅浅的气息。
尽管具体的真相还没摸清，但至少他怀里的人还活着，还没有姿态诡异地死去。
绿松石不自觉地长呼了一口气，搂住的人因他的动作歪斜，一只胳膊无力的从他的怀抱间滑下，垂向了他的身后。
一抹在夜色中几不可见的黑影躲藏在地道的昏暗里，速度极快地从冈山的手臂中流了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冲向还跪在绿松石背后的坂上。
一道讶异又恐惧的惊叫，如被掐住脖颈的鸟雀啼鸣一般，短促又挣扎地在绿松石的身后响起。
接踵而来的异变实在太过频繁，让绿松石的思维都快追赶不上。他下意识地搂紧怀里的冈山转头向后看去，正好与神色惊恐的坂上四目相对，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清晰的惧意和恍然。
跪在地上的坂上已经松开了不成人形的中本，肌肉僵直地杵在原地。他瞪大着双眼，浅色的眸子里骤现出一片肮脏的黑色，仿佛活物一般迅速侵蚀着他瞳中所剩不多的清明。
坂上的嘴唇翕动了两下，一道细若游丝的声音极轻地传了出来。
“不……不是、模仿……”
虚弱的残音还没来得及传播多远，就被金属铿锵的声响掩盖了过去。双眼被漆黑彻底浸染的坂上一低头，握在手中的日轮刀猛然上挥，准确无误地劈向绿松石的身侧。
他想要传达的消息尚未说完，自身就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但这短短的半句已经给出了足够的提示，绿松石唯一愣神，很快便明白了坂上想要告诉他的事情。
他们一直以来都误会了影巳的能力，以为这下弦之二是将自身模仿成人类的模样藏匿于人间。然而被啃食殆尽的中本和在绿松石眼皮底下被侵蚀了意识的坂上都可以证明，影巳的能力是更加冷酷、更加残忍的暴行。
他是直接潜入人类的躯体，控制住他们的意识、身体，再一步步将人吃干抹净！
所以才会如此难寻，所以才会牺牲掉那么多剑士，传回的消息却始终让人云里雾里。因为消息的传送在半途就被掐断，直接断绝在侵占了队员身体的影巳手中！
这一连串的思考与醒悟又急又猛，只发生在瞬息之间，恶鬼操控的坂上就已经杀到了绿松石的眼前，长刀毫不留情地向他砍来。
失去意识的冈山还在自己怀里，电光火石之间，绿松石只来得及扭转身体，用自己的躯体挡在了刀锋与冈山之间。
金属的长刀恶狠狠地砍到绿松石的后腰，金器与岩石的碰撞发出咔的一声脆响。几片肉眼看不太清的细小铁片被撞飞到了空中，一同迸溅出来的还有几粒更加微小的石屑。
没有剑客熟练的招式加持，单凭蛮力劈砍出的刀对绿松石的身体造成不了真正的威胁，两两相击，反倒是寒光熠熠的刀刃被先一步撞出细碎的崩口。
绿松石应着刀势向前跌了两步，被砍破的着物裸露出他蓝绿色的后腰，表面只有浅浅几丝刮痕。但挥刀者并无气馁，刀尖一转，竟然又朝着绿松石怀里的冈山刺了过来。
此时的冈山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绿松石本想抱着他拉开距离，自身引以为傲的速度却不可避免地被冈山的重量拖慢，无奈之下只能用后背又挡了一击。
失去意识的人类身体会比平日更加沉重，虽然绿松石仗着宝石的身体可以不费力气地将人抱起，但却无法保证自己移动的速度不受影响。
而一直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刀也不合适。身为一个实力不错的男性鬼杀队成员，冈山不仅身高比绿松石高出整整二十公分，健壮的身材也让他的身体轮廓看起来比绿松石大了不止一圈，暴露出来的弱点实在过于醒目。
天生轮廓纤细的绿松石就算想继续用自己的身体帮他挡刀，也很难做到完美无缺。
被恶鬼诡计侵占了身体的坂上明显也意识到了绿松石的两难局面，劈来的刀尖无一例外，全是冲着失去反抗能力的冈山而来。
绿松石勉强又挡下几击，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正打算找个空档放下冈山再去把坂上引开，他的呼吸却突然一滞，死死盯着眼前袭向自己的刀尖。
最开始的时候，坂上手中的刀路是毫无章法的，就如小孩玩闹一般胡乱挥舞。连基本的劈砍他都做得不伦不类，就更不用说呼吸法之类的精细招式。
然而此时此刻，划破空气直冲而来的刀尖却循着让绿松石眼熟的轨迹，一挥一砍之间分明便是水之呼吸的雏形。
这占据了坂上身体的恶鬼不仅是能控制他的身体和意识，甚至还可以学会使用他本身的技能吗？
恐怕这才是影巳能得到下弦之二称号的核心原因！
想明白这一点，此时的情况就与刚才完全不同了。绿松石不再犹豫，一脚将逼近的坂上踹开几分，把冈山放到附近一处土堆的后方，握紧了手中属于自己的日轮刀。
被绿松石踢开的坂上身姿轻盈地在半空中调转重心，双足在半塌的石壁上一踩，用已经能被称为熟练的速度重整好了架势，再次朝绿松石这边冲来。
他手中碧蓝色的日轮刀刮起阵阵呼啸的风声，凛冽的刀锋隐隐泛光，仿佛有水波般的光泽在刀面上荡开。
绿松石重心微压，手腕一翻，苍金色的刀刃上跳跃起星点。
蓝绿色的光芒没有了以往妆粉的掩盖，终于得以从绿松石全身上下的每一处表面肆意浮现，仿佛月华星辰只垂怜于他一人一般，将他笼罩了一片柔美润泽的光辉之间。
昏沉的夜色中，若隐若现的幽蓝与莹润璀璨的淡金短兵相接，撞出一道清脆至凄厉的崩裂声来。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异变频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