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十章 ...
-
第十章
苏卿经过层层排查到达承天殿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雪花依旧纷纷扬扬,而承天殿却仍灯火通明。大殿之前玉阶之上,披着黑底饰金色蟒纹的人身姿挺拔,一改往日的漫不经心,规规矩矩地跪在殿前。
大殿门口的内侍总管急的团团转,明明春寒料峭的天气,这老宦官额头上愣是布满了汗珠。这门内门外各有一尊神,他实在招架不住啊。
一抹亮眼的红色骤然出现在老宦官的视野,定睛看过后,他慌忙迎上前去,露出笑容,似是松了一口气。
“有劳刘总管了,大晚上还得在这寒风呼啸的承天殿外陪伴陛下。”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到殿前跪着的秦奚的耳中,他有些迟疑地抬起头,先是浅浅笑了笑,而后又摇了摇头。
苏卿未做理会,继续对刘总管说道:“陛下还在里面?”
刘总管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道:“苏姑娘一来老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过去哪次陛下生气都是姑娘来才能劝得回去,此番还是得辛苦姑娘,再劝一劝。”
“过去是过去,如今是如今。总管,做好承受雷霆之怒的打算吧。”苏卿淡淡说完,便自报了名姓,迅速得到许可进入了大殿。
承天殿大门打开复又关闭,殿外依旧安静,仿若方才从门缝中透出来的光,从未出现过。
过了一会儿,就在刘总管满心欢喜陛下应当消气了的时候,大殿内秦渊咆哮的声音和怒摔茶碗的声响打破了宁静。大门复又开启,苏卿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并未理会门口焦急等待的老宦官,而是径直走到秦奚身边,也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
“苏姑娘,您这是?”刘总管连忙过来询问。“您身子骨弱,这可不成。”
“我隔壁这位最近身子骨似乎也不甚康健。”苏卿回应道。
“老奴劝过,殿下不肯走。姑娘您也来,这不是要逼死老奴么。”刘总管说道。
“总管放心,陛下马上就会回寝殿,您这一天的值很快便当完了。”苏卿笑了笑。“您瞧,陛下这就出来了。”
刘总管回头一看,果然便看见秦渊黑着一张脸走出大殿,连忙走上前去,将外披罩在秦渊身上。
“你管她作甚,让她跪,跪死了就扔到城西乱坟岗去,和她苏家亲眷凑一堆儿团聚。”秦渊狠狠说道。
“哎呦陛下,苏姑娘为国鞠躬尽瘁,您可不能这么说。”刘总管忍不住为苏卿说话。
“好啊,那你去陪她,陪他们,一起跪啊。”秦渊怒气冲冲地同刘总管说道。
刘总管听闻,立刻便没了声音。
秦渊走到苏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卿,右手卡住苏卿的脖颈,强迫她仰视自己。
“陛下,过了吧。”秦奚伸出手欲阻拦,却被苏卿死死按住了。
秦渊几乎是发狠地看着苏卿的眼睛,而仰视秦渊的苏卿眼中却平静无澜,丝毫没有或畏惧或愤怒或不平的情绪,依旧清澈得如同一汪山涧中流淌下来的清泉,没有一丝杂质。
秦渊似是被苏卿盯得有些不安,收回卡住苏卿脖颈的手,挺直了身子,说道:“子衿,你是何时站到了与我对立的阵营中去的?你忘了你是谁了么?”
“当然没有忘。我是郢安罪臣苏晟庶女,前兰台女吏,北辰宫正四品少卿,苏卿苏子衿。但陛下,我有这些称谓之前,我首先是郢安子民。于朝堂争斗上我可以有立场,但于国家危亡大是大非面前,我只是郢安子民,我不会站到任何一个阵营当中去,我只想要个国泰民安,我只想要您看见真相,仅此而已。”苏卿说道。“个人恩怨在家国大义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您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吧。”
“呵,个人恩怨?这个人拥兵自重,动摇国本,我不该动他么?”秦渊指着秦奚对苏卿说道。
“拥兵自重?陛下您扪心自问,您了解西山大营么?您同他们一起出生入死过么?您没有,但我有。这些汉子忠诚戍守,从未有过任何非分之想。他们的主帅晏平王秦奚,十几岁披挂上阵,数年为国出生入死,毫无二心。如此却被您说是拥兵自重?”苏卿苦笑道。“若为国尽忠者皆会被如此怀疑,要跪在金殿前自证清白请您看清现实,随时都有被您以莫须有罪名打压的危险。那试问还有谁愿,还有谁敢为您为郢安尽忠?陛下,您到底是怕拥兵自重还是怕功高震主?是秦奚有异心还是您心存狭隘?”
“你放肆!”秦渊抽出腰间长剑架在苏卿脖子上,秦奚立刻便上前阻拦,却又被苏卿拦了下来。
“臣不怕死,臣只怕陛下一直昏睡,把郢安拖入泥潭。若臣的鲜血能让陛下醒来,那臣死得其所。”苏卿闭上眼睛。“陛下动手吧,我也要去见我母亲、我哥哥和弟弟了。与其见证郢安君臣离心,国家覆灭,还不如早早了结残生,图个清静。”
秦渊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终是收剑入鞘,深深地看了秦奚和苏卿几眼,怒气冲冲地走了。
很快承天殿门前值守的宦官便撤掉了大半,苏卿和秦奚眼前迅速便清静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莽撞?”秦奚连忙检查苏卿的脖颈,确认无事后一阵后怕。
苏卿也泄了气,抓住秦奚的胳膊平复气息,柔声道:“不吐不快,陛下不是个听不进去话的人。况且,他不会杀我,我大可恃宠而骄肆无忌惮。”
“伴君如伴虎,当心被吃了。”秦奚将苏卿揽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借了力。“不许再这么莽撞了,知道么。”
苏卿点了点头,柔声道:“我以为你会感谢我的,没我这一番横冲直撞,你还得等陛下受不了了回寝宫的时候再拦住他,一番慷慨陈词他还未必会听得进去。如今也好,你想骂的我都骂完了,陛下也提前回寝宫了,你也不必跪的那么板正了。”
“让我说你什么好。”秦奚摇了摇头。“阿昙这个不靠谱的不仅没拦住你,还把所有内情都告诉你了吧。”
“他们拦不住我的。”苏卿笑道。“你心里也明白。”
秦奚笑了笑。
“殿下,我问你。对于我哥哥的死,我一直有所怀疑,年少的时候我同你玩的最好,但这件事成了我们之间多年解不开的结。你不冤么?”苏卿突然问道。
“想套我的话?”
“我只想知道真相。”苏卿道。“他没死,对么?他在哪里?”
“他死了,苏彦也死了,你们苏府,你是唯一的幸存者。”秦奚道。
苏卿释然一笑,回应道:“我知道了。”
秦奚沉默着将苏卿向怀里揉了揉。
“你手很冰,我带了个小手炉来。”苏卿见四下无人,便将小手炉拿了出来,放在了秦奚闲置的左手上。“我还套了垫膝盖的小垫子,套在腿上,外披罩着不会被发现的,我给你带了一对儿。”
秦奚苦笑不得,问道:“你这都哪儿学的?”
“小时候在外胡闹被罚着跪苏府祠堂,都是经验。”苏卿笑道。“快穿上,明早上朝再偷偷拿掉就行。”
“我腿僵了,你帮我。”秦奚柔声道。
“男女授受不亲,自己穿。”苏卿道。
“我真僵住了,帮个忙呗……”
“我手臂受伤了你个无赖……”
雪渐渐停了,天上的星星逐渐显露了出来,不多时太阳跃出地平线,这难熬的一夜终于算是过去了。
苏卿从月上中天时便开始昏昏沉沉,被秦奚劝了几次依旧不肯回去,只是继续用宽大的外披遮挡着靠在秦奚身侧。
“什么时候了?”苏卿有些懒懒地睁开眼睛,挺直了身子,晃了晃脑袋。
“还有半个时辰便早朝了。”秦奚柔声道。
苏卿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向看向秦奚身侧,却发现原本空荡荡地方竟又跪了两个人。
“永安侯?萧大人?”苏卿惊讶道。“你们……”
“孩子,我军侯出身,论家国大义,我岂会输给你个小丫头?”永安侯萧朗笑道。“身子还好么?”
“不好。”苏卿软软道。“需要烤羊排恢复着才行。”
“你这丫头。”萧朗笑道。
萧昙在一旁亦温和一笑,淡淡道:“我更担心秦奚,外披给了你,他冻了一夜。”
苏卿这才注意到自己肩头叠着两层外披,柔柔的狐裘擦着她的侧脸。而一旁的秦奚则身着蟒袍,那件黑底的外披明显罩在了苏卿身上。
“殿下您怎么也跟着胡闹啊。”苏卿连忙单手将黑底外披又罩在秦奚肩头,废了不少功夫才认认真真地为他系好了外披带子。
“子珮,子衿手受伤了,你也不帮着些?你没手吗?”萧昙忍不住说道。
“阿昙,我发现那些公子哥喜欢让年轻的小丫鬟在旁伺候也不无道理。至少在更衣这件事上,她们绝对比那些糙汉子强多了。”秦奚玩笑道。
正用自己的手捂住秦奚已然快冻成冰块儿的手的苏卿狠狠瞪了秦奚一眼,却没忍心放开。
“小心挨打小子。”未待萧昙接话,萧朗便抢着回应道。
“父亲说的是。”萧昙附和道。
“好啦,今日我们这是打算造势?”苏卿转移了话题。
萧昙笑了笑,道:“再等等,马上你就知道了。”
又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开始有官员或精神抖擞或打着哈欠向承天殿方向过来,苏卿恢复一贯的挺拔,同身边的三个大男人一样板板正正地跪着。
来来往往的人不少皆恭恭敬敬地对着跪在殿前的人行礼后远远绕着走进承天殿,苏卿脸上有些红,偷偷将垫在膝盖上的小垫子扯了下来塞进袖兜里。
“殿下,托您的福,陪着您受了这么多拜,我要折寿了。”苏卿低声说道。
秦奚挑眉,将已然没了温度的小手炉从背后扔给萧昙,面对着苏卿笑道:“习惯就好了,你为国鞠躬尽瘁,本就当得起这群人一拜,不会折寿的。今日没拜的,改日我这个暂代御史大夫还要参他们一本呢。”
“你个睚眦必报的主儿。”苏卿调侃。
“我这叫恩怨分明,拎得清情理。”秦奚幽幽说道。
苏卿不再接话,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颈项,一回头却被吓了一跳。
“这……这人都是哪冒出来的?”苏卿忍不住问道。
四人身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陆陆续续有官员同他们一起跪着,只一会儿的功夫,四人身后已经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进入大殿中的官员越来越少,苏卿看着身后带头跪着的几名须眉老臣,心下感动却又十分不落忍。
“昨夜阿昙联络了这几名老臣重臣,由他们和之前被暗卫所救的新都三成的官员牵头联络其他官员共同造势。没想到的是,没用这些人费什么功夫,一呼百应,朝中看得清形势的人居多,都希望陛下醒过来。这才有了现在的局面。”秦奚解释道。“当然,这其中有你的功劳。”
“什么意思?”苏卿问道。
“昨夜你同陛下的一番慷慨陈词从宫中传了出去,迅速成为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谈资。除了真正的正义之士,有些妄图自保的官员听了自愧不如,还有些墙头草见陛下一直宣扬在他的阵营当中的你这个弱女子选择了倒戈相向而真正意识到了事情并不像白日金殿上说的那么简单,被激起三分血性,脑袋一热便一同跑来跪了。”秦奚说道。“苏姑娘如今风评极佳,金屋藏娇传闻大概很快便会不攻自破了。”
“清者自清,我谢谢殿下的一箭双雕。”苏卿低声道。“消息是你的人传出去的吧。”
“源头不在我的人,我只不过是借势。”秦奚道。“宫墙处处透着风,我不过点了一把火而已。”
“恰到好处的一把火。”苏卿笑道。“不过看今日这架势,除了墙头草们还是有很多人看得清形势,昨日你们到底是为何没有劝动陛下呢?”
“昨日陛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直谏的当朝太师,他做太子时真正的老师柳大人扔出了殿外,老人家当场摔断了腿晕了过去。”秦奚说道。“陛下雷霆之怒拿天子剑架在了我脖子上,不容任何人再说任何一句话。你说,我们如何劝得动呢?”
苏卿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问道:“柳老如何了?”
“性命无虞,在府上养着,只是心中郁结,怕是不好调理。”萧昙接过话来。“沈姑娘昨日去看过,她还让我告诉你,太后醒了,她在研究那味毒药,今日便会有结果。若有可能,大殿之上你们拖一拖时间。”
“我都知道,不必转告我也会这么做的。”苏卿笑道。“清晚没掉过链子,我信她。”
正说着,承天殿中奔出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刘总管依旧是满头大汗看着殿前乌泱泱跪着的一堆人,无奈地走到为首四人面前,支支吾吾半天之后叹了一口气,转头直接对苏卿说道:“姑娘,您看这闹大了也不好。陛下的意思是,您几位再这么逼迫下去,他便不上朝了。”
“呵,那感情好。”苏卿直接向后一坐。“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就等着西蛮灭了庆阳直捣新都,掰着手指头算一算,大家大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点点家底儿,和老婆孩子享个天伦之乐。然后城外一人一个土包儿,大家黄泉路上把酒言欢啊。”
“姑娘,您别故作玩笑。”刘总管一个头两个大。
“玩笑?刘总管,让陛下睁开眼睛看看,竖起耳朵听听,我们所言是否为真。”苏卿挺起身子,义正言辞道。“您也别来劝我,我一罪臣之女,人微言轻,身后这些人并非为我而来,更不是为了我们四个人而来。正道于心,公理在人,人心之所向,陛下怎能忽视?”
“姑娘,老奴劝不动那三位,可您毕竟是陛下提拔起来的人,好歹暂时让陛下缓一缓。”刘总管道。
“可是刘总管,陛下也是灭了我家门的人呀。您这情感讲的,不在道理。况且,您出发点就错了。若仅仅以个人恩怨分阵营,定功过,那么我从兰台进北辰宫便是个笑话。若并非因我苏子衿的才能与功劳定赏罚,那还请陛下罢免了我的少卿之位,名不正言不顺的,我不要。”苏卿道。
“你以为朕不敢动你么?”秦渊怒气冲冲地从承天殿冲了出来。
“陛下。”刘总管赶忙擦了擦汗,退到一边。
“没用的东西。”秦渊骂了刘总管一句,便面向苏卿走过来。“苏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臣很清楚。”苏卿道。“刘总管得您授意说的那些本就是错的,此事并非个人恩怨,更非结党营私,家国大义面前,陛下可否先放下您制衡朝局的权谋之心,想一想我们说的话呢。”
“太后的意思是,中立。”秦渊无奈,只得将太后搬了出来。“太后方醒来不久便知道你们在这儿跪着,气急攻心又不省人事,虽无性命之忧,但终是身体有损。”
“陛下,容臣说句无情的话,后宫不得干政。”苏卿道。“为人子您理当尽孝,可您也是一国之君,半点没有自己的主见么?”
“你……”秦渊按捺下翻涌的怒气。“你们这是在逼宫。”
“陛……”苏卿方想回应,却被秦奚抢了话。
“陛下,臣斗胆一问,何为逼宫?”秦奚问道。
“晏平王会不知?”秦渊回应。
一来一往,隐隐升腾起的火药味让一旁的苏卿有些担忧,忍不住用拢在外披里的手轻轻碰了碰秦奚的手,方触到秦奚略显冰冷的指尖,苏卿的手便被对方拢在了掌中。
无声但坚定的力量传来,苏卿心下稍安,挣扎着要抽回手,却被抓得愈发牢固。
“陛下,臣一不要您的皇位;二没左右您立后纳妃;三没逼您早立太子;四没以无理取闹之事左右您的决断;五没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六没剑指新都架您为傀儡。臣与永安侯、北辰宫枢密使、北辰宫少卿四人皆以郢安为本,尽忠职守,请问我们何处是在逼宫呢?”秦奚说道。“您与臣之间的私怨不必凌驾在国本之上,臣志不在此也闲散惯了,能在夺嫡之争和五王逆乱中活下来,臣已然满足,绝无更大野心,更无意于此间同您对立。您若气不过,待此战过后,您是要放逐还是发配,我都无意见。只要您留臣一条命,臣任您处置。”
“秦奚,到那个时候,朕还有本事处置你么?”秦渊狠狠说道。
“陛下年少有为,您是君,我是臣,您自然有这个本事。”秦奚道。“陛下,可否上朝,听我们一言啊?”
秦奚说完便拜倒在秦渊面前,萧朗和萧昙立即跟随,身后乌泱泱的众人也立刻便拜倒,苏卿淡淡笑了笑,正欲拜倒的瞬间,左臂被一股大力撕扯,秦奚知晓苏卿手臂的伤,迅速放开她的手唯恐牵扯到她的伤口,右手以最快的速度扶住她的腰肢,让她能有个借力。
秦渊气急之下本想将苏卿拉起来带走,却在拽住她左臂的一瞬间愣怔住。外披从苏卿胳膊上滑落,露出天青色的袍袖,殷红的血色逐渐浸透蔓延,与之同时出现的,是苏卿额头上细细密密沁出的汗珠。
“子衿。”秦奚趁着秦渊慌神的瞬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将苏卿捞到自己怀里。“陛下,够了。当断不断,优柔自私,皇兄的气魄你一点儿都没能继承。论理你我为君臣,论情你我为叔侄。我过去不愿同你计较,但今日哪怕你说我以辈分相压我也不在意,这朝你上还是不上?若你再如此感情用事意气用事,我便坐实了逼宫的罪名。”
苏卿从未见过秦奚发火,印象中他一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虽意气风发但时常懒懒散散地鼓捣着自己的事情。而此番大抵才激起他三分怒气,便将对面秦渊的气势压掉大半。
有那么一瞬间,苏卿恍然觉得,论帝王之气,秦奚的确比秦渊更适合坐这个皇位,坊间传言倒还存着那么几分真实。
“她这是怎么了?”秦渊躲闪着秦奚的话。“昨日前日上报,不是说皮外小伤,暂留侯府修养么,怎么会这么严重。”
“的确是皮外伤,不致命的也的确是小伤。”苏卿回应道。“但陛下,这伤却大有来头。永安侯前日遇刺,臣遭了无妄之灾,这伤便是刺客留下来的。您可知这刺客是何人?”
“谁?”秦渊有明知故问的慌乱。
“正是太后和安国公主口中的庆阳刺客。永安侯和萧大人抓住了两个活口,由晏平王亲自审问,一死一残,但好歹是撬出了话来。”苏卿缓缓说道。“她们不是什么庆阳刺客,而是伪装成庆阳人的西蛮死士。”
此言一出,四下再度议论纷纷,部分本已进入承天殿中的朝臣也偷偷地跑过来跪在殿前,成了乌泱泱人群中的一份子。
“一面之词,人证也只有一人,如何服众,如何让朕信你?”秦渊道。
“陛下,太后、安国公主,哦也许还包括您,难道不也是一面之词么?州官放火与百姓点灯,不冲突的,您兼听则明,不如也听听我们这些人的想法,如何?”苏卿问道。
“只一名刺客活着,许是偶然因仇恨而要杀永安侯呢。”秦渊道。
苏卿一时有些无奈于秦渊的自欺欺人,叹气的空档中,秦奚将话头接了过去:“陛下,前天因永安侯遇刺,臣察觉事态并不简单,也许还有其他的刺客会对我朝重臣下手,故而迅速组织军中力量对各官家进行暗中保护,生擒了不少刺客。所以这人证,您要多少,我们有多少。”
“既然如此,永安侯为何不直接上报朝廷?”承天殿门前,一位三品官员站出来吼道。“这不是欺君么?”
秦奚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后淡定地翻了个白眼,摆明了根本不想搭理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蠢人。苏卿点了点头,只得又将话头接了回来。
“这位是?哦,原来是齐相门下,户部侍郎柴大人,失敬失敬。”苏卿笑道。“我们怕打草惊蛇并未第一时间上报,而选择暗中派人保护以找到更多线索。取得更多人证坐实猜测后我们把所有关节都如实上报了呀,绝无欺君罔上。而且柴大人家也在我们保护范围之内吧,您儿子温香软玉在床,被刺客吓得差点失了儿孙福气,还是晏平王的人及时赶到才让他捡回一条命来。哦对了,柴大人,据说那女子还是个青楼名妓,模样可人,功夫上佳。柴公子惯会为她一掷千金,这千金是哪来的呢?秦御史,这可是您的分内职责,有劳了。”
“萧枢密使,北辰宫柴侍郎卷宗改天借我看两眼。”秦奚道。
“你俩惯会给我找麻烦。”萧昙笑道。
“所以,陛下,前方战事不等人,可以上朝了么?”秦奚冷冷说道。
秦渊强压着努力拂袖向承天殿走去,淡淡看了一旁的刘总管一眼。刘总管会意,连忙扯着嗓子喊了几声“百官进殿”,一颗悬着的心也终归落了地。
苏卿苍白着一张脸向秦奚笑了笑,却正对上秦奚冷着的一张脸。
“我握着你的手,感觉得到。你故意让秦渊扯到你的左臂,是吗?”秦奚冷冷说道。
“嘿嘿,我看他要来抓我,想着倒不如下剂猛药。不过就是出了点儿血,没事儿。”苏卿道。
“你手臂上的伤口不浅,不是同你开玩笑的。”秦奚道。“不怕出事么?”
“我新都一霸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伤口都是勋章,再说还有沈清晚呢,我一点儿也不怕。”苏卿笑了笑。
秦奚一把将苏卿搂紧怀里,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受伤的左臂,将头埋在她颈侧,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可是我怕。”
“额……”苏卿愣在原地,脑子空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得用右手轻轻拍了拍秦奚的背。
从二人身边经过的官员都识趣地走远了些。
“这么多人呢,我们赶紧把这事儿解决了,我也好回去休息。”苏卿说道。
“好。”秦奚轻柔地放开苏卿,扶着她准备向前走。
“咳咳,下次记得,注意影响。”萧昙淡淡开口道。“我也是人,站旁边很难为情的。”
“侯爷呢?”苏卿问道。
“他不想看见这一幕,先走了。我们跟上吧。”萧昙道。
“好。”秦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