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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   第十一章
      承天殿之内,秦奚带来的一众没了牙的刺客们浑身是血地跪在冰冷的地上,有几人还忿忿不平地看了看萧昙和苏卿,随后便被回头的秦奚凌厉的眼刀吓得再也不敢抬头。
      “你用了多重的刑?”苏卿忍不住悄声问道。“这些人见到你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也就是残废了罢了,比起天牢里的手段还差得远。”秦奚淡淡说道。
      苏卿倒吸了一口凉气,垂头静立。
      “怎么不说话了?”秦奚笑道。“这大殿中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你不必担心陛下会听到。”
      “不是担心,而是后怕。我想着这些年我没少得罪你。”苏卿笑道。“但我事出有因,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不会认错的。”
      秦奚无奈地笑了笑,道:“随你。”
      “好了,都给朕安静些,嗡嗡嗡的朕头疼。”秦渊皱着眉,放下了手中需要他一边看,刘总管一边收拾的三个桌案那么长的供词。“这供词朕看过了,这些人方才也都审问完了,把他们拉下去送进天牢听候发落把。这大殿上血腥味太重,令人恶心。”
      立刻便有侍卫涌入殿中将地上的刺客们尽数拖走,小宦官们即刻便冲上来将地上长长的数十道血线和一滩滩血污尽数擦干净。
      “清静多了。”秦渊道。“诸位说说吧,这出兵助庆阳一事,都怎么看啊。”
      “陛下。”一道略显尖锐的女声突兀地自承天殿侧门帘幕后响起。“奴婢传太后的话。”
      “说。”秦渊似乎有些不耐烦。
      “太后的意思是虽然这些人证的确证实了西蛮的诡计,但事已至此郢安宜按兵不动,保持中立,手握庆阳王世子而要挟庆阳停手,命西蛮与庆阳一同来郢安对峙调停,保持三国平衡。”女声说道。
      “齐相,你意下如何?”秦渊突然问道。
      丞相齐越面色波澜不惊,躬身上前回道:“臣以为,后宫不得干政。”
      “大胆,竟敢妄议太后干政。”女声吼道。
      “陛下已近加冠之年,理当亲政,太后再左右朝政便是不妥了。”齐越不卑不亢道。
      “臣以为,齐相说的有理。太后当放权。”一名大臣站出来附和道。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附议……”
      此起彼伏的附议声错落响起,苏卿笑了笑,低声道:“一箭双雕,倒是借我们的手打击了太后。果然,制衡朝局在陛下眼中比边民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要更重要些。”
      “我记得你曾是陛下阵营中的人。”萧昙笑道。
      “我的确站过阵营,但我更忠于郢安,萧枢密使竟然认为我是只知权力倾轧的人,唉,心寒啊。”苏卿做痛心疾首状。
      萧昙笑着摇了摇头。
      “回去禀告太后吧。”秦渊淡淡对帘幕之后的人说道。
      那女官似是叹了一口气,消失在帘幕之后。
      “晏平王,方才那女官的话,你怎么看?”秦渊回过头来,盯着本窃窃私语的苏卿与秦奚。
      “陛下,您想听真话?”秦奚淡定反问道。
      “你想欺君?”秦渊冷笑道。
      “臣自是不敢的。”秦奚道。“陛下,您有没有想过,若按照太后的意思发展下去,会是怎样的后果?”
      秦渊沉默不语。
      秦奚摇了摇头,看向一旁的苏卿,淡淡道:“苏少卿,你觉得呢?”
      苏卿瞪了秦奚一眼,转过头来一派春风和煦,不卑不亢地说道:“庆阳一旦停手,西蛮不太可能接受郢安的调停,反之会变本加厉灭掉庆阳,当然郢安也可利用通商与实力从这件事中摘的干干净净,随便调查调查后放了庆阳王世子,一句歉意便草草了事。庆阳一灭,王世子再无后台,就算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并且对郢安再也不会造成任何的威胁。这根本就是西蛮人早就谋划好的让庆阳同我们都措手不及的一计。庆阳一灭,西蛮统一漠北指日可待,反攻郢安也易如反掌。由此观之,太后之言大谬,我们必须出兵,讨伐西蛮。”
      “苏少卿,容我说句题外话。世人皆知苏少卿同庆阳王世子朗祺私交甚笃。如今苏少卿如此为之,莫不是利用郢安在为庆阳寻生路?”礼部侍郎曲大人抚着胡须淡淡道。
      “曲大人,你我在使团中共事多年,虽多次意见相左,但苏卿自问始终敬您三分。如今这一顶里通外国的帽子扣下来,为了不使曲大人这等因循守旧的蠢货误国,苏卿也不得不辩解一二。”苏卿道。“我同庆阳王世子是有私交,但我是郢安人,数次边境往来诸位有目共睹,我若有二心大可利用庆阳王世子对我的情谊金蝉脱壳,何必还要回到新都来继续过我被软禁在皇宫别院、被恶意中伤金屋藏娇的日子呢?”
      “你不必强词夺理,你父亲苏晟是郢安千古罪人,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曲大人似乎被苏卿话中的“蠢货”二字刺激到。
      “曲大人既然提到苏晟,那我就更得说道说道了。苏家贪墨案已有公断,罪臣具已伏法,我新都苏府上百口人,除我之外,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城西乱坟岗凑堆儿呢。我暂且不论他们当中有多少人本是无辜,只论我自己,如今的地位与名望,哪一个不是我风里雨里一寸寸赚来的?我可曾卖国,我可曾贪墨?前人之过尽数付了代价,何及后人?曲大人,您缩小三国之祸至家门对立,究竟是何居心?”苏卿冷笑道。“您这等格局,是如何通过科举进入朝堂的?那年考官是谁?是不是该查一查他有没有徇私舞弊了?哦我忘了,他已经被斩了,是贪墨案对不对,是我父亲罪臣苏晟啊。曲大人,您作为学生,这么想给自己的老师多加几条罪名,真是师徒情深啊。苏大人的棺材板我不知还按不按得住,但他想同你团圆的心情估计是早就控制不了了。”
      “你……”曲大人一时气急,竟不知该说什么话。“你有辱斯文。”
      “呵,苏卿。你这么强词夺理,也莫怪我等有所怀疑。安国公主曾说,庆阳王世子所钟情之人乃是你苏少卿,娶她也不过是想毁了她的终身幸福而为你报一箭之仇。就算晏平王所说皆为真实,人证物证俱全,那也不能证明刺杀太后和安国公主的刺客便不是庆阳人……”另一名苏卿都不认识的四品官员站出来振振有词。
      “这谁啊?”苏卿忍不住微微偏头低声问秦奚。“怎么都冲我来了,沈清晚能不能快点儿!还有,这位兄台问的是什么蠢问题。”
      “问这种问题的,虽是敌人但胜似友军,问些无关痛痒的,也误打误撞为我们拖时间呢。”秦奚道。“况且,他问了‘明妃肚子的皇子是否因你而死’和‘金屋藏娇’,你正好趁此机会解释,而且这些触及陛下尊严,他不是也很想知道你的底线么。正好趁此机会说明白。”
      “我还没说真的原谅你,你就这么着急让我同陛下划清界限?”苏卿怀疑道。
      “非也,你自己的心思你自己还不明白么?”秦奚漫不经心道。
      苏卿长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等到那位兄台说完,缓缓说道:“各位,我们都是郢安朝臣,庆阳王世子就算出身漠北,也是有大局观念和天下观念的王族,洁身自好得很,又岂会为了我而毁了安国公主进而彻底葬送同郢安的邦交和三国之间表面上的和平呢?”苏卿说完,掀开外披,撸起袍袖,露出白皙的右臂,守宫砂殷红刺目,瞬间便让龙椅上的秦渊皱起了眉。“况且我和陛下清清白白,你们指责我祸国我不在意,怀疑我谋杀皇子我也不愿辩解,清者自清,我叫不醒装作昏睡的人,索性便随他们去吧。可是利用我来指责庆阳王世子沉迷美色,指责陛下昏聩误国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这就不好了吧。”
      “够了!”秦渊大吼一声。“让你们说的你们不说,无关紧要的辩了一场又一场,朝堂是儿戏不成?”
      “陛下圣明。”苏卿连忙接道。
      “秦奚,你就这么推一个女人出来挡着,打算自己一言不发?”秦渊问道。
      “臣闲散惯了,苏少卿这么厉害,臣也不是不可以偶尔吃个软饭。”秦奚笑道。“而且臣一直想看看,这郢安朝堂究竟腐朽歪曲到了什么程度。可好戏尚未开场,便被陛下清了场。”
      “你不是着急出兵援助庆阳么,没看出来丝毫急迫啊?”秦渊讽刺道。
      “臣的人证、物证、供词陛下都看过了,诸位同僚也都了解了,臣能做的都做了,只能等陛下圣裁,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其余的臣什么也做不了,急也没用。庆阳若在此间灭了国,那也是他们命数已尽;臣待西蛮进攻郢安的时候率西山大营前去揍他们就是了,若马革裹尸也算死得其所。”秦奚淡淡道。“臣不是郢安命数的掌握者,臣除了练兵备战,上疏举荐弹劾,臣什么都做不了。而陛下不一样,您掌握郢安国运,某种程度上,您便是郢安的命数。唇亡齿寒,陛下宜早做决断。”
      “秦奚,你真的不是在架空我?”秦渊针锋相对,让秦奚身边的苏卿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使您做出正确决定便是架空您,那么郢安大半朝臣便都是谋逆者或权力倾轧的帮凶刽子手了。”秦奚道。“您有想这件事的心思,不如再听听文臣与武将各自的想法,臣与苏少卿愿退出殿外,不再左右您的决定。”
      秦渊默然,苏卿却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苏卿也愿撤出大殿。但若陛下同意出兵,还请允苏卿随军,论三国朝局,苏卿尚有发言权。请陛下以大局为重。多谢陛下。”
      “你……”秦渊语塞。“罢了,你二人出去。”
      秦奚看了萧昙一眼,对方会意微微点了点头,秦奚便放心地拉着苏卿躬身后退,转身便挺直脊背挥袖走出大殿。
      风雪已然停歇,太阳露出了头,承天殿瓦檐上滚落着融化的雪水,地面上已然开始有些湿滑。
      “这真的会是春暖花开前的最后一场雪了吧。”苏卿走到白玉雕栏前,用手指扫过积雪,是刺骨的凉。
      拢了拢外披,明明已经是阳光明媚的天气,苏卿却不知为何冷的厉害,强忍着不让牙齿打颤。
      秦奚从她身后走过来,看着不远处一座宫殿的飞檐翘角,柔声问道:“一定要随军么?”
      “明知故问。许多年前我还小,莫名其妙心血来潮一定要跟着我娘去边地,我知道她瞒着我一些事情,但我也知道她应当是去劝和的,因为她不会无理取闹离家出走,更不会目标极其明确地一走便走到边地走到战事前线。殿下,近些日子我的很多常理认知都在崩塌,庆阳王世子寻人一事给了我不大不小的启发,永安侯从边地带回来的那名女子是我娘无疑,而朗祺寻人又恰恰指向了永安侯府,我娘多年前的确做过澄清证实自己并非庆阳人,但你看朝堂颠倒黑白本就是常事,为了救人而隐藏身份也是我娘这种热血青年能做出来的事情。所以,这次我一定要跟着,不仅仅因为我最了解三国局势,可以成为你的军师;也因为我的私心,我想知道当年事的前因后果,也想看看陈昭,也或许会有什么我猜不到的奇遇能解开你我之间多年的心结。”苏卿缓缓说道。“殿下,先帝崩于边陲,西蛮是他一生之痛,更是他未竟之志。我知道你这些年对西蛮有怨,但碍于邦交国策,你强按捺下所有的怒火。而这一次是西蛮挑事,殿下在延续的是先帝未竟的事业,您做了您哥哥没有做成的事情。而我也要做我母亲没有完成的事情。我的猜测若是真的,我母亲很可能也是先帝军师一般的人物,那么此番我便是您的军师,我们只要赢不要输,不重蹈覆辙也不居功自傲,只是认认真真去做我们该做的事情,不好吗?所以我一定要跟,您方才不拦我,不也是知晓我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任何人拦得住么。”
      “那便不能像前几次出使那样处处冒险,你随军便不再是使团的人,虽非我的臣属,但也是我所管辖。不许再莽撞,要好好跟着我,让我护着你,明白么?”秦奚道。
      “互相保护吧,不能你一人担着所有的风险。”苏卿道。
      秦奚笑了笑。
      “那位柴大人真是讨厌,他家也在我们保护范围之内啊,不知感谢倒反咬一口。早知道就放弃他家,让他们被刺客砍死倒也是求仁得仁。”苏卿嘲讽道。
      “背后不语人是非,但你骂得对。”秦奚笑道。
      “你看从这承天殿向外望,能看见东石街,虽然听不见小贩吆喝声,但是那里的餐食铺子肯定已经出摊儿了。包子面条什么的,应有尽有,烟火气厚着呢。”苏卿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殿下,这天下说大也大,大不过苍生黎民万千;说小也小,小不过庙堂江湖两地。人心虽难测,各家划分那一亩三分地都能打的头破血流,弄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来。可是太阳照常升起,街市依旧熙熙攘攘,烟火气之下,是万千黎民百姓国泰民安的祈愿。殿下,我想护着这烟火气,一点儿也不想退缩。我知道这也是你想做的,让我陪着你一起去完成,好么?”
      “我可是陛下排挤名单中的首位,苏少卿这位当朝红人真打算同我共沉沦?”秦奚笑道。
      “我知晓对错,陛下此番的确过激,我不愿再与之同流。不过若有一天你负了郢安,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苏卿平静地说道。
      “郢安是皇兄用命相托的基业,我不负郢安也不会负你。”秦渊道。
      苏卿的头开始有些昏昏沉沉。
      “子衿!”一声轻声呼唤将苏卿从昏昏欲睡的局面拉了回来。
      “清晚,你找到证据了?”苏卿立刻迎上奔跑上石阶的沈清晚。
      “咳咳,找到了,这毒药里,有两味药是庆阳没有的,其中一味只生长在西蛮神山,连西蛮部首领都不能随意进入的神山。庆阳人没理由能拿到。”沈清晚说完便察觉出苏卿的异样。“子衿,你……”
      “没事,我有些冷。”苏卿声音带着颤音。
      沈清晚立即碰了碰苏卿的额头,温度滚烫。
      “殿下,子衿这样你都没发现?她发了高热。”沈清晚忍不住数落秦奚。
      秦奚懵了片刻,而后立即扶住苏卿,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没事清晚,从小到大我惯会强忍着,若我自己不说,不是有几次连你都没看出来我病了么?”苏卿道。“这事儿怪不得殿下,是我自己看见你过来,心里石头落了地,这才撑不住了,不然你都会被我蒙混过去。”
      “我带你回王府去,你需要诊治和休息。”秦奚说道。“对不起,我……我没有照顾过同龄女子,我军中呆久了,对不起,我没能看出来,是我的疏忽,对不起。”
      沈清晚见秦奚似乎的确是经验欠佳,这一番道歉加磕巴也的确不像他以往的做派,这才作罢。沈清晚看了看苏卿的脸色,抓住她手腕诊了脉,确定并无大碍后才放下心来。
      “我这便进殿,剩下的事,交给我和萧昙便好。殿下,带着这不要命的回去吧,王府中有医官,包扎止血加上需要内服的药汤他们都知道,不必我赘述。”沈清晚说道。“苏卿大小姐要是再胡闹,殿下您就直接敲晕了她,我站您这边。”
      “清晚……”苏卿委屈道。
      “我不说你,因为这一场乱斗没你不行。但我有生气的权利,你好了我气就消了,还不赶紧回去。”沈清晚说完便长叹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向承天殿走去。
      苏卿委委屈屈回头的一瞬间,突然双脚便腾了空,耳边是有力的心跳声。
      “喂,你抱我干嘛。我能走。”苏卿挣扎道。
      “别动。”秦奚淡淡说道。“对不起,子衿。”
      苏卿无奈地笑道:“我都说了,我惯会演的。沈清晚这个大夫都被我骗过,你的段位真的没她高。”
      “所以不要再骗我,不然就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你离宫这么简单了。”秦奚笑道。
      “殿下,威胁人不带这么没羞没臊的。”苏卿道。
      “你也知道,我惯不喜常理,并且一直挺无赖的。”秦奚俯身在苏卿耳边说道。“所以不要逼我。”
      苏卿耳朵瞬间比泛红的脸还要红还要热,淡淡道:“殿下,抱着我不累么……”
      “你不重,反而该多吃些。”秦奚笑道。
      “阿蓁的蹄髈,今天归我了。”苏卿淡淡道。
      “应该也没必要吃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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