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sallyandsunny

13、第十一章

　　林眉只觉得心一沉，几乎要呼吸不出来。
　　她只能死命踢着后面那个人的小腿，希望借此逃脱出来。
　　出乎意料，那个人并没有反抗。
　　片刻后，他低头紧紧贴在林眉的耳边，呼出的热气惹得林眉耳朵痒痒的。
　　“踢够了没？兔子小姐！”
　　语气甚是恼火。

　　林眉整个人顿时松懈了下来，她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白思往只得扶住她，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我们还要回去么？”林眉勉强稳住身子，心有余悸地问。
　　“不了。”白思往抬头，看了眼依旧黑漆漆的大楼，冷冷地说，“那里也不安全了。”

　　直到上了白思往的车，林眉还是止不住的哆嗦。
　　白思往叹了口气，从手边拎起水壶，倒了杯热水给她，温和地说，“喝点热的会好一点。”
　　林眉接过，紧紧地攥在手里。
　　白思往发动汽车，边打着方向盘边愧疚地说，“对不起，这次是我大意了。”
　　林眉低头，使劲喝了一大口，有气无力地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不是说4点之前就能回来么？”
　　说着说着，愈发觉得委屈。
　　“回来的时候，前面发生了追尾，我被堵了很久。”说到这里，白思往懊恼地重重拍了方向盘一下。
　　“那么你手机干嘛关机？”林眉揉着鼻子说道。
　　“别提了。”白思往怒气冲冲地说，“不停有陌生号码拨我的手机，禁了一个又来一个。我怕你找我又不敢关机，结果这些家伙硬生生把手机打没电了。偏偏车载充电器还落在了家里。于是我只好趁堵车厉害的空，下车沿着公路一直敲车窗，才借到一个。”
　　“难怪我后来打给你，就拨通了电话。”林眉恍然大悟。
　　“是啊大小姐，差点没被你吓死，”白思往没好气地回答，“刚接通你那边就断了线，再打过去就关机，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不是，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林眉连忙解释道。

　　十分钟后。
　　“你说有人打我家电话？后来还有人进了我家？”白思往抚着方向盘，不自觉提高了声调。
　　很明显，他对于这点难以置信。
　　“对。”林眉心有余悸地盯着倒车镜，生怕有人跟过来。
　　“不可能啊。”白思往的眉头蹙了起来，缓缓摇头，仿佛自言自语道，“竟然有人知道这个地方？”
　　林眉滞了一下，有些迟疑终究还是开了口，“小白，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说。钟聿在你们如此严密的重重保护下，竟然被害；还有我藏在你家这件事情这么快就被对方知道，难道你不觉得，公安内部，或者更进一步说，就是你们局里应该出了点问题么？“
　　白思往却没有回应。
　　他只是开着车，脸色越来越难看，重重踩下了油门。
　　汽车在道路上飞速驰骋，路边的玉兰花路灯“唰“地一声便被甩到了后头，林眉被甩得有点不稳，只得抬手，紧紧抓住了车窗上的横栏。
　　车子越开越快。
　　眼看着便到了荒无人烟的郊区。
　　“白思往，你闹够了没有！“林眉终于忍不住，高声叫道，“你以为什么都不说，我就不清楚？你早就对这些事产生怀疑了，是不是！”
　　车厢里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林眉情绪激动地喊道，“那么你倒是说说看，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去治安亭？好，你不说是吧？我来替你说，因为如果那样的话，就会有公安知道我现在身处何处，那么关于我的最新消息自然而然就会在公安内部传开。你怕的不就是这个么！”

　　尖锐的急刹车声后，车子在路边直直停了下来。
　　尽管系着保险带，林眉还是狠狠向前方冲了下去，狼狈不堪。
　　她转头，对着白思往怒目而视，却有些意外。
　　迎面是白思往平静的脸庞。
　　“对，你猜得都没错。”白思往正了正后视镜，不带任何感情淡淡地说，“我确实怀疑他们，这也是我一直把你留在我身边的原因。另外，我有个问题。”
　　“什么？”林眉有些怔怔地，未反应过来。
　　白思往转过脸，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冷笑道。
　　“为什么闯进我屋子里的那个人，会有你的手机号码？”

　　林眉忽然就愣住了。
　　她一直都没有考虑到这个个问题。
　　刚才之所以将自己的手机扔入大衣柜，是因为她白天碰巧看到书桌柜子里有一支白思往的手机。
　　她原本打算用那个手机拨打自己的号码，以此引起对方注意来脱身。
　　不料陌生人却先行了一步。
　　那么为什么那个陌生人会有自己的号码？
　　“难道他认识我？”林眉皱起眉头，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车前板上叩击着。
　　“不，不一定，”林眉想了想，立即摇摇头否定掉，“济善堂门口的木桌上搁着我的名片盒，名片上面有我手机号。这样说来的话，只要到过济善堂的人就都有可能知道。对了，你记得我从武进回来后被追杀的那次么？既然他们能够偷偷潜入到我的药店，那么也就一定能够搞到我的名片。”
　　白思往侧过身子，定定地凝视着林眉，眼神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
　　狭小车厢里的气氛顿时微妙到极点。
　　过了许久后，白思往终于拉开车门，弯腰出了车，向远处的田野走去。
　　他就那么静静立在站在田野中，负手昂首仰望星空，长身玉立，俊美焕然。
　　忽然间他低头，赌气地在路边拽了片略带黄意的叶片，而后置于唇边轻轻吹开来。

　　悠扬而略带忧伤的乐声在皎洁的月色中慢慢流淌开来。
　　林眉僵在了座位上。
　　刹那间，她有错觉，时空回流，一切又回到千年前陷空岛水边的木板上。
　　漆黑夜幕上独挂一轮满月，月下有翩翩公子一袭白衣，临水而立，腰间挂画影宝剑，微风拂起剑穗，妙不可言。
　　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住。
　　清脆的乐声依旧在继续。
　　今晚月光分外好。
　　她终于打开车门。
　　下了车，停了稍许，她仿佛下定了决心，慢慢迈开步子，再然后，步伐俞来俞快，犹如若夏天午后，劈头盖脸而下的大颗雨点。
　　最后，她终于疯了似地拼命奔跑。
　　微风灌进袖口，长发飘扬，身上有止不住的瑟瑟凉意。
　　但仍有脉搏鼓点般有力跳动，热血在周身流淌，沸腾到几乎要将林眉融化，。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从背后紧紧环拥住了白思往。
　　白思往并没有回头，乐声却嘎然而止。
　　白思往的身体很温暖。
　　林眉将脸贴在白思往宽后结实的后背上，眼泪顺着脸颊，一点点渗进白思往的外套里。
　　“对不起，就这一次，请你原谅我这一次。”林眉的泪水挂在睫毛上，随着身体微微颤抖。
　　虽然竭力平复情绪，她却仍止不住满心悲伤，埋首低声呢喃道，“小白，你在哪里，你不是说会等我的么？为什么我在济善堂等了那么久，你却还不来？”

　　白思往一动不动，任凭她就这么紧紧抱着。
　　林眉亦没有动，压抑了许久的感情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她几乎要崩溃。
　　许久后，白思往转过身，轻轻拍了拍林眉的肩头，贴心地递上纸巾；
　　却始终没有看向她，只是双手插袋，低着头径直向车走过去。
　　林眉低着眉眼，胡乱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不敢抬头。
　　这次真是失礼太多。
　　拖沓着步伐，林眉半是迟疑半是不情愿地向车边走去。
　　她只觉脸烧得很热，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却不料那厮“唰”地摇下了车窗，手臂懒洋洋地搭在上边，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兔子小姐，上车吧。”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切纯属庸人自扰。

　　林眉愣了下，脸上随之慢慢浮现出笑意。
　　她敏捷地拉开车门钻入车中，一边扣好安全带，一边孩子气地大声回答，“Yes，sir!”
　　白思往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打着方向盘说，“小姐，阿sir对你可是敬畏得很，你不过呆了几天，就没差把阿sir家给拆了。说吧，现在去哪里？”
　　林眉打开头顶的隔板，对着里面的镜子，仔细查看泪痕是否擦拭干净，说得可怜兮兮，
　　“你来决定吧。“
　　但后边立即跟上半句，
　　“反正我要是出什么事情，就是你失职。“
　　理直气壮，毫无半点愧疚之心。
　　“啧啧啧，”白思往咂着嘴，连连摇头，“兔子小姐的脸皮，简直连我局食堂的馒头都要自叹不如，羞愧而死。”
　　“切，”林眉收了隔板，正了正神色道，“也不知道哪里安全。”
　　话语间，路灯将郊区黑色的小道照得明亮，光柱顺着道路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先找个宾馆住下来吧。”
　　白思往淡淡地回答。

　　“你们俩真的不开一间房？”
　　接待处的服务生一边熟练地刷着身份证，一边抬起小眼睛，狐疑地看着面前长相颇为不错，且很是相配的两个人。
　　“不开！”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话音落地，白思往和林眉相视而顾，脸涨得通红，尴尬极了。
　　“不开就不开呗，嚷嚷什么啊。”服务生嘀咕着递过两张房卡。
　　“301，320？”白思往看了看房卡，蹙起眉梢问道，“没有连在一起的房间了么？”
　　“不好意思，今天客满。”服务生撇了撇嘴回答道。
　　白思往很显然有点忧心忡忡，眉毛皱了半天后，终究还是掉头向电梯走过去。
　　“嫌离得远就开一间房呗，装什么装啊。“
　　身后是服务生不以为然地嘀咕着。
　　“闭嘴！“
　　这次两个人终于同仇敌忾，回头狠狠地钉了一句，
　　顺便一记眼刀，白眼翻得恰到好处。

　　“你要小心。”白思往帮林眉开了门，担心地嘱咐道，“门要锁好。什么人来敲都不要开。如果要出去，就打我房间内线，我陪你。”
　　“我知道。”林眉点头，敬了个礼回道，“不用担心。”
　　关上门，林眉脸上的笑容慢慢冷了下去。
　　推开窗户，郊区空气中还带着点烧秸秆的味道，焦焦得很特别。
　　她靠着沙发临窗坐了下去，折腾了整个晚上，腰酸得厉害，肚子也很不舒服。
　　晚风吹在脸上，有些许的凉意，蛮舒服。
　　她不自觉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可是肚子却愈来愈痛。
　　终于忍不住，起身向洗手间走去。
　　她这才发现，原来生理期提前来了。
　　“糟了，没有带卫生棉，也没有带换洗衣服。”林眉一下子慌了手脚。
　　回到屋内，她摸了摸口袋，发现还有些零钱，刚想开门出去；
　　突然又想到了白思往刚才的嘱咐，
　　“如果要出去，记得叫我。”
　　“可是让他出去陪我买这个，也太尴尬了吧。”林眉想了想，立即有了主意，于是便拾起了电话。
　　“总台么？我需要一些东西，请问可以帮我送到301么？”

　　大概过了五分钟，门铃便响了。
　　林眉从猫眼里看了看，是个穿着制服的小女生。
　　保险起见，她还是谨慎地锁了门链，只开了小小一条缝。
　　“钱给你。谢了。“林眉接过塑料袋，客气地道谢。
　　锁好门，她将袋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床上，准备分类放好。
　　忽然间，她在袋子最里面看见了一张照片。
　　“这是什么？”她迟疑着捡起。
　　照片不是很新，上面是一个中等身材的普通男生，样貌平平，年纪倒是不大，二十岁上下，显得颇为青涩。
　　背景是一片篮球场，不少男生在热火朝天地打着篮球；
　　而照片主角则像是被突然拉过来，手里还拿着几本资料和圆珠笔，睁大眼睛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这什么意思？”林眉还是没有反应过来，“难道是刚才的服务生不小心放在里面的？”
　　就在此时，窗外一阵风吹进来，购物小票飘了起来，遥遥晃晃落在地板上。
　　林眉弯腰去捡，想扔进垃圾桶，却骤然僵直在了原处。
　　与石雕一般。
　　小票后面，只有阴森森的几个字，
　　“小心你身边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