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sallyandsunny

14、第十二章

　　林眉只觉后背有萧瑟凉意。
　　仿佛有无数只小蚂蚁，沿着周身缓慢蠕动，却又挠不到够不着，不安得紧。
　　小心你身边那个男人。
　　小心谁？白思往么？

　　这边怔然，那边却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兔子小姐？“门外一把欢快声线。
　　林眉慌乱地将小票揉成一团扣在掌心，深吸口气，轻轻拉开了门。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么？“
　　竭力不动声色。
　　”没什么，“白思往孩子气地微笑，”只是刚才好像听见这边有动静，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没事吧？”
　　林眉摇了摇头，咬着下唇，半晌后挤出一句，“没事，只是让服务生送了点东西。”
　　“东西？”白思往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抬眼仔细看便立即端详到了床上一堆花花绿绿的袋子，脸“唰”地就红了起来。
　　“没事那我就走了。”他有些尴尬而又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发，转身离开。
　　林眉缓缓阖上门。
　　她的手却还是停留在圆溜溜的把手上，没有收回。
　　金属的冰冷质地从指尖一路传到心底。
　　修长的五指却渐渐收紧，关节凸起，白皙到有些透明的肌肤中渐渐有青色的血脉泛现出来。

　　门忽然被拉开。
　　立即有冷风迫不及待地扑了进来。
　　“白思往！”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长廊上回荡。
　　“嗯？”走到一半的白思往调头，有些怔怔地看着她。
　　“你过来。”
　　林眉笔直地立在门框侧，双眸黝黑明亮如耀眼的星子，微风不经意拂起她的长发，微微遮住了脸庞，冷静而平和。
　　“我有话对你说。”

　　“你说的就是这张照片？”白思往盯着手中的物件，眉宇间不自觉地蹙成个“川”字，“有人给你送来了这个？”
　　“对。”林眉简略地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她终究还是隐瞒住了那张收银条上的话语。
　　“你觉得这是什么地方？”仿佛想甩开脑海中纷乱的头绪，林眉主动开口。
　　白思往没有回答。
　　片刻后，他轻轻放下照片，抬眼凝神说道，“我想，现在不是讨论这是什么地方的时候。”
　　语罢便起身向门口走去，开门后转头笑笑，“还不跟我来。”
　　林眉虽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却还是跟了过去。

　　“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哪一个？”白思往抱肩斜靠在门边，懒懒地说。
　　林眉这才明白过来。
　　难怪刚才他匆匆下楼，找到大堂经理亮出警官证，找出所有年轻的女服务生。
　　原来是为了找出送东西的那个人。
　　林眉粗略看了几眼，便立即指出了那个服务生。
　　“好了，其他人可以走了，你，留下来。“白思往挥挥手，虽是慵懒的脸庞，双眼中却露出锐利的光芒。
　　“刚才是谁向那个袋子里放了东西？“白思往双眼直视着那个女孩，冷冷地说。
　　“东西？”服务生愣住了，“您说的是什么东西？”
　　“好，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刚才301的顾客让你买东西送过去，但现在袋子里却多了样东西，”白思往顿了顿，低着头看向服务生冷笑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这位警官，我真的不知道。”服务生年纪轻轻，被白玉堂这么冷脸质问着，急得几乎要哭出来，“我买好东西就赶紧给301送过去了，哪里有多放什么啊，更何况，多放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林眉看着小女生苍白的脸，突然心中一软，好言劝道，“你别害怕。白警官只是照例询问而已。你静下来，仔细想想，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没？”

　　服务生低下头想了一会儿。
　　而后抬头回答，“好像在楼梯口的时候，有个人撞了我一下。”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林眉急切地问。
　　“我没看见，”服务生手指扯着衣襟，怯怯地说，“他个子蛮高的，穿的是黑色的外套，一直拉到这里。”
　　服务生比划着，捂住了自己的下半边脸。
　　林眉和白思往相顾，彼此只有摊开手苦笑。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林眉抬起下巴，朝着天花板角落里的摄像头努努嘴，冷静地说道。

　　“对，对，就是这个人。”年轻的服务生指着监控视频中那个黑色的背影，忙不迭说道。
　　白玉堂皱了皱眉头，转过头沉声问大堂经理，“有没有其他角度的摄像头，能够看清楚正脸？”
　　“白警官请您稍等，我去问一下工作人员。”大堂经理礼貌地回答。
　　片刻后，他回来抱歉地回道，“不好意思，没有其他摄像头能够拍到那个角度了。”
　　白思往懊恼地轻轻捶了下桌面，烦躁地抓着头发。
　　林眉却没有说话。
　　她静静站在监控视频前，右手握拳轻抵在唇边，若有所思。
　　“怎么了？”白思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我，我说不出来。”林眉垂下睫毛，轻轻摇头，“先生，麻烦你把这段视频再放一遍。”
　　“好。”工作人员利落地按下了“重播”按钮。

　　林眉前前后后一共看了六遍。
　　“可以了。”林眉终于抬头，客气地微微鞠躬，“谢谢，给您添麻烦了。”
　　然后掉头就走。
　　白思往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却还是小跑跟了上去。
　　两人一直走回林眉房间，白思往犹豫了片刻还是进去，顺手反锁上了门。
　　“你是不是看出些什么了？”白思往小心地试探道。
　　“嗯，”林眉歪着脑袋，托住下巴轻轻回道，“小白，我觉得这个人，我以前是见过的。”
　　“是么？”白思往立即警觉起来，在她身边坐下，“在哪里？什么时候？”
　　“我。。。。。”林眉咬着嘴唇，嗫嚅了半天，“我真的不太记得了，好像是在济善堂，不过我也不确定。”
　　“没关系。”白思往安慰着轻轻拍了拍林眉的后背，低声言语，“想不起来就算了。药店来来往往都是人，记不住也是很正常的。”
　　“恩。”林眉温顺地应声，随后抬头问道，“那么那张照片呢？他给我那张照片，是什么意思？”
　　白思往不答，骤然起身，抱肩立在窗边看夜空一轮皎洁明月。
　　林眉立即也意识到了什么。

　　片刻后，白思往淡淡地回答，“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但我却知道那张照片是在哪里拍的。”
　　“是某所大学么？”林眉小心翼翼地猜测道。
　　“对。”白思往苦笑，“我母校，公安大学。”
　　林眉一惊，竟说不出话来。
　　“想不到吧？”白思往无可奈何地笑着，“这厮都犯到我老巢上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林眉脑子里乱糟糟的，心烦意乱。
　　“我想回学校去查一下这个人是谁，也许能有点头绪。”白思往耸耸肩，“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那就是说，要去北京？”林眉仰脸问。
　　“恩。”他颌首，“所以要辛苦你了，今晚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一早就去火车站。”
　　“好。”林眉垂下眼睑，低声回答。
　　“不早了，你还要休息，我先回去。”白思往拾起照片，“这个就由我先代为保管好了。”

　　门轻轻阖上。
　　林眉从口袋里掏出已经被揉得皱成一团的收银条，轻轻摊开。
　　“小心你身边那个男人。”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其实她已经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当然认得，怎么会不认得。
　　即便那天是缩在鞋柜里，即便是透过百叶柜门，即便只有依稀的月光，她还是认得出来。
　　就是当晚闯进白思网家里的那个人。

　　这个人，知道她的秘密藏身之处，知道她的手机号，甚至一路跟踪她来到了宾馆。
　　却只是为了交给她一张照片和小纸条？
　　他到底是谁？
　　他要做什么？
　　他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他至少有一个目的已经达到。
　　也不知道怎的，林眉只觉自己对白思往的信任有了些许动摇。
　　真的要提防白思往么？
　　仔细想想，整件事情似乎总有些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要查一个人，为什么不直接亮明身份，而后把相片扫描发过去等待校方回应？这样岂不是更快捷有效？直接跑到学校去查岂非太过大费周章？
　　“算了，还是不要想太多。”林眉起身推开窗，迎着晚风甩了甩头发，“顺其自然就是。”
　　纵然全世界都抛弃他，她还是愿意选择陪在这个男人的身边。
　　“因为我爱你啊。”她闭上眼低语，嘴角慢慢浮起辛酸的笑容。。

　　“糟糕！”收拾了会东西，林眉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的镜子！”
　　她竟然将镜子落在了白思往的房间里。
　　“怎么办？现在回去拿么？”她抬腕看看手表，清楚看到已经快11点了。
　　“也只有这样了。”她立即做了决定。

　　“兔子小姐，又是什么事情啊？”白思往已经换上了睡衣，有些睡意惺忪地揉着眼睛。
　　“陪我回你家一趟，好么？”林眉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求道，“拜托拜托。”
　　“现在？”白思往苦恼地揉了揉头发，“这都几点了啊？有什么要紧事情么？”
　　“我把镜子落在你家了。”林眉咬着嘴唇低声道。
　　“镜子？”白思往难以置信到有些抓狂，“大半夜的你要回去拿一面镜子？”
　　“切，你不陪我就算了。”林眉撇撇嘴，掉头就走。
　　“好了好了，我陪你去还不行么！”身后白思往无可奈何地拍了拍脑门，“十分钟后楼下大堂见。”
　　林眉仰头掩嘴，笑意盈盈。

　　“你说现在回去会不会有危险？”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林眉想到傍晚的经历，不禁心有余悸。
　　“你说呢？”白思往打着方向盘，没好气地回答，“兔子小姐，其实你是我仇家派来玩我的吧？啊？啊？”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林眉故作紧张地点头，“噌”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指甲钳，来回摩挲着意味深长地开口，“那我也就只能。。。。。。杀人灭口了！”
　　“不是吧，对我这种帅哥你都下得了手，情何以堪啊！”白思往脸上满是受伤的神情。
　　“好啦，赶紧开回去办完正事要紧。”林眉收了笑容，淡淡地说。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白思往低声问，“那面镜子，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恩。”林眉看着窗外一瞬及逝的昏黄路灯，安静地说，“很重要，比一切都重要。”
　　白思往怔住，半晌后开口，“林眉，你要清楚，没有什么东西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因为我想。。。。。。”
　　说道这里，他停了下来。
　　林眉等了会，转过头问道，“想什么？”
　　“送你这面镜子的人，一定是希望你可以更好地活下去，而不是随随便便为了任何东西任何人去浪费自己的生命。”
　　灯光透过车窗照在白思往刀削般地侧脸上，半明半暗；
　　那一刻，林眉觉得他的眼神里仿佛有什么在流转，却又有磐石般的坚定不移。

　　“干嘛这么严肃？”林眉怯怯地说。
　　“抱歉，”白思往不好意思地笑着换档，“你知道我们做警察的，刀尖上舔血过日子，最见不得你们这种拿自己命不当回事的主。”
　　“刀尖上舔血？搞得跟劫匪似的。”林眉笑话道。
　　“好了，到了。”白思往停下车，转着车钥匙开口道，“走吧，兔子小姐。”

　　房门锁得好好的。
　　林眉缩在白思往后面，心惊胆颤地看着。
　　白思往掏出钥匙，插进锁孔竟然轻易打开了。
　　“他应该走了吧？合着这家伙临走还帮我关了门？”白思往简直是哭笑不得。
　　“进去看看吧。”林眉戳了戳白思往后背，低声回答。

　　两人进门后怕打草惊蛇，没有开灯。
　　里面的人当然早已不在。
　　“赶紧找到镜子离开吧，这里毕竟不安全。”白思往谨慎地说。
　　“好。“
　　十分钟后，林眉找到了镜子，也收拾了些自己的东西，甚至连放在衣柜里的手机也捎上了。
　　下楼上车后，白思往不解地问道，“你说这家伙是怎么想的？刚才我检查了下，他什么也没拿走，连你的手机都没动过，临走还帮我带了门，真是不明白。”
　　“其实我有种直觉，”林眉头靠在座位上，冷静地说，“这个人好像没有恶意。”
　　“女人的直觉？”白思往挑了挑眉梢，不置可否，“那么兔子小姐，可否用你女人的直觉解释下，刚才你收起来的打印的那一大堆纸稿是什么？”
　　“这个啊！”林眉整个人突然神采飞扬起来，贴近白思往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你真想知道？”
　　白思往只觉后背发凉，哆嗦了下还是忍不住好奇心，“说来听听？”
　　“这是耽美小说。”林眉笑得意味深长，“所谓耽美，就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故事。”
　　“两个男人？爱情故事？”白思往嘴角忍不住抽搐。
　　“而这个故事呢，讲的是展昭和白玉堂之间深刻的感情。”林眉捂住肚子笑到内伤，“大概就是说，白玉堂爱上了展昭，但是呢他又死要面子不肯说，于是只能很幼稚地故意去招惹展昭，从而引起他的注意。”
　　白思往转过头，全然不顾方向盘，嘴巴张大得可以吞下一只鸡蛋，结结巴巴地说，“兔。。兔子小姐，你都在看些什么东西啊！”
　　“可以让生活更加美好的东西。”林眉眼神迷乱地看着远方，陶醉地说。
　　“我一定是疯了。这一切都是幻觉，幻觉。”白思往打了个冷战，复读机般地重复着。

　　半夜开封的公路上，白色的丰田在歪歪扭扭地奔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