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野冬奇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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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可以有多少个八年呢？
计嘉不知道。
回到房间后，她打开柜子的锁，从里面翻出一本画夹。
蛮厚的一叠，其中好几张素描纸都已经发黄了，充斥着老旧的年代感。
而每一张画纸上，都画着同一张脸。
同一副身躯。同一双眼睛。
计楠声势浩大地追了八年的那个男人，计嘉也在心里默默追了八年。
什么样的喜欢，才称得上浓烈？
什么样的追求，才能叫做疯狂？
计楠那样的吗？
那计嘉觉得，未免也太简单了一点。
她人生的第一场暗恋，从十四岁开始。
一暗恋，就暗恋了八年。
在这八年里，除了堂姐之外，没有任何人发现过这件事。
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十四岁开始运动，节食，减肥。
每天绕着操场跑半小时，戒掉所有零食汽水夜宵，饿的梦里都在烫毛肚。
曾经最喜欢吃冰淇淋和夹心太妃糖，但从那天以后，再也没吃过一口冰淇淋。
买来的太妃糖没扔，就放在零食柜里，到上大学前那个暑假清理出来，已经过去四五年了，一颗未少。
一米六不到的时候，是一百四十斤，后来长到一米六八，体重反而降到一百以下。
高中以后的朋友，全都以为她是天生骨架小，不易胖。
有时候想想，真的很心酸也很好笑。
读书也是拼命读。
主动跟家里请求补课，一天刷五张试卷，连睡前音乐都是英语演讲。
她从来就不聪明，不是学霸，没有举一反三的本事，也没有什么文学天赋。
她唯一能做就只有勤学苦读。勤学苦读。拼命地读。
从年纪五百名，到三百名，到两百三十名，到一百八十名，一百五十名……最后中考考到了全校第九。
就是这样，如同蜗牛一般，在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地方，慢慢进步。
后来上高中，又得知他创办了游戏工作室——于是开始玩游戏。
其实计嘉压根就不是单机游戏受众，一开始，单纯就是为了他在硬玩，因为晕3D，还一边玩一边吐，一边吐一边在键盘上噼里啪啦。
然后强迫自己去看那些通篇数值的游戏攻略，甚至强迫自己写攻略，硬生生把自己从一个门外汉培养成了资深玩家。
高中毕业，终于要开始读大学那年，非常巧，他决定出国了。
堂姐哭哭啼啼了好几天，跟家里磨着也要出国留学。
计嘉还是站在那扇窗户后，听见了他拒绝堂姐的理由。
他说，我喜欢独立一点的女生，你越是这样把所有生活重心都放在我身上，越是让我觉得烦。
堂姐在楼下失声痛哭。
而计嘉垂下眼眸，攥紧了拳头。
后来整整四年，她的日记本里，再也没有出现过“易承宣”三个字。
也没有再画过一幅有关他的画。
听到的所有关于他的消息，都藏在心里。
她开始广泛接触各项娱乐活动，努力融入身边的人群。
她开始混迹二次元圈子，刷动漫番剧，拍汉服写真，收集BJD娃娃，学跳各种韩团舞蹈。
她注册微博，剪辑视频，当UP主，开画室。
她成为了一个，非常独立，非常有自己社交圈的人。
然后计楠回国。
她说，计嘉，我可能真的死心了。
我发现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没有用。他心里的那道白月光，永远都不可能被抹去。
她说，你知道么计嘉，他甚至为孟妶跟家里决裂，住了整整两年的地下室。
计嘉翻了一页书，说爱情么，本来就是个人有个人的缘分，无法强求。
计楠苦笑道：“我要是有你这么洒脱就好了。”
……
后来，答应瞿明诚表白的那天，正好是《荒原》正式上线的日子。
瞿明诚知道她喜欢这个游戏制作人，还是拿着盛和的offer来跟她表白的，说计嘉你放心，我会努力，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见到你的偶像。
计嘉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瞿明诚以为她是感动，只有她自己知道，眼泪里藏了多少失落和无奈。
那一刻，她想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女人了。
因为在她答应瞿明诚告白的时候，脑子里的念头不是要和他好好过，而是：
既然她注定无法得偿所愿，那就让世界上的另一个“计嘉”有始有终好了。
——没错，答应瞿明诚的理由，是同情，是怜悯，是感同身受。
就像前几天夜里做的那个梦，她以为她梦见的是瞿明诚。
走到最后才发现，那个深情又卑微的人，根本就是她自己。
“……麦麦，我完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下来，我竟然开始变得有些愧疚。”
第二天清晨，计嘉再次从噩梦中惊醒，开始给徐麦铜发微信。
徐麦铜竟然秒回：愧疚什么？
以她游戏女主播的作息，估计是还没睡。
于是计嘉坐起身体，靠着床头。
机甲头子：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瞿明诚。
黄金麦穗：？
黄金麦穗：你发什么神经？
机甲头子：因为就像你说的啊，我并不喜欢他。
机甲头子：而如果不跟我谈恋爱的话，他这一年，完全可以去找更适合他的对象。
机甲头子：说不定结局会好很多。
机甲头子：也不至于浪费这么久的青春。
黄金麦穗：……
黄金麦穗：你是圣母吗计嘉同学？
机甲头子：啊？
黄金麦穗：是他追的你，他跟你表的白，也是他提的分手啊！
黄金麦穗：你们俩的关系，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做的决定好吧！
黄金麦穗：你又没出轨又没欠他钱，你愧疚个鬼哦！
计嘉抿了抿唇，晨光从窗外漫步进来，刺的人眼睛发酸。
机甲头子：但是我想象了一下。
机甲头子：如果我跟我喜欢的男生表白，而他并不喜欢我，只是因为对他的白月光死了心，出于怜悯才答应我。
机甲头子：跟我在一起后，还经常虚伪演戏，半冷不热。
机甲头子：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一定会恨死他的。
黄金麦穗：……但是我感觉，瞿明诚应该还觉得你挺喜欢他的吧。
黄金麦穗：而且我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活成一个圣人呢？
黄金麦穗：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不会想这么多。
……唉。
计嘉叹了口气。
机甲头子：不知道了。
本来还有种要让瞿明诚打脸的恶趣味，但现在忽然又觉得，还是不要再见面最好。
她就希望，从此之后不要再有任何交集，断得干干净净。
最好。
……
打工人的假期其实是没有多久的，年后入职的话，计嘉能在家呆的时间也就十几天。
不过她在柏杭本身就没什么朋友，交际圈半径约等于零，在家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打游戏和回微信消息。
当然，回的也是高中和大学同学的消息。
计嘉小时候性格比较自闭，基本不交朋友，后来上了高中，又去平城读书了，大学跑的更远。
所以每次回家过年，耳根都很清静。
除了今年，计楠听说她分手的事后，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热心，给她推了自己的一个朋友。
说是名校海龟，富二代，长的很帅，而且家里的妹妹也考上了平城一中，让她有空可以聊聊。
计嘉一开始以为对方是过来咨询平城读书的事情的，后来才知道是相亲，一时间非常无语。
不过幸好，对方对她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估计就是计楠在中间瞎胡闹。
女生盘腿坐在地上打游戏，因为想到这些事情而心情郁闷，又花了三千块钱买解锁钥匙，开始开箱。
一个。
两个。
三个。
……
很多个。
二十分钟后，计嘉掏出手机，心平气和地发了条朋友圈。
计嘉：
我，计白，殉道者[微笑]
配图是一张满屏白箱的凄惨截屏。
反正，在这种概率事件上，她的运气就没有好过。
发完朋友圈后，计嘉也没心情再继续打游戏了，关掉电脑，打算下楼拌点沙拉吃。
从早上到现在，她就喝了杯柠檬水，阿姨给做的饭团还放在桌子上。
她是真不敢吃，又担心妈妈骂。每次都是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出门喂给外面的流浪狗。
女生站起身，一边朝卧室门外走一边退出微信。
然而刚退回朋友圈页面，屏幕下方就多了个红色的“1”。
出于强迫症，计嘉重新点了进去。
很好。
——“Eric评论了你的朋友圈。"
再一次？
女生微微一怔。
手指滑动间，评论内容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LFJRODFHIRFRKWH”
“KKHKIDFJFKWEFHT”
“DIKOLDHIKYREUYN”
……？？？
这又他妈是什么摩斯密码？
她凝思半分钟，选择直接私信问。
机甲头子：？
机甲头子：[图片]
Eric：礼包兑换码
Eric：三个礼包，三十把钥匙
Eric：算赔偿
……赔偿。
计嘉盯着屏幕，沉默了许久。
机甲头子：其实不用的啦
机甲头子：本来也就是我请求你帮忙开的
机甲头子：不需要赔偿的
Eric：一串数值而已
Eric：反正给你了，用不用看你自己
……好。
够拽，够冷漠。
连送礼都能送的如此刚硬，不愧是她喜欢过的独特烟火。
计嘉抿住唇，眼神坚毅。
机甲头子：okk
机甲头子：那我就不用。
……
……
等了足足五分钟，没有任何回复。
她嗤笑一声，打算就此作罢。
结果手还没来得及放下——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Eric邀请你视频通话。
什、什么鬼？！
计嘉差点没把手里手机给摔了。
易承宣是突然疯了吗？
此刻，手机里的通知声不断在响，计嘉别无他法，只能迅速取下桌子上的化妆镜，检查了一下自己今天的状态。
素颜，皮肤状态良好，没有闭口和痘痘，头发刚洗过，清爽蓬松，衣服休闲而不邋遢。
OK，可以。
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机高举过头，划开了接通键。
“大佬你有什么……诶，这是哪里来的小可爱？”
只见不大不小的屏幕上，突然跳出一张圆圆的小脸蛋。
估计也就两三岁的小朋友，剪着西瓜头，眼睛大大的，充满了好奇。
他伸出肉肉的手指头，在屏幕上一直戳：“你好，嘻嘻嘻，你好，你好呀……”
像个单纯的乐天派，笑嘻嘻地一直问好。
然后不知道怎么就碰到了镜头转换键，屏幕上的小脸蛋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灰色羊毛毯和两条小短腿。
哎呦一声后，小短腿还直接坐在了羊毛毯上。
计嘉有些茫然：“那个，小朋友，这个手机是谁的呀，怎么会在你这里呢？”
“牛奶倒掉了。”
陌生的小朋友嗓音稚气，说话拖沓：“哥哥去换——衣服。”
“哦。你哥哥去换衣服了，所以你把哥哥的手机拿来玩了是吗？”
“没有玩，我帮哥哥接电话。”
“啊？那这个电话是你哥哥打的还是你打的啊？”
“……”
没有回应。
对面的镜头不停在晃动，一会儿高一会儿低，隐隐能看出，应该是在易承宣的家里。
要不然就是酒店，反正有床有拖鞋，床上还有一件形状散乱的黑衬衫。
“小朋友，要不然你喊一下你哥哥？”
小朋友很听话：“哥哥！”
“你小心摔了。”
他话音刚落，视频中就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语气无奈：“你又不会玩，非要拿它做什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男人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易豆子，放下手机，下楼去，我还有事，没空陪你玩。”
“可是，我帮哥哥，接电话。”
“我不需要你接电话，出去。”
哇，真冷血。
对待自己弟弟也这么不近人情么？
计嘉托着腮，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出个声提醒一下。
她看着画面晃来晃去，而后又开始上移，镜头掠过一双穿着灰色休闲裤长腿，又顺着裤子一直往上。
裤兜，皮带，腹肌，腰，胸膛……锁骨。
原来不是换衣服是脱衣服？
计嘉惊了。
而男人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恐吓，□□离镜头越来越近：“易豆子，你不要逼我动手。”
“妈妈说，好孩子——不打架。”
“你妈妈说的没错，但我不是好孩子，我……”
“笃笃笃。”
房间门忽然被敲响，打断了这场幼稚的谈话。
门把手轻轻松松就被拧开，伴随着轻快的少女声：“嘉嘉，你怎么还不下楼吃饭啊，就等着你一个了！”
而屏幕上男人线条流畅的腹部肌肉忽然收紧，咬牙切齿：“易豆子，你做了什么？手机拿过来。”
“计嘉，快下楼去吃饭……”
计嘉坐在地板上，迅速把手机背面朝上倒扣在膝盖上——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抱歉。”
计楠面色尴尬地站在门口：“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在聊天，那什么……你继续，你继续，我就是上来喊你吃个饭。”
“嗒”的一下，房间门又被轻轻松松关上。
前后不超过十秒钟。
而膝盖处微微震动，响起的男声很平静。
他说：“计嘉。”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野冬奇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