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野史》阿淳

20、万物阴晴

　　说实话，虽然已经跟易承宣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
　　但计嘉其实没太搞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从社会评价体系的角度出发，她家庭富裕，年轻漂亮，又才华横溢，算个相当杰出的青年。
　　但从易承宣的角度，这些应该都不算什么稀缺资源。

　　“世界上聪明漂亮有钱的女孩子非常多，我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究竟为何能让一位心有白月光的大众情人陷入爱河？”
　　“你说，不会是什么杀猪盘吧？”

　　——回家的路上，计嘉如此询问情场高手徐麦铜。

　　徐麦铜只回了她一个字：滚。

　　计嘉：哎呀呀，怎么骂人呢。
　　计嘉：就不能帮忙挖掘一下我的人格闪光点嘛。

　　徐麦铜一边嗦粉一边翻白眼：所以说，人真是不能跟垃圾谈恋爱，不然谈过之后就觉得自己也是垃圾了。

　　计嘉：！！！我没觉得我是垃圾！
　　计嘉：我就是没搞懂易承宣表白的点在哪儿。

　　徐麦铜：很多点啊，换我我也表白。
　　徐麦铜：况且以前追你的绩优股里，又不是没有比他见多识广比他身价高的青年企业家。
　　徐麦铜：最多就是没ycx帅罢了。

　　计嘉：帅非常难得！
　　计嘉：你看翟明诚还没他帅呢，就已经那副拽儿七八的样子了。

　　徐麦铜秒回：因为翟明诚超绝NPD人格。

　　计嘉：好吧。
　　计嘉：那怎么解释易承宣之前毫无波澜，跟我打了一个春节的游戏后，忽然就春心萌动了。
　　计嘉：难道是我在PVP中展现出的超绝闪避技巧一下触动了他的游戏灵魂？

　　徐麦：按照我的经验，像易承宣这种社会阶级的男人，闪恋通常只有两种原因。

　　计嘉：哪两种？

　　徐麦铜干脆拿起手机发语音：“一种就是真的老房子着火，一潭死水忽然被年轻的灵魂点燃，所以陡然失去老手节奏。还有一种呢，就是纯粹寂寞了，干脆直接在身边挑个最感兴趣的消解……”

　　“那你觉得，易承宣现在是老房子着火，还是纯粹消解寂寞？”

　　嗯？
　　徐麦铜低头看手机，说到一半的语音还没发出去，聊天界面也没有任何新消息。
　　那刚刚的声音……哦，是从门口传来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计嘉已经到家了。
　　正在玄关一边换鞋一边认真咨询感情问题。

　　徐麦铜立刻伸长了脖子往她身后看。

　　“你找啥？”
　　计嘉发现室友探头探脑的鬼祟模样，不解道：“我刚看了，门口没快递也没外卖。”

　　“看看你新男友。怎么，你不请他进来坐坐啊。”

　　“你说易承宣？他估计还在加班。”

　　“那你怎么回来的？”

　　“打车啊。”

　　“……”
　　徐麦铜瞪大眼睛：“他什么毛病，谈恋爱第一天就让女朋友独自回家？”

　　“他说要送我来着，是我不想陪着他加班。”
　　计嘉趿拉着拖鞋走近：“而且溪惠白庄离盛和确实太远了，他要是送完我再回公司加班，得浪费一个小时。”

　　徐麦铜没说话，但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自欺欺人的恋爱脑。

　　“咋？哦对，你还没回答我呢，易承宣到底什么原因忽然跟我表白？”

　　“我说话难听。”

　　“……没事你说。”

　　“他都不送你回家。”

　　好吧，什么意思已经溢于言表了。

　　徐麦铜是典型的感情悲观主义：“什么工作重要到非得深夜十点多在公司干啊，互联网公司难道连个远程协作软件都没有么，都是男人敷衍的借口罢了。不过没事，你还年轻，多谈帅哥不吃亏，只要别上头。”

　　这下轮到计嘉不说话了。

　　她其实从心底里很认可室友的结论，于是一下子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蔫蔫地拒绝了夜宵申请后，拖着沉重的步伐上楼。

　　今晚的泡澡水温调和过烫，头发很久吹不干。
　　换睡衣的时候发现袖口抽丝了，拿剪刀又被不小心划了一下。
　　人倒霉起来真是一环扣一环，就连面膜都能糊进眼睛里，拿洗眼液洗半天。

　　结果就在计嘉红着眼眶刷游戏体力时，手机屏幕上方忽然跳出了新消息提醒。

　　寂寞老房子：明天你几点上班？

　　计嘉手抖了一下，差点没把手机摔脸上。

　　机甲头子：咋？

　　寂寞老房子：我来接你。
　　寂寞老房子：要吃粽子么？
　　寂寞老房子：[图片]
　　寂寞老房子：有这些馅，家里阿姨自己包的。
　　寂寞老房子：还是你想在路上买早餐？

　　计嘉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不自觉地揉搓着玩偶脑袋，手指僵硬心乱如麻。

　　机甲头子：不用了吧。
　　机甲头子：哦，我是说不用来接我了吧。
　　机甲头子：你今天不是加班到很晚么，还要开这么远的路，太麻烦了。

　　敷衍老房子：天气预报显示明天暴雨，你骑车上班更麻烦。

　　机甲头子：没事我可以打车~

　　敷衍老房子：上班那个点，雨天打车应该要等很久。

　　机甲头子：没事，我可以早点起床~

　　对面沉默了许久。
　　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计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别扭。
　　但没办法，她心情糟糕的时候就是会变身杠精，阴阳怪气暗击他人。
　　尤其是对在意的人。越在意，越作。

　　只是回过神一想，易承宣不仅是她对象，还是她领导。
　　分手是小事，丢工作就不好了。

　　唉——呀！
　　计嘉把自己往被窝里重重一砸，又开始揪玩偶脑袋上的毛，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该发点灌水话来缓和气氛。
　　然而还没等她想出来，手机直接又是嘟嘟两声。

　　敷衍老房子：但我很想来接你啊。
　　敷衍老房子：你给个机会？

　　老男人……
　　……
　　……真会谈恋爱啊。

　　计嘉最后还是被成功顺毛了。
　　约好了明天早上一起上班的时间，并发了个猫咪打呼的表情包互道晚安。

　　主要易承宣发的图片里，有几只形状特别的乌米粽，躺在笼子里格格不入，像是单独特意包的。
　　也许、大概、可能，是因为之前打游戏时，她提过自己家里惯常包牛角粽，并且最喜欢黑乌米板栗口味。

　　特别的粽子不像限量的奢侈品，花钱就可以。
　　至少从包到煮半天时间绝对来不及，说明他并非临时抱佛脚的献殷勤，而是真惦记着自己。

　　计嘉忍不住弯起唇角。
　　盯着手机放大图片看了半会儿后，又突觉怅惘。

　　原来生人勿近的高岭之花开始走感情线，也会变得这么甜吗？
　　那他对前女友，对孟妶……

　　忽然间，好像香香糯糯的粽子里咬出一块肥肉。
　　咽进脏腑内腐烂成阴郁黑点，而后扩大成黑洞，将美好的心情全部吞噬。

　　好烦。
　　谈不上恋爱烦。
　　恋爱谈上了还是烦。

　　智者不入爱河原来真的大有道理啊！！

　　计嘉长叹一声，倒扣手机，将烦心事埋进枕头。
　　然后翻滚裹被子，催眠自己是一只没有感情的毛毛虫。
　　睡觉！

　　-

　　“吓！”

　　早上八点，忙碌了一晚上的徐麦铜收拾好直播器材，准备回房间睡觉，就看见计嘉袅袅娉娉??地从楼上下来。
　　不仅妆容齐全，还卷了个法式风情大卷发，露半肩的毛衣搭配玛瑙项链，麂皮短裙下是两条笔直的大长腿。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
　　徐麦铜围着她转圈圈：“你要准备去收购盛和啦？！”

　　计嘉抬着下巴走到玄关处，清了清嗓子：“你没听见外面传来的汽车声么？”

　　“听见了但是这……很稀奇吗？”
　　这小区住户人均几辆车呢。

　　“不稀奇，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在家吃早饭了。”
　　她从鞋柜里挑了双新买的矮跟小靴子，努力控制眼角眉梢不要扬起来，语气中却忍不住流露出几分雀跃：“有人来接我！”

　　“……”
　　徐麦铜无语。徐麦铜翻白眼。
　　徐麦铜若无其事地拉开了落地窗帘：“德行。那你晚上要回来不？还是跟易承宣一起住在外……”

　　“呀呀呀！”
　　计嘉立刻瞪圆了眼睛：“说什么说什么呢，我们是那种很纯洁的恋爱关系，请立刻摒弃你脑子里的龌龊思想。”

　　“我龌龊……行，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纯洁几天。”
　　徐麦铜小声嘀咕，眼瞅着计嘉像花蝴蝶一般翩跹出门。

　　透过落地窗，能看见院子围栏外，有位高个子男嘉宾正站在车边等人。
　　别墅区容积率小，阳光四面八方晒下来毫无遮挡，照得那男嘉宾面庞五官特别清晰。特别帅。

　　这是徐麦铜第一次看见计嘉新男友的长相。
　　不得不说，两个大美人站一块儿，连门口树杈上的雨布都显得高级起来。
　　颜控徐主播忍不住举起手机拍了张合照。

　　徐主播：[图片]
　　徐主播：绝了绝了。
　　徐主播：豹豹猫猫我磕到了！
　　徐主播：不一样，这次真的不一样！
　　……

　　-

　　计嘉收到徐麦铜消息时，正在副驾驶吃易承宣家阿姨的手作乌米粽。
　　不得不说……没有自己阿婆做的好吃。

　　乌米和糯米的比例没有调配好，吃起来过于松散，馅料偏咸，个头更是Duang大一个，躺在饭盒里，抵得上她两顿饭的热量。
　　但是对上司机先生好奇的目光，她还是努力咽下口中的米，扬起唇角：“哇，很好吃呢~”

　　男人也笑了，颇有些忍俊不禁的意思，腾出一只手抽走她的饭盒：“行了，吃不惯就别勉强自己。”

　　“没有啊，我……”

　　“厨师不在这里。”他淡淡调侃：“你可以实话实话，不必担心伤害我感情。”

　　车内静默两秒。
　　女生小声嘀咕：“那阿姨也是会伤心的呀。”

　　“我不告诉她。”

　　好吧。
　　听说这位阿姨在易家已经二十多年了，看着易承宣长大，算半个亲戚长辈，关系很是亲近。
　　被人知道自己在背后蛐蛐人家可不行。

　　计嘉不放心，又强调道：“如果阿姨问你，你一定要回答说我很喜欢这个口味，我觉得超~好吃的。”

　　“阿姨又不是傻子。”

　　“阿姨再聪明也需要情绪价值啊。她特意为我做的饭，我怎么能放下筷子就骂厨子。”

　　易承宣看了她一眼：“你这么夸阿姨，我想她一定会很感动的。”

　　“当然喽。”

　　“然后特意再包几锅你超~喜欢的粽子，每个节气寄给你。”

　　计嘉顿了顿：“那你就说，虽然这个粽子荷江第一好吃，但如果糯米多放点，盐少放点的的话，将会更美味。”

　　司机先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好就在这时，徐麦铜给她发了微信。
　　手机静音忘记关，叮咚一声非常响亮，缓解了计嘉掰扯理由的尴尬。

　　她立刻鹌鹑般低下头，手指在屏幕上指指点点假装忙碌。
　　结果聊天框刚点开，一双人张背影图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眼帘。

　　是今天早上易承宣来接她的场景。

　　SUV底盘偏高，她低着脑袋，应该是在解大衣扣，准备把长外套丢进去再上车。
　　而男人在一旁撑着车门等她，偏头垂眸，露出线条明晰的侧脸，扬起的唇角还带出一个浅浅括弧。不知道是不是冬日阳光太暖，衬得他的眼神也格外温柔。
　　正好路侧梧桐树雨布掀开一半，树影斑驳，落在发间，就像什么偶像剧的氛围感路透照。
　　让人看得入了神。

　　“怎么了？”
　　车缓缓停下来。

　　“哦没什么……一张照片。”
　　计嘉回过神，发现是个红绿灯，就把手机屏幕递过去：“我室友拍的，你看，构图好好。”

　　男人垂眸端详了几秒：“是不错。”
　　然后就没再说什么了。

　　计嘉也不以为意，在他心里，易承宣本来就不是会欣赏什么照片氛围光影的人。
　　只是自己又放大仔细看了看，接着保存到手机里。
　　虽然露出了易承宣半张脸没办法公开发表，但是当做画画素材什么的也很令人心动。
　　没想到她还挺有做偶像剧模特的气质的嘛。
　　嘻嘻。

　　车停在盛和园区附近的充电站，易司机把计乘客放下车，半降车窗：“你确定还有这么远就要自己走过去？”

　　“不远啊，就800米，不用十分钟走到了。”
　　女生用风衣的帽子裹住脑袋，左顾右盼一副做贼样：“那什么，你慢慢换电池，我先上班去了……”

　　“晚上几点走？”
　　易承宣喊住她：“我顺路送你回去。”

　　“啊？哦，额，8点……9点吧。”

　　“那你还是要走到这里上车？”

　　“唔，九点钟车库人少，我今天正好带了口罩，可以跟你直接车库会和。”

　　……还真被她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女生拉低帽檐：“总之，那我就先——”
　　“等等。”

　　“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
　　计嘉气得咬了咬牙：“这里是离公司最近的充电桩，很危险的！”

　　“你能把那张照片发给我么？”

　　……

　　她愣了愣：“哪张照——噢，你说早上那张背影照吗？”

　　“嗯。”

　　“怎么了吗。”
　　计嘉其实已经掏出手机准备发照片了，但还是忍不住口嗨开玩笑：“侵犯你肖像权啦？”

　　“不是，我设手机壁纸。”

　　女生的动作顿了下来：“诶？”

　　“嗯？”

　　“啊……你设手机壁纸——用这张照片做壁纸吗？”

　　易承宣笑起来：“对啊。”

　　“那你、你、你不怕被发现，哦对，是背影来着，但是，那个——要不你明天再设置吧！”
　　计嘉结结巴巴，思绪混乱得甚至已经忘记了要委婉措辞，脱口而出：“我明天好换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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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充电站静得只剩风吹落叶声。

　　“行。”
　　男人面无表情地升上车窗：“那你今天快走吧，别暴露了我们的地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