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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章七 不眠夜 ...

  •   安晓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这一夜睡得何止一个好字。安晓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朝学堂走去。
      “先生,”看到谢雪炎似乎刚刚下课,安晓打个招呼,“昨日多有叨扰,实在抱歉。”
      “无妨。你身体可还有不适?”
      “无碍了。今日我来是想跟先生请个假,昨日收摊儿早了,今儿得补回来才是呢。”
      谢雪炎理解的点点头,准假了。
      安晓上了山把花放好在篮子里,又去了集市。
      这一天她直待到天色黑了,才往回走。她似乎有些习惯了这样简单平淡的生活,甚至有一点享受。
      至少是快乐的,温暖的。
      这样想着,安晓已慢慢走到山脚下。
      远远的看到一个人正在山道徘徊,似乎下定了决心转身要走。
      又看到他了啊。安晓默念。
      “先生?”
      “银红?”谢雪炎惊了一下,“这么晚,你才回来?”
      安晓解释道:“是的,今日天气也不错,刚巧可以多卖些花儿。”
      “先生在这做什么?是在找我吗?”
      谢雪炎轻咳一声:“我本想过来看看。”
      安晓展颜:“那便来我家里坐坐罢。先生可吃过晚饭了?”
      “不曾。”
      ……
      谢雪炎下了课正在房里读书,听到外面几个孩子顽闹的声音,忽而想起银红来了。
      想起乐匡那日提起,银红哭红了眼睛的事情,心里疑惑,昨日未及问起,可见她确然一副心情极差的样子,虽说十有八九是为了阿花的事情——
      但瞧她昨日状态,甚至还昏倒在他家里,他还是不大放心。
      提起灯盏便向着后山去。
      此刻天色已晚了,谢雪炎忽而想到,夜访一个姑娘家,实在极为失礼。
      于是便有了安晓看见的那一幕。
      他在那山下徘徊了一会儿,正准备打道回府,明日见了面再问她,便迎头碰上了刚回的她。
      他本想拒绝她的邀请,只是见她一副从善如流,并无意识的样子,他只觉得自己插不进话。
      只得默许了她。
      待走了一程路,安晓听到谢雪炎开始粗喘,咳嗽起来。
      “需要歇歇吗?”安晓眨眨眼。
      “不要紧。”
      好在不多时便到了安晓那小茅屋。那屋子比起之前又简陋了几分,风雨飘摇的样子,似乎一碰就会倒。
      安晓不好意思的笑笑:“先生见笑了。前日做饭时一不小心…”
      把灶炸了。
      “出了些意外。”
      听到“前日”这个关键词,谢雪炎好像明白了什么。
      “昨日之所以那般疲沓,便是因此?”
      “正是。”
      安晓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她说不上来。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乐匡那家伙四处传了她的谣言吧。
      看着谢雪炎疑惑而怜悯的眼神,安晓还是决定圆一波:“这屋子虽小,可也能算是‘陋室不陋’了吧。这毕竟是当年我亲自——我同爹娘一块儿,一点一点砌好的。是故,即便再简陋,我也甘之如饴的。”
      谢雪炎有一些意外,但是想想以这些天他对她的了解,她似乎又是本该如此的。
      “坐吧先生,留在这吃个晚饭吧。”
      谢雪炎:“我来帮你吧。”
      安晓这才想起前几天炸了灶的事情。那日委实是意外。她平日里用餐极为简单,午时在集市随便吃些东西,晚上到了家便采些果子回来。至于灶……
      那是她当初建造的时候顺便装上的。不过天地良心,从她住这儿起,那灶除了烧茄子那天,她一点没动过。
      安磷虽然有法力傍身,可是毕竟有限。她如昨日那般使用便昏迷了大半天,何况法力有限,她只不过能简单使点障眼法而已。
      安晓实在没法硬着头皮说“我可以”。
      于是最后的结果就是,作为客人的谢雪炎走到了灶台前,而安晓坐在床上看着。
      且说这灶台,在前日受到手癌安晓的摧残之后,早已经坏的七七八八,零落凄惨无比。
      谢雪炎嘴角一抽。
      虽然过程并不那么美好,但是结果还是不错的。
      至少谢雪炎还是做出了两道像模像样的菜出来了。
      安晓作为本文作者,竟然不知道谢雪炎身为男主还有做饭这种技能。
      由于她本人就对做饭一窍不通,所以她笔下的角色——只要是正正经经出现的,重要的角色,她都没有写过“会做饭”这种设定。
      她都没想到这种设定害了自己。
      但是更没想到的还是——谢雪炎竟然会!
      安晓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至少比那天自己做的糊茄子好太多。
      “先生竟连做饭手艺也这样好。”
      她这回是由衷的惊叹了。
      谢雪炎:“从前有一阵子同母亲弟弟一同学过一阵子。”
      她倒是忘了。谢雪炎毕竟也是曾经过过流落民间,不得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日子的。
      “做饭并不能算得上难事。”
      打扰了。
      这个无所不能的人不愧为男主。
      两个人一起吃过饭,月上柳梢,谢雪炎准备走了。
      安晓其实挺想他留下来的。
      昨晚她做噩梦的时候,那只手的温度,实在是暖进了她心坎儿。她有点舍不得了。
      “先生慢走,小心一些。”
      “嗯。”
      然而一打开门,安晓和谢雪炎同时惊呆了。
      小屋旁围绕的几棵树后,都藏着一双双幽绿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看。
      月色依然皎洁,一声嚎叫响彻天际。
      他们,被一群狼包围了。
      安晓定住了。她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候每一个动作都有可能离开被扑上来的狼群绞杀咬碎。这样不行。
      她慌了。如果说一只落单的孤狼,她还可以试着拼搏一下——毕竟谢雪炎也在;可最怕狼群体行动。就如此刻,这间小小的屋子,已经被数量惊人的狼群围得严严实实了。
      她几乎可以清清楚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告诉自己不要怕,深呼吸,努力冷静下来。
      这同样是一场心理战争。狼群很聪明。它们可以看得出来人是否惧怕。
      它们生性多疑,不会轻举妄动——只要她不动。
      它们在等。在观望。在确认那件小茅屋里是不是已经没有人,只有他们两个了。
      谢雪炎亦是紧张起来,默默伸手挡在安晓身前。
      谁也没想到这座平日里风平浪静的小山上,藏着数量如此庞大的狼群,更可怕的是他们还成了它们的猎物。
      双方僵持着。
      安晓强自镇定,压抑住声音的颤抖,僵硬的回过头看了一眼,好像在等什么人。不能被看出来他们势孤力寡来。
      安晓觉得此刻只有用点法力才能搞定了。可是谢雪炎还在她旁边,她不能这样做。
      动物天生怕雷火。
      她试着在指尖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花。那一双双眼睛登时齐齐变得更亮了。
      狼怕响声,如雷电鞭炮声等等。
      鞭炮不能出现。
      安晓使出浑身力气超大声的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狼群一退。
      连谢雪炎都被她吓得一震。
      她弯下腰装作要捡石子的样子,狼群正无比警惕的看着她——
      正是此刻!
      安晓捏决,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一处。
      “轰————”
      平地落下一道惊雷。紧接着又有好几道雷轰隆隆响了起来,狼群开始退却了。但似乎还是不甘心的不愿走。
      谢雪炎看了她一眼。
      安晓全身力气几乎都没了,还是强自站起来:“是不是要下雨了……这雷把它们吓着了。我们运气真好。”
      雷还在不断落下。直到一道雷闪过劈到一匹狼栖息的一棵树,狼群竟是头也不回的跑了。
      ——那是领头狼。安晓早就看出来,故意引着那道雷过去。
      果不其然,她这兵行险着,还是险胜了。
      安晓当下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谢雪炎左右看了看确认了再无野兽,扶她进了屋。
      “没事了。”安晓抖着声音呼出一口气,右手抚上胸口——心脏还在砰砰狂跳。
      谢雪炎温声安慰她:“没事了。别怕。”
      一时间小屋里寂静无比,只能听到窗外雨声极大,早盖过了两人的呼吸声。
      与此同时,梨花镇的人们发现,这本晴朗无风的夜,无端端落下几道惊雷,声音震天响,一时间惊醒梦中人,小儿啼哭不止,又过不久,竟哗啦啦下起了瓢泼大雨。
      “神明怒了!”人们口口相传,惶恐不自胜。
      “这就是取消祭祀的警告!”
      ……
      当然,这一切,在屋里的安晓和谢雪炎都不知道。
      其实谢雪炎心里也十分疑惑。
      为何安晓住在此地多时都未曾遇到狼群,可偏偏他来,就恰巧赶上?他眼神掠过安晓苍白的脸,逡巡片刻。
      看着她同样受惊不小,他暗笑自己多疑。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双亲都不在身边,哪来的能力引了狼群,引了狼群却又为何偏偏危及自身?
      只是那道平底惊雷也委实蹊跷。为何偏偏就在那千钧一发之时,就在那关键时刻之时,原本晴朗无比的天空就这么及时落下那几道雷?
      可是天道不可推。这“蹊跷”他根本无从着手去怀疑和推测。因为没人能被囊括在天道之外——
      那雷,却是正代表着天道。
      他思索半天也没想出所以然来,只默默闭目养神。
      安晓确实受惊不小。她也很纳闷为什么这些狼莫名其妙就盯上了她?还偏偏是今日。她体内法力已几乎消耗殆尽,看着自己不大明显,却已显现出透明之状的左手,她叹息起来。
      不会在这天下还未真正乱起来的时候,她就要先一步羽化了吧。
      可是没有信徒的祈愿之力,她体内的力量就只能如此,只出不进,早晚有一天她会死。而且她觉得照这样这样,这一天会很快。
      但如今恰逢乱世,人人自危不及,梨花镇偏安一隅自是看不出什么,只怕其他地方早已民不聊生……
      她又上哪找得到信徒,愿意信仰她供奉她呢?
      唉。安晓揉揉太阳穴,决定先不去想这件事。
      如今先生还在这,她体力早已透支,却只能强撑着不被看出来——
      眼下她脸色苍白,谢雪炎还能只当她是受惊了。
      但她不能再昏过去了。至少不能在他面前。否则她两天连续如此,再被他看到那只半透明的手,他必定看出端倪。
      那样她马甲可就要瞒不住了。
      她头很晕。但还是坐起来:“先生,歇一会吧。”
      谢雪炎看她一眼:“我守着你,你睡吧。”
      灯烛明明灭灭,照的他更加隽秀。
      灯下出美人。此言诚不欺我。安晓想。
      “先生不必顾及我。明日还要给大家上课,寒舍简陋,您且将就一宿。”
      谢雪炎还是不肯,只说让她睡。
      她是不可能睡的。更何况他还醒着。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长时间,安晓想,还是算了,不睡了都别睡了。
      于是她说:“先生,下月就到了清明节了。您可有想要祭拜之人?”
      谢雪炎眼神闪了闪,叹道:“这么快便又是一年三月十二了啊,”他转头望向她,反问,“你呢?你去祭拜你父母吗?”
      安晓随口说的话题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问。
      这让她又想起了从前。
      十六岁那年的清明节,她站在母亲的墓前,放上一束菊花,把自己的生活点点滴滴都讲给她听,父亲就站在她身后不发一眼,然后默默红了眼圈。
      然后十七岁那年……
      站在坟前的只有她一个了。
      谢雪炎见她眸光微黯,似乎是陷入了什么悲伤回忆的样子,也不再追问,只慢慢的说:“我父亲本是燕国大臣,遭人陷害惨死狱中。正是清明前后的时间……他那日上朝前还同我们说好,过几日一同去踏春。我辗转到这梨花镇,便在后面那山上,为他立了个衣冠冢。
      来日清明,我是要去看他的。”
      安晓听到他的话,想,这年的清明节,父母的墓没有人扫了,也没有人去看他们了——
      会不会显得很孤单。
      气氛更加沉闷了。安晓勉强笑笑:“先生的父亲,定是很正直,很清廉的人罢。”
      谢雪炎不知想到什么,眼里竟是唏嘘和悲悯:“正直清廉——可也正是这正直清廉,害了他啊……我不知,这从小就被教给我和阿岭的‘正直清廉’,是否真是能够行走世间的?”
      片刻,他回过神,笑道:“某失言了。”
      其实安晓最了解他了。她知道,即便他这样说,他的心里也并不是这样想,或者他在行动上,绝不会做出有悖于那“正直”的事。
      很多年以后,谢雪炎也确实用他的行动告诉了所有人,他绝不是为全性命舍弃气节苟活之人。
      天蒙蒙亮,谢雪炎对安晓说:“银红,经过这一事,足见山上着实不安全。你还是收拾一番,搬到下面住去吧。”
      “可搬下去,我要住到哪儿呢?”
      谢雪炎沉吟片刻:“我住的宅子旁有一空宅,不如你且搬去那里。”又解释道,“这儿地广人稀,你只暂住那里,找着合适的地方就搬走,不会有事。”
      “可是即便我搬走了,但这后山大片花田也需要我来打理。那是我谋生之物。”
      谢雪炎蹙起眉头,想了想,决定了什么:“这山上不安全。你莫要因小失大……若实在无法,某收入虽则绵薄,度量一番应也是足以担负多一人之口粮的。”
      安晓惊了。
      她仿佛听到了谢雪炎在说“我养你”。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与身后群山同样隽秀明朗,同涓涓细水一般清澈净爽……
      她只觉得此刻,见山是他,见水亦是他——
      他是她暗暗喜欢了八年的那个人啊。

      她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
      一缕朝阳就这样照射进来。窗外生意盎然,她心里开出了一片花海。

      那个人正在说着的话,那个人眼角眉梢都藏着的温柔,那个人认真无暇的神情,让她只瞧一眼就忍不住掀起嘴角。
      听说,见到一个人就忍不住冲他笑,那一定是很喜欢的人。
      她对他如是。
      如果不是因为此刻她真正不过与他熟识不到半月,她定是想问他,“我见青山多妩媚,不知青山见我如是否”。
      “银红?”
      安晓笑了,但没有答应,只说:“谢谢先生好意。但这花田,我不可能舍下。”
      谢雪炎知道她不会再妥协,也不再说什么,只问她:“该去上课了,你可同我一起?”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你若还有事要办,我便在此等你吧。”
      安晓知道他是在担心狼群的事情。
      虽然知道是这个理由,但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雀跃。
      她没想到进展会这么快。如果她果真是十四岁,此刻她真想欢呼雀跃一番。可惜如今的安晓早已在俗世摸爬滚打一遭,早学会了把一切情绪都藏在心里面。
      可惜她本想等先生走了好好睡一觉的,现在她的世界都仿佛天旋地转。
      如今却无法拒绝:“那一起下山吧。”
      安晓坐起来的一瞬间,踉跄站起来,眼前一黑,她下意识扶住身边的墙,停顿片刻,想缓一缓。
      “银红?”
      她有听到他叫她。
      她睁开眼睛才看到,自己抓着他的袖口,正靠在他的身上。
      她一惊,立刻起身,尴尬一笑:“对不起,方才有些头晕。”
      谢雪炎立刻探手摸摸她的额头,关切道:“怎么了,是前几天没休息好?”
      安晓抓住时机:“大概是没有睡好的缘故。我大概要再歇一日。”
      谢雪炎:“去山下住吧。先住在我……”他卡了一下,似乎觉得这样不妥,“我帮你收拾好邻居那宅子,你住到哪儿罢。”

      安晓看他神色无异,暗自庆幸他不曾注意到自己半透明的左手。
      她松一口气,答道:“不必麻烦先生,我自己可以收拾好,”又想起既然要搬家,自然要把铺盖卷走,“劳烦先生稍等片刻,我拿些东西。”
      “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章七 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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