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传奇》贺兰雪

33、第 33 章

　　两人陷入了一种难堪的沉默里。
　　林傲先打破僵局：“我先过去了，不妨碍你看剧本。”
　　陈锡文点点头。
　　自林傲离开后，他开始生出一股心烦意乱——难道真的爱上了乔承钧？不，不会的，怎么可以？他曾经这样对你，他践踏了你的自尊，侮辱你的人格，将你视作一个玩物而不是一个人……不，不会爱上他，这辈子都不会！
　　他极力地要说服自己。

　　“锡文，准备好了吗？”导演过来询问。
　　他点头道：“可以了。”
　　“ok，大家准备！”

　　重新回到拍摄中，他闭着眼，深呼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后徐徐睁开双眼，换上一幅落魄沮丧的神情，俨然一个饱受打击的破产人士，以为还有爱人可以抚慰他，谁知才转过一个街角，竟然看见深爱的人与别人紧紧拥抱，依偎在一起。演技未来得及发作，脑海里已闪过一句话——“听说钧少有了新欢”，像回声一样重复播放着，陈锡文忽然有所顿悟，他沉默地微张嘴巴，不相信地挑高眉毛，睁大双眼，眼睛红得可怕，似乎有泪水要从里面流出来，却怎么也流不出，脚在不自觉地后退，将自己隐藏在拐角的阴影里，看到他们走远后，才敢缓缓蹲下来，掩住一脸悲哀，抽搐痛哭。

　　“好！”导演高兴地大声叫好：“开窍了。”
　　陈锡文慢慢地站起来，双脚似乎在颤抖，早已从车上下来，站在旁边的阿聪马上为他递过纸巾，他接过来，无言地拭去脸上的泪水。
　　“演得很好。”阿聪说道。
　　陈锡文的情绪尚未抽离，说不出半句话来。

　　“啪嗒”
　　乔承钧猛地一下，将报纸扔到茶几上，不胜其烦地说：“这些记者有没有弄错？造新闻造到我头上来？”
　　何家明捡起来一看，娱乐版头条就是“乔承钧新欢别抱”，照片上与乔承钧相视一笑的其实是公司新聘请的资源部经理。
　　“遇见了笑一笑就说我有新欢，万一握手了，是否要说我准备结婚？”乔承钧颇有点生气：“何老鬼真是不知死活。”
　　没准，刊登这则新闻的又是新鲜日报。

　　“这些商人都是这样，什么新闻最能卖钱就写什么，再说何庭祖又是混混出身，何必与他们计较？他们巴不得你有反应。”
　　“他以为我是二世祖，靠着祖荫才有今天，我要给点颜色他看看，否则长久下去，他会以为我好欺负。”乔承钧下定主意要好好打击何庭祖。

　　何家明接了一个电话后出去又回来，手上拿了一个小包裹，恭敬地交到乔承钧手上，道：“侦探已经查到曾毓敏的下落。“
　　乔承钧大喜过望，立刻接过来打开一看，包裹上有资料详细无误地写着曾毓敏现时的生活状况以及住址，并且附有照片，照片内正是曾毓敏现在的模样。
　　看到照片的一瞬，乔承钧不禁有些呆了——这与他记忆中的清朗少年已经相去甚远，眼前的只不过是一个被生活折腾着的成年男人，随处可见，十分普通，过眼即忘。
　　时间便是这样可怕。
　　不可置信之后涌上的是更多的愧疚与不安——倘若没有母亲当年那些手段，他至少可以活得比现在更好吧。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曾毓敏在家里遭遇破产后很快便辍学了，没多久，他那位英国父亲也抛下母子俩，偷偷溜回英国，从此之后更加……”
　　“行了，不用说了。”何家明正介绍曾毓敏现在的情况，乔承钧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他的心里乱得很，根本听不下去。想了想，说道：“你安排个时间，我想去见见他。”
　　“是。”

　　何家明准备离开乔承钧的办公室时，乔承钧突然把他叫住：“还是下班之后去吧。”
　　他怕夜长梦多。
　　“我现在就去准备。”
　　“还有，去查一下何庭祖或者他的旗下艺人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值得一报。”
　　“明白。”
　　何家明出去后，乔承钧继续埋首工作里。他希望能够更加忙些，让自己没有时间想些其他的事。当年毓敏不在身边，不也是寄望于学习，努力熬过来的吗？
　　乔承钧永远是那个不会轻易被打败的乔承钧。

　　收工了。
　　陈锡文今天没有任何心情，也实在没有精力与同事们去应酬玩乐，跟大家道别后便上了保姆车准备回家。今天拍摄的场地是一处比较热闹的老街区，到处熙熙攘攘，市井生活味道浓厚，而街区内的车道都很窄，车流又多，车辆只能缓行，好不容易车龙变得稀疏，司机赶忙加大油门，车辆行驶速度变快起来，这时陈锡文忽然觉得窗外驶过一辆熟悉的汽车，向他身后开去，他透过车窗一看，不仅车型熟悉，连车牌都熟悉，他不会认错这独一无二的车牌号，正是乔承钧的专用座驾。
　　只来得及看清车牌号，视线已经迅速地被其余车辆遮挡，于是他把头缩回车子的窗帘后。
　　乔承钧为什么来这里？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他从胸臆里徐徐舒出一口气，躺倒在椅子上，闭上双目，似是专心养神，什么都不想。

　　乔承钧从车里往车外望，心里不是滋味。
　　他虽然是在本市长大，但这个老街区从来不属于他的活动范围，一次都没有踏足过，举目望去，两边都是有着几十年楼龄的老楼房，灰暗的外表，略显斑驳的墙壁，连商铺招牌都是旧款式，因为时间长了有点褪色，远远看上去像是蒙了一层薄灰，道路表面凹凸不平，也不甚干净。至于来往穿梭的人群的穿着在他看来，跟公司里保洁阿姨下班后的穿着差不多。
　　总之，这街区的一切都令他不期然地想起电影里看到的贫民窑。

　　过往的途人大概都没见过这么豪华的车子在这街区里出现，一直指指点点，直到乔承钧下车，人群中迸发出好大一声倒抽气声，还伴随着女人们的花痴低呼。
　　也不知道是谁先认了出来，低声说了一句：“咦？这不就是乔家少爷乔承钧吗？”
　　但凡在本市长大的人无不听过乔家的大名，不客气点说，本市的人可以说全都直接或间接为乔家打工。于是人群更加骚动了，越聚越多，保镖们充满戒备地站在乔承钧四周，形成一堵人墙，防止发生意外。

　　乔承钧无视这些骚动，一直走到一处小小的鱼档前。鱼档前还有一个男人，正埋头为其他顾客拣鱼，大概是眼角余光看到了突然出现的皮鞋，头也不抬地叫唤道：“今天的鱼都很新鲜，尽管挑。”
　　经过岁月和生活的打磨，连声音都变得粗粝。
　　乔承钧忽然不敢与眼前的人相认，这是一种情怯。
　　男人挑完鱼，见皮鞋没有移动的意思，于是直起腰来把头一抬，霎时间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装着鱼的袋子都险些掉地。
　　他怎么会认不出来，眼前这个人还活得如记忆里一样，一样的漂亮，一样的意气风发，他差点以为是记忆里那个十六岁的少年从回忆里跳了出来。
　　二人一时怔怔，长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