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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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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白念乔沉吟:“这是都城,没人认识咱们,倒是不必担心安全。只是,在外过夜终究不妥,还是想办法回去吧。”
今年各城主的住处安排明显费了心思,那个曲启说不好是不是来监视他们的,但若是夜不归宿被误会终究不是件好事。
在车里坐得久了也觉得憋闷,白念乔令车夫赶好马车,自己下车信步而行,观看都城风物也盘算着是不是能遇到什么人问路。
周围只有一条路,之前车夫问过了是出城的路,想着城门口总有人守卫,若是能遇到守门官问清楚道路也不错,虽然会耽误些时间,但应该能赶回去。
附近没有什么居民的房屋,暂时也看不到高大的城门,这应该是平时不怎么使用的一处城门。
白念乔有点心慌,怕自己走到了什么不该到的地方。
又往前行了一阵,总算能望到城墙上飘扬着的旗帜,应该不远了。只是此时金乌已然西坠,若等回到住处必然天黑了。
天黑不利行路,而且更加看不清道路,若到时车夫迷路就更麻烦了,白念乔担忧地想着。
正欲继续前行,忽然前面出现了一行十余人,全都骑着马匹,为首一人身材高大,身着青衣,头上戴着斗篷,有细密的纱垂下来遮住了脸庞。
这么像个女子般戴着面纱?白念乔心里腹诽一句,示意自己一行人站在路边让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念乔总觉得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心中一动,抬头发现正是戴着面纱那人似乎在看着自己,两人一个骑在马上,一个站在地上,隔着细纱遥遥对视。
很怪,虽然隔着面纱,白念乔就是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而且,怎么这人给自己的感觉这样熟悉?
一定是错觉。
白念乔重新低下头去。
马蹄声响,有人牵着马匹走近了白念乔,同他攀谈起来:“这条路是通往北门的。北门荒凉,几乎没什么人住着,您是到哪儿去?”
怕被误会的白念乔忙道:“我们是外地来的,住城东梧桐巷,不慎迷失了道路所以乱走,并无他意。”
询问的人回头,白念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青衫人略微点了点头,眼前人便笑道:“既然相逢即是有缘,何必舍近求远。来者是客,都城人最是好客不过,就让我带你们回去吧。”
这人说话时笑盈盈的,嘴角两个圆圆的梨涡,眼睛也是圆圆的,看起来十分可亲。
白念乔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称谢:“如此,就多谢您了。”
对方人多势众,这里又颇为荒僻,如果想要对自己不利的话,现在就可以进行,完全不必要再将他们骗去别的地方。
而且,白念乔偷偷看了一眼那个戴着面纱的男子,明明对方没有说一句话,白念乔就是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
对自己没有恶意的好人。
因为有人带路,白念乔觉得坐在马车内太过失礼,所以坐在了车辕上,看着车夫赶路的同时也在熟记道路,同时主动和提出要给他们带路的青年攀谈起来。
白念乔已经看出来,这群人里做主的应该是那个身穿青衫的青年,他一身衣料肉眼可见的华贵,整个人也是身姿挺拔,骑在马上的姿势十分娴熟,身体随着马匹轻轻晃动,整个人从开始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
应该是都城中某位大臣或者贵族的儿子。
虽然见不到面,也没听到声音,但白念乔就是觉得,这人应该很年轻。
脸上有梨涡的年轻人自我介绍说,他的名字是蔺休,然后问起白念乔的来历。
白念乔很谨慎,随口道:“我们是鹤城人氏,来做生意的。”
“做生意应该走过不少地方,之前居然没来过都城吗?”蔺休一脸好奇,他骑马行在白念乔旁边,亲切和他说着话。
虽然表面上是两人在谈话,实际上光是蔺休向他发问了。
一旦白念乔对蔺休有什么疑问,对方便顾左右而言他,所以实际上都是白念乔在回答,蔺休在提问。
当然,白念乔也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傻瓜,只肯告诉对方自己是生意人,之所以迷路是过来城西寻找兄长,却不慎迷失了道路。
“兄长?”蔺休来了兴趣:“白兄这样光彩如玉,想必兄长也是一位美男子了,不如改日帮我引荐如何?”
这人真是自来熟,白念乔心下无奈,但既然人家主动带路,又搞不清他是真的性格热络还是别有所图只好敷衍道:“若改日兄长来拜访,而蔺兄又恰好在的话,一定介绍你们相识。蔺兄这般热忱,说不定会和我兄长一见如故。”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天慢慢黑了,而蔺休这一行人似乎是早有准备,点亮了羊角做的灯笼,轻薄光亮还不惧风吹。
蔺休提了一个灯笼过来递给白念乔,白念乔说了声多谢。
“不必客气,你们远来是客,作为都城人应该照顾你们。”蔺休自顾自说着话,和白念乔盘算了一回还剩下的道路,笑道:“放心,再走一程子就到了,不过天黑不好走,和白日比定然是慢些的。”
夜风拂过,白念乔冷得打了个寒颤,蔺休咦了一声:“白兄,你冷么?若冷的话,先回车里坐着。”
岂能如此失礼。
白念乔拒绝:“不是很冷,我又不是女眷,还耐得住这般寒冷。”
既然他这么说,蔺休也不再劝,又热情和他攀谈起来。
白念乔坐在车辕上,被冷风一吹,身子在细细打着颤。他风寒刚愈未久,本来看今日天气晴好,就没有多加衣衫,没想到居然因为迷路夤夜还未到家,又不肯于人前失礼,只能默默挨着。
“——阿嚏——”白念乔重重打了个喷嚏,他不好意思地笼紧了衣衫,看了旁边的蔺休一眼。
没想到蔺休却浑似没听到一般,反而是前面骑马的青衫人身子顿了顿,回头看了看白念乔,又在他发觉后迅速转身。
灯笼的光很朦胧,他确实回头了,但白念乔不确定是不是在看自己。
真奇怪。
明明没说过一句话,而对方明显的身份高贵,但却好像很在意自己的样子。
是错觉吗?白念乔心里琢磨了一回,不敢肯定。
然后,前面的马匹停了下来,白念乔也只得示意车夫停住。
蔺休上前询问了情况,很快开心地回来同白念乔道:“大家都饿了,正好前面有卖浆处,还兼卖些汤饭,咱们先去吃了暖暖身子再行。”
白念乔踟蹰。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若是再停下来吃东西,回到住处说不定要到深夜了,可是蔺休一行人好意带路,若是强行催促反而显得不近人情。
罢了,白念乔只得依从。
转过一处拐角,果然看到一爿小店外挂着两个灯笼,走进去有零星两三个酒客,蔺休他们一行人占了四五张桌子,狭小的室内一下变得拥挤起来。
还剩下的位置不多,白念乔只得捡了一处位置坐下。
在他的示意下,两个侍卫和车夫也坐了,店主人上了一坛酒,又说这有上好的羊肉面,问白念乔他们吃不吃。
白念乔要了四碗,又想到上次吃羊肉还是和马儿。
哎,马儿。
他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马儿的名字,正欲端起酒暖暖身子,只听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
白念乔回头,是那个遮住面孔的青衫人打碎了酒碗,酒水流了一地。
他随身的侍从连忙起身收拾好,本人却坐在那一动不动,连双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毕竟蔺休应该是这人的手下,帮自己带路的事情没有这人点头估计也不可行。
出于礼貌,也本着与人为善的关切心思,白念乔关切问道:“您没事吧?”
对方缓缓点头,没说什么,白念乔只得重新背过身去,喝酒吃面。
酒只略饮了一点儿做暖身之用,面也只吃了半碗。白念乔要茶漱了漱口,刚一入口便察觉出这茶着实是粗劣不堪。
但他如今已然成长,不会如先前一般顽劣与人难堪,因此只是在入口的瞬间眉头轻皱,然后便面不改色地喝了两口才漱口。
一行人都歇息得差不多了,才起身离去。
白念乔坚持要代为付账,蔺休笑嘻嘻制止了他:“我们公子不差这个,相逢即是有缘,怕什么,日后遇见了再请也不迟。”
怕撕扯起来难看,而自己这几个人确实花费不多,白念乔也就不再坚持,点头称谢。
想起来马车中还有从咸城带来的几包雪白的盐巴,临时拿了出来送给蔺休他们。
蔺休这回倒没拒绝,不过在和白念乔说几句话后又重新返回了他们一行人之中,然后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件披风来给白念乔:“夜深露重,都城是要比你们咸城更冷些,穿上这个吧。”
白念乔拒绝,蔺休却道:“放心,我们没人需要穿这个,白放在那里不如给你穿。”然后,他手握成拳头,击在自己的胸膛上,以示自己的身强体壮。
白念乔:……
对一个男人来说,被另一个男人当面嘲讽身体不够强壮实在是让人觉得不怎么愉快,但他刚刚没怎么喝酒,吃掉食物转化成的那点儿热意很快就在夜风中烟消云散。
白念乔重重地打了个喷嚏,脸也涨得通红。
幸好在他面前的蔺休没有笑,也可能是忍住了,抖落开披风亲手帮白念乔披上,白念乔无奈,只得接受了蔺休的好意,果然觉得暖和了许多。
又走了一程子,白念乔在朦胧的灯笼的光辉中见到了街口,知道终于回到了住处。
等待的众人早就担忧不已,派了人在路边等候,见到了白念乔全都欢呼,忙不迭上来搀扶他。
白念乔下车,对蔺休一行人道:“多谢各位带路,请进屋歇息歇息,容我再谢。”
忽听为首的青衫人冷冷说了一句:“不必。”他转身拔马便走,随行众人也只得跟上,仿佛对白念乔的话没听见一般,只有蔺休转过身子对白念乔笑了笑,还冲他挥了挥手。
但白念乔其实没有多注意他,因为刚刚那个青衫人开口说话的声音其实他觉得有点耳熟。
但仔细想了想,又苦笑着摇头,怎么可能呢,明明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白念乔回到屋子,才发现身上还披着蔺休给自己的披风,这可糟糕至极,竟然把它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