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桃花》蝈蝈的叶子

30、巧合

　　展凌宇发现，一场车祸让叶天慧赫然由麻烦制造者成了惊奇制造者。且不说从前制造的种种，单是前几天她主动提出离婚，并表示没有任何要求，他就又惊了一回。一个极端沉湎于物欲的女人竟然在离婚的时候放弃分割财产的要求，不能不说是令人惊奇万分的。可是，那还远远不能跟眼下展凌宇无意中碰到的这个相比。
　　这几天胃似乎又跟自己较上劲了，时不时痉挛一下。楼鸣虽然年纪不大，在内科却算得上是个权威了。不好意思在他坐诊的时候打扰他，就趁着他今天在住院部过来看一看，也顺带了解一下那位暂时还是自己岳父的人的情况。
　　出了电梯左拐，还没有走到楼鸣的办公室，就已经听见了楼鸣的声音从一间洞开着大门的病房里传来。听那语气似乎是正竭力跟病人解释着什么，声音里有些无奈。
　　看来三十六行是行行都不好干哪，展凌宇笑着摇了摇头，打算先去他的办公室等他。一个清脆圆润的声音说着陌生的语言，口气里似乎有一些小撒娇小无赖，让人听着觉得很甜蜜。展凌宇愣了一下，站住脚，这语言虽然陌生，可这个声音他却绝对不陌生。
　　展凌宇收回脚步，借着墙壁的掩护，站在门口朝里看。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正站在病床旁，笑着为躺在床上的一个说着异国语言的老人和站在床尾的楼鸣做翻译，脸上表情很是生动可爱。
　　展凌宇走进楼鸣的办公室，和正坐在位置上的楼鸣助理打了个招呼，就到里间去等了。这医院的设施相当不错，楼鸣的办公室就是一个不小的套间。
　　展凌宇拉开了窗帘，看着楼下的花园，陷入了沉思。
　　那个人真的是叶天慧么？就自己婚后剥开画皮所了解到的，这叶天慧虽然以不错的成绩毕业于某重点大学，可是许多的成绩却是得益于一个新兴的职业——枪手。因为在大学里，她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几乎都花在了时装、化妆品还有男人上面。唯一学过的外文里，那张六级证书就是用钱换来的。可是，刚才那个人居然操着一门熟练的外语！
　　这个人绝对不是叶天慧，即使是亲眼见过那张亲子鉴定证书，展凌宇也这么认为。他忽然庆幸万分，自己叫律师拟好离婚协议并让叶天慧先在上面签字后再拿来给自己，而自己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还没来得及在上面签字，也就是说，这个名义上的叶天慧还是自己展凌宇的合法妻子！
　　“李秘书，你马上去买个水果篮，看病人用的，半个小时之后送过来……市一医院，到医院门口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待会儿，自己应该去探望一下某个人，也许他能给自己想要的答案。
　　“小张，倒两杯水来。”是楼鸣的声音，“两位叶小姐请坐。”
　　两位叶小姐，展凌宇听到这句话并没有觉得奇怪。
　　叶天慧提出离婚的第二天，他就接到过叶天颖的电话，抱怨说：“我那亲爱的妹妹是越来越厉害了哟，眼见着老头子是快不行了，居然提出要去检查一下，说是可以的话，愿意移植一个肾给老头子。我们家老头子感动的不行，我都听说他今天打电话给孙律师了，八成是想重新立遗嘱吧！”
　　展凌宇记的当时自己是这么说的：“是吗？那叶大小姐打算让妹妹一个人专美，不表达一下自己的爱心了？”
　　叶天颖当即娇笑着表示自己才不会象叶天慧那样是为了钱出卖自己，自己纯粹是因为爱父亲才跟着去做了检查。
　　爱父亲？展凌宇对大姨子叶天颖的说法嗤之以鼻，他敢说不管是叶天慧还是叶天颖都根本不爱叶雨生，爱的只有叶雨生的钱。这两年来，被剥掉画皮的何止是叶天慧一个，叶天颖还真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展凌宇还是要为叶天慧拍案叫好，这女人大有进步，攻心术用得不错，要知道因为她以前的所作所为，叶雨生对她已经失望透顶，让叶天颖母女占了绝对的上风。而现在，因为她来了这么一出，却将局面完全扭转了，自己却没有任何损失，毕竟这肾合适的可能性还是很低的。至于叶天颖不得已而为之的跟风检查，其实起不了多大作用。叶雨生和所有的人一样，都会想，一早哪去了，要有这孝心，老早就该去做检查了。
　　后来，展凌宇打电话给楼鸣，果然听说叶天颖在叶天慧做检查的第二天也主动去做了检查。
　　“是这样的，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真是好消息，非常好的好消息。”楼鸣的声音有些激动。
　　“是我的肾可以吗？”看着楼鸣的激动样，许诺立刻猜出了结果。
　　接到楼鸣的电话，让她来医院一趟，说是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匆匆赶到医院时，恰逢有一个韩国老人按紧急铃找医生，楼鸣不懂韩语，而老人又不懂英语，旁边又没有翻译人员，鸡同鸭讲，闹得不可开交。许诺听到声音，过去一看，原来是手术后不久地老人闹着要吃东西，而偏偏楼鸣不知道他说什么。看着那热闹劲，许诺身上的急公好义分子又出来活动。于是又是充当翻译，又是帮着安抚老人，总算把这事给摆平了。
　　说起许诺会韩语，这完全拜一部韩剧所赐。当年许诺迷上了韩剧《冬季恋歌》，很为剧中的一个情节困惑，那就是李民亨第二次车祸醒来后，为什么只是叫了一声“惟珍”，惟珍就知道李民亨已经恢复了江俊尚的记忆。要知道在这时候李民亨对惟珍的称呼并没有什么变化呀。后来看原声版，许诺才知道其中原因，那是因为在他们那美好的初恋时光里，江俊尚是一直称呼她为“惟珍”的，而十年后再遇，李民亨则称呼她为“惟珍小姐”。可是，在翻译过来时，却一概叫做“惟珍”。于是乎，为了自己欣赏韩剧更到位，韩剧发烧友许诺就疯狂地跟着韩剧学起韩语来。一来二去，居然学得相当不错，很好的印证了那句话：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等出了病房门，看到正从走廊另一头叶雨生的病房走过来的叶天颖，许诺才知道楼鸣约的不止自己一人。
　　“结果到底是怎样？”叶天颖的心中有些忐忑，不管是叶天慧的合适还是自己的合适，都绝对不是好消息。
　　“是两位的都合适！”
　　“都合适？”叶天颖装出惊喜的表情，心里却只有惊没有喜。
　　“是啊，这真是太难得了。我已经打算尽快安排叶先生手术。你们两位觉得用谁的合适些呢？”
　　“就用我的吧！”许诺回答，用了自己的肾，等于还了叶雨生生养叶天慧的恩情，她一直不喜欢自己欠别人。
　　“理论上，我觉得叶天颖小姐的合适些。”楼鸣分析，“叶天慧小姐遭遇车祸是动过大手术的，到现在一年还不到，身体素质很明显跟不上。”
　　叶天颖的心里吓了一跳，没想到事情的结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恶劣。她使劲地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指甲狠狠地戳着自己的掌心。
　　“是这样的，楼医生，你也知道我很爱我爸爸，一直以来，我都盼着他能康复。可是，我最近做了个手术，恐怕身体不太行，这样难免会增加手术的风险。你看，我爸爸的手术能不能推迟个半年！”叶天颖笑着问楼鸣，态度热切，完美地表达了自己对父亲的爱。
　　“这样啊！”楼鸣迟疑了一下，“你父亲的身体肯定是不能再拖了。这样，叶天颖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最近做过什么手术呢？毕竟有些手术还是对这个没有什么大的影响的。”
　　“楼医生，很抱歉，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恐怕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叶天颖突然坐直了，脊背僵硬。有些人书读多了，就不懂人情世故了，她在内心狠狠地咒骂这个迂腐的书呆子。
　　“还是用我的吧！我行的！”看着房间里有些尴尬的气氛，许诺笑着打岔，“接下来，麻烦楼医生告诉我有哪些地方需要注意的。”
　　楼鸣再三做了叶天颖的工作而无收获，最后只好退而求其次反复叮嘱许诺手术前的注意事项。看着她们离去，楼鸣摇了摇头，这个叶天颖既然不愿意捐出自己的肾，何必要做检查呢？
　　“你什么时候来的？”看着推门而出的展凌宇，楼鸣吓了一跳，“我不是说你贵人事忙，我会抽空上门来看你的吗？”
　　“我看你也很忙，就不好意思劳烦你了，顺带来了解一下我岳父的情况。看你刚才有事就没有出来打扰你。”
　　“那也就是刚才的你都听到了。”楼鸣开始询问展凌宇的病情，然后又开了单子吩咐助理过去门诊部帮展凌宇拿药。
　　“凌宇呀，我觉得你老婆人品真的很不错。器官移植并不是完全没有风险的，所以很多人甚至是自己至亲的人都不愿将器官捐出来。你看，刚才你大姨子就是这样。不过，既不愿捐还要去检查的人我以前倒是没怎么碰到过。”
　　“她，大概是太无聊了吧。”展凌宇笑笑，“那个，楼鸣，我太太这么做，对她的身体会不会有影响。你也知道，她在去年年底出过车祸开过脑的，我很担心她的身体会吃不消。”
　　“当然，就她这种情况对身体的影响相对来讲要大一些。可惜了，本来，她姐姐的身体状况好多了，可是，她不乐意。看来啊，一母同胞，生出的孩子也未必一样啊！”楼鸣感叹。
　　“不对，我有个问题请教你。”楼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推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太太和她姐姐是双胞胎么？我看他们化验单上写的都是二十六岁，可是长得一点也不像，难道她们是异卵双胞胎？”
　　“不是，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象各自的母亲而已。”展凌宇淡淡地说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同情叶天慧的遭遇，怎么可能在她爬上自己的床后又伙同自己的父亲和继母逼婚自己就答应了呢。要知道自己结婚时都已经是三十二岁了，这些年来谋划着要成为展太太的女人她叶天慧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看来人不能太心软，自己一时心软就是接下来的无穷无尽的麻烦。难怪人家说问题家庭容易出问题孩子，自己娶了叶天慧就是娶了个大问题回家，然后衍生出无数的麻烦问题。不过，如果自己猜想的那件事是真的，这结局也算不错了。
　　接到李秘书的电话，展凌宇告别楼鸣向叶雨生的病房走去。这近一年来，自己很少去看他，其实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叶天慧迁怒于他，而且这个人确实也没什么值得自己尊敬的地方。他年轻时候的风流债居然是自己替他买单，展凌宇想到这点心里都相当的不爽。
　　李秘书按照刚才展凌宇电话里吩咐的，站在叶雨生的病房外，拎着水果篮等展凌宇。临走前，告诉展凌宇刚才看见叶天慧打车离去。
　　展凌宇笑了笑，这个冒牌叶天慧还真是很守规矩。那天自己说离婚后这房子给她，她张嘴就拒绝了，还说自己会尽快搬出去。当时自己担心她又在搞什么以退为进的新攻略，就说两个人没有正式离婚前让她暂时继续住在这儿。没想到，她住是住了，但是不再使用阿彪的车。
　　“爸！”展凌宇走到病床前，把水果篮递给旁边的看护，并示意她离去。
　　“凌宇，你……来了？最近……很忙吧！”叶雨生挣扎着想坐起来。
　　“您躺着，别起来！”展凌宇走过去，将病床摇起来，微倾的坡度让叶雨生躺得舒服一些。
　　“刚才慧慧来过了。”叶雨生看见女婿居然是在女儿之后来见自己，心里有了一些不详的预感，“那个……那个……凌宇，你……是不是……是不是不同意……”
　　“慧慧是您的女儿，她孝敬您是应该的，我怎么会不同意呢。”展凌宇打断叶雨生的话，“我只是来看看您，没跟她约定一起来而已。”
　　“那……那就好！”蝼蚁尚且偷生，叶雨生自然也舍不得这个美妙的世界，“真好，没想到……没想到……慧慧的完全……符合！”
　　“大概是亲缘关系的作用吧。”展凌宇笑着说，“天颖的也完全合适，她没告诉你吗？”
　　“是吗？刚才……她们都没说。”显然，叶雨生有些震惊。
　　“刚才医生说了，本来天颖的身体状况要好很多。慧慧毕竟出过车祸时间不长，手术给她身体造成的影响要大很多。”展凌宇顿了顿，“可惜，天颖说她最近动过手术。你瞧，她真是比慧慧乖多了，生病动手术都不告诉大家，不象慧慧，一生病，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哦，爸，慧慧是几岁回的家？”展凌宇打断沉思中的叶雨生。
　　“一岁半吧。”叶雨生神情有些恍惚，“她妈妈在怀着她七个月的时候离家出走，后来，后来……”
　　“那也就是说，慧慧出生时您并不在身边？”
　　“是啊……”叶雨生的声音里有些愧疚，自己对她们母女是亏欠了许多，没想到这孩子却最终还愿意牺牲自己健康来延长自己的生命。
　　“那慧慧出生在哪家医院你知道吗？”
　　“不知道……”
　　两个小时后，李秘书出现在本市最大的征信社，将一张泛黄的年轻女子的照片和一叠资料放在一个络腮胡子的面前：“我们想知道。二十六年前，这个女人是在哪里生下孩子的，还有她当时生下的是几个……”

作者有话说

　　折腾呀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