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桃花》蝈蝈的叶子

54、寂寞

　　女人的心思是多变的，许诺自然无法免俗。
　　还在展家时，看着那一家人刻意地在展凌宇和自己面前大秀和谐美满，恨不能掀了桌子，把酒水泼在那一张张虚伪的嘴脸上，带着展凌宇拂袖而去。
　　拂袖而去，多么有气势的行为，很可惜，许诺始终是升斗小民，蝼蚁之辈。失了看八卦的心思后，她只敢在那儿枯坐着，顺带嚼几口菜，灌几口果汁。还好，后来展凌宇体恤她，找了个理由早早告辞。
　　现在，展凌宇载着她一路回了和浦花园，眼见着就快到目的地了，许诺的心思又开始起了变化，思谋着如何打发展凌宇离开。
　　上帝原谅这个侠义精神瞬间即逝的恶质女子吧，她急着去安慰被自己扔下独自过团圆节的舒爹爹。
　　“那个……那个……”要将一个缺乏家庭温暖且在名义上还是自己的男人的人赶走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许诺嗫嚅着开口。
　　“哒嘀…哒嘀…”展凌宇的手机响起，这个缺乏美感颇为刺耳的铃声曾经无数次被许诺暗地里当成展凌宇缺乏审美超级无味的有力罪证，可是现在她听来恍如天籁之音。
　　“有事？……好，你等我。”展凌宇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感谢上帝，仁慈的上帝，你终于听到我真诚的祷告了，我明天就去给您老人家上柱香。许诺激动的无以复加，不用开口赶人了，自然也就混乱地忘记了上帝他老人家是不收香火的。
　　下了车许诺和展凌宇道过谢后，就急急向家的方向奔去。
　　展凌宇下了车，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点燃了一只烟。早就看出来，她早就想离开，既因为自己那个家令人窒息，也因为牵挂着一个人在这儿的那个人。
　　那个家，其实对自己而言，正确地来说也许从来不曾属于自己。
　　父亲展耀祖是泥腿子出身，家住城郊，祖辈以种菜为生。曾经开车跑过长途，后来就开了一爿小小的汽配店。那时，开这店的人不多，周围却有越来越多的人跑起了运输，再加上他和妻子齐美玉善于经营，生意是做得红红火火。没几年小小的汽配店就做成了A市最大的汽配批发部，。
　　既要照顾家里的老小，又要照顾店里，超负荷运转的母亲齐美玉在一个午后昏倒在了汽配批发部里。过度的劳累诱发了她的心脏病，从此，床成了她呆得最久的地方，而医院成了她去得最勤的场所。
　　事实上，展凌宇没从展耀祖那儿得到多少父爱，同样，也没从齐美玉那儿得到多少母爱。或许是因为经年累月的缠绵病榻，让她的变得暴躁起来，小展凌宇成了她惟一能找到并使用的出气筒。
　　所以，当她去世时，悲痛的同时，展凌宇还感到了一丝解脱。可是，看着齐美玉去世不久就携带着一个比自己小七岁的弟弟以一副贤妻良母姿态登场的柴蓉芳，展凌宇似乎知道了母亲为何脾气变得如此乖戾。
　　他并没有因为这些事情变得叛逆。母亲的乖戾并没有换回父亲的心，反而衬托出外面女人多么的温柔体贴，让他离得更远。这一切，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告诉自己，这世界上谁都靠不牢，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他努力地读书，只有读好了书，才能离那一家人远一点。那一家人，每一个都让他厌恶，父亲背弃病中的曾经陪着自己走过许多风雨的发妻，柴蓉芳口蜜腹剑人前人后两张脸的，弟弟展凌翼则视自己为挡在眼前的绊脚石，他想要离开他们，越远越好。
　　可是，即使是这样一个愿望，父亲展耀祖也不肯让他如愿。自己想读律师，他阻止；想要出国，他还是阻止。展凌宇想过反抗，可是最后还是决定妥协。
　　从卖汽车零件到卖整车，展家的生意是上了一个崭新的台阶。不仅如此，野心勃勃的展耀祖还将生意扩大到了其它行业。既然现在他要把展氏送到自己手中，展凌宇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要拒绝？
　　十年了，展凌宇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展氏的发展上，发展壮大展氏的同时，也牢牢地把展氏抓在了自己的手里。
　　随着展凌翼年纪的增长，对展氏的欲望表现得越来越明显，柴蓉芳也在旁边不住的使着力。展凌宇自然不会让他们母子如愿，英雄莫问出处、举贤不避亲这些义举那些大公无私、心怀天下的人可以去实践，他不想亦不会。这些年，柴蓉芳安插到公司的人已经陆续被他清理出去。
　　柴蓉芳不止一次用各种方式表达她的不满，展凌宇并不曾在言语上给过任何回击，但是行动上却不曾有过任何妥协。柴蓉芳的举动他并不意外，这个女人如果不贪心，又怎会由批发部里的一个营业员成为自己的继母？倒是展耀祖的行动让他觉得奇怪，就如当年一定要他接管公司一样，展耀祖现在对柴蓉芳和展凌翼的行为视若无睹，从不给予任何回应，任由展凌宇在公司里发展自己的势力。
　　以前展凌宇就不屑对展耀祖示好，现在，他更不屑。可惜，那母子却总希望能扳回一城。那一家其乐融融的画面老早已经刺激不了他，反倒是她眼里掩饰不住的惊异和心疼让他觉得难过。
　　知道他心软，他甚至想过是不是可以示一下弱，用自己的身世去打动许诺。可是，他很怕逻辑推理能力强大的她会不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但凡有钱的已婚男人都会有一位二奶，且与她共同孕育了私生子∕私生女。那样，无异于在自己和她之间划上了一道天河。
　　其实，刚才朋友打电话给他只是问候一下，并没有邀请他出去。可是，他很明白，现在自己应该给许诺和舒服一些独处的时间，虽然这独处让他觉得不安。
　　许诺推开房门，看到客厅里空无一人。走到餐厅，一切还是自己离开时的模样。
　　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阳台上那个寂寞的背影。
　　许诺走过去，靠在门框上。不知是什么让那个人想得那么入神，并没有注意到背后的人。
　　“咳！”许诺干咳了一声。
　　“这么快就回来了？”舒服将一支才抽了半支的烟掐灭在一个茶杯里。
　　“天！你这混蛋！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看着那只茶杯，许诺冲口而出。
　　这个白底的骨质茶杯是许诺的最爱，薄薄的瓷胎在灯光下几近透明，上面一只黄色的小苍兰栩栩如生。平时，许诺喜欢捧着它，喝一口，看一眼，让精神和□□都得到满足。现在，里面居然盛满了烟头和烟灰！
　　“怎么了？我找不到烟灰缸。看来看去还是这个最合适。”
　　烟灰缸，当然找不到啦！舒服以前是不抽烟的，展凌宇倒是要抽，可是不常抽。禁烟积极分子许诺为了让家里能保持空气清新，看见展凌宇自备的那只精美水晶烟灰缸，立马给它找到了新用处。什么用处？养水仙花了！
　　这水晶烟灰缸配上翠绿的水仙，登时衬得水仙碧绿了几分，同时还委婉地向展凌宇表达了主人禁烟的决心，可谓是一举两得。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好的不学学坏的。”看着茶杯里满满的烟头，愤怒过后，许诺只剩下了心疼。心疼自己的茶杯，更心疼舒服。虽然现在他言笑晏晏，可是一向不抽烟的他今晚居然抽了这么多烟，可见心情并不好。
　　“缴枪不杀！把剩下的拿出来，我就原谅你了！”许诺佯装发怒，伸出手，将手掌摊在舒服面前。
　　“没了！”舒服朝许诺挑了挑眉，拍拍衣服，往屋里走。
　　许诺跟上去，手疾眼快地从舒服裤袋里摸出一包烟来，看都没看是什么烟，就扔进了垃圾桶。
　　舒服跟过来，看着茶几旁的垃圾箱：“你这个败家的，知不知道，几十块钱就被你这么糟蹋了！”
　　“你要是敢捡起来，我就把你扔出去！”许诺凶巴巴地吓唬舒服。
　　“好了啦！人家这不是担心你的健康吗？”看着舒服戏谑的表情，许诺讨好地说：“还饿着吧？我做好吃的给你。”
　　早前烧好的菜已经冷了，许诺连忙进了厨房，征询了舒服的意见，她决定做个火锅。
　　在舒服的帮助下，许诺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切。
　　“你在展凌宇家饿了一顿么？”看见许诺和自己抢起菜来一点都不手软，舒服很是好奇。
　　“呃。”许诺呡了一口二锅头，才有空满足舒服的好奇心，“那个，我跟你说，李一然，居然结婚了，是展凌宇的弟媳妇，还有个小孩，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你真是孤陋寡闻！”许诺不屑地撇撇嘴，“就是那个演过《后妈的眼泪》的女明星啦！戏里演那个三媳妇的。”
　　“还是不知道？舒服先生，你确定自己是地球人而不是外星生物么？”
　　“别笑，你笑得很难看唉！无知的男人！”看着一点都不为自己的无知而羞耻的舒服，许诺一筷子敲在他脑门上。
　　“过年要忌口，不能骂人，更不能打人。花痴，你有点自觉好不好？”舒服将一块煮的很透的马铃薯放到许诺碗里，吃火锅时，许诺很爱吃它。
　　“看在你马屁拍得好，老师我就告诉你吧。”得了便宜的许诺也不再纠结被骂做花痴了，“她好像还演过几个古装的，扮相还不错。最重要的是，她说过自己是身体象妖女精神是圣女，现在还是处女一枚啦！”
　　初见李一然时，许诺实在是太吃惊了，和展凌宇大谈处女问题，那实在是忘了避讳。至于舒服，在她眼里，根本是没有任何话题需要避讳的。
　　“唉！你怎么一点也不吃惊呢？”许诺等待了很久，居然没在舒服的脸上看到一丝惊讶的表情，不由得有些扫兴。
　　“吃惊，我怎么会不吃惊呢？我吃惊的是我怎么今天才知道你这么蠢呢？”舒服看似遗憾地很，“这么低劣的谎言你居然也会相信。”
　　许诺泄愤似的咬着羊肉，权当这是眼前这个可恶的男人。
　　不过，许小强要是这么轻易就能被打到，那就不是许小强了。
　　“你说，我要是在天涯发个帖，就叫‘三岁孩子的处女母亲’，有没有可能成为天涯第一帖？”许诺兴奋地问舒服。
　　“无聊！”舒服决定不再理这个八卦的傻女人，专心涮火锅。
　　吃了火锅，夜里觉得很是口渴。在被窝里思想斗争良久，还是还是忍不住爬出温暖的被窝下楼去倒开水。
　　以前许爸爸说，过年的时候家里一定要是亮堂堂的，所以，许诺将家里的等都打开了。走到楼梯口，她自然看到了在沙发上坐着的舒服。
　　“怎么起来了？”舒服看着许诺，她一向贪恋被窝，但凡不是迫不得已，她是不会委屈自己半夜起来的。
　　“我想喝开水。”许诺揉着惺忪的睡眼。她熬不了夜，而且春节联欢晚会也缺乏吸引力，吃完年夜饭，从舒爹爹那儿勒索了红包后，她就上床睡觉去了。
　　“我就去睡。”不想让她担心，舒服起身准备向卧室走去。
　　“阿舒！陪我坐坐。”许诺叫住了他。
　　“阿舒，其实躺在床上时，我有在想，如果没有你，我会怎么样。”舒服又坐了下来。许诺走过去，依着他坐下：“如果没有你，我肯定是在哭，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可是有了你，我什么都不害怕了。我知道你一直都会站在我身边。”
　　舒服抓住许诺颤抖的手，许诺抽出来，将他的手包在里面：“应叔只是搬出去，他还会一直陪着你。而且，我也一直在，在你身边。”
　　舒服看着小手包大手的滑稽场面，忍住眼里的泪意，她一直了解自己，知道自己内心的孤单，那么卖力地想要让自己开心。
　　“你以为我喜欢你呆在我身边，老是敲诈勒索，我恨不能将你扔得远远的。”舒服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脸。他不知道，自己能一直这样护着她吗？

作者有话说

　　很鄙视自己，更新速度最近跟蜗牛有的一拼。狼狈地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