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桃花》蝈蝈的叶子

55、旧识

　　今年的春节长假许诺过得跟以往很不一样。
　　这几年网上对春节的声讨一浪高过一浪，甚至有人提出可以更改或去除。你看，春节前后拥挤的交通状况，大鱼大肉对人们肠胃的荼毒，还有不得不去应付的各种人际往来，让人们苦不堪言。相较而言，漂洋过海来的圣诞节却因为轻松而越来越得到商家和青年人的喜欢。
　　以前，许诺也曾不止一次跟随戴均回老家过年，有一次，甚至因为买不到有座位的票，愣是站了一路，到的时候，小腿都抽筋了。春节期间，每一天要去谁家拜年都要早早打算好，以免误了自己或别人的行程，整个春节长假跟行军打仗没什么两样。所以，平心而论，许诺也很怕过年。
　　不过，她倒没认为洋鬼子的圣诞节比春节好哪儿去，我们过圣诞节过得轻松，只不过是因为我们只要了一个形式，没有实践具体内容而已。要是圣诞节真那么轻松，何来《逃离圣诞》这部电影？
　　今年的春节，许诺过得相对轻松。甚至是让她惊惧了很久的和叶雨生一家的会面也在展凌宇的保驾护航下轻轻松松过去了。
　　既然是相对轻松，肯定也有让她憋闷的地方。以往过春节，是自己家过也好，戴均家过也罢，即使是要去亲戚家，许诺做的都是甩手掌柜，从不用下厨。可是，这个春节，有两尊大神在，她愣是脱不下厨娘的围裙。
　　春节是传统假日，要过年的不仅有人，还有鬼神。当许诺听说舒服开门第一个生意要价居然是50万元，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个鸡蛋。她愤懑不平，凭什么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只有自己是穷人呢？
　　同一屋檐下，一点都没错。最近舒服和展凌宇在许诺这儿各自占了一间房，住下了，大有把这儿当成自己的窝住下去的打算。
　　展凌宇是以春节期间应酬多更需早晚调养肠胃的理由住下的，不过还好，他没忘了节假日工人加班是要付双倍薪水的，正月初一以许诺照顾自己辛苦了为由封了一个十万元的大红包给她。
　　舒服呢，则是许诺主动让他住下的，大春节的，你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天天对着冷灶吧？一向财迷的他，在许诺听说他开门第一桩生意收了五十万嚷嚷着见者有份时，也封了一个十万的红包给她。
　　财迷心窍！没几天功夫，穷鬼许诺的银行账户里又进账二十万，加上过年公司发的五万，俨然是一个有钱阶级了。晚上做梦时，她都在四处看房。有钱了，她当然要买房！买许诺自己的房！
　　心窍既已迷失，自然她也忘了现在家里的气氛是多么微妙：展凌宇和舒服相处和谐！如果她的大脑还有一点清醒的话，她怎么也应该意识到，如果不是有什么情况，丈夫展凌宇怎么可能让另一个男人和自己同居一个屋檐下而没有一句不满之词；舒服又怎会心安理得，没有一点愧意地住着。
　　红包很大，收的时候有些羞愧，也仅仅是有些而已，根本就压不住由此带来的激动。在小羞愧下，利令智昏的穷鬼许诺安慰自己，这点小钱只是展大财主指甲缝里的一点点小末末而已，而且还是自己作为假期保姆的合法收入。至于舒服，她在他面前全无廉耻之说，即使是舒服全给她了，她也会照收不误。
　　许诺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在这两个男人面前已经逐渐忘却了许爸爸一向引以为自豪的不占他人便宜原则。取而代之的，是她以前面对家人时，我的是你的，你的是我的的无赖原则。
　　没了迎来送往的繁杂事务，厨娘许诺除了侍弄饭菜就是逛街了。这项益身益心（益身者，是因为长时间的走动可以锻炼身体；益心者，则是因为其中所来带的愉悦感能让人心境受益）的运动一向是众多女性的心头所爱。如果要是有三两闺蜜相伴，那就更妙了。可惜，许诺现在没有如此荣幸，只能一个人压马路。
　　明天就是正月初八了，趁着天气晴朗，午后，许诺又一个人上街了。
　　下了公交车，许诺在思考着要往哪边走。笔直往前，是衣裳一条街；往左是鞋类批发市场……
　　东张西望之际，许诺看到街对面站着的一个老年妇女。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许诺惊喜地向远处的天桥跑去。
　　看到许诺走过去，老年妇女欣喜地迎了上来。
　　“妈！”许诺还没来得及张口，后面传来一声亲昵的喊声。
　　中年妇女和许诺擦肩而过，许诺的笑僵在脸上。
　　“你这孩子，告诉你不用买的，你非得去！”妇女接过女孩手中的热果汁，抱怨着，口气里却满是疼爱。
　　许诺不敢回头。这个老年妇女是戴均的妈妈，后面那个声音她听出来了，是沈奕茜。
　　虽然知道不应该，可是许诺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双腿，一路跟着沈奕茜和戴妈妈往前走。
　　戴均的爷爷年近九十，身体也不太好。为了照顾他，戴爸爸和戴妈妈这几年一直住在老家。以前过年时，许诺也会和戴均一起回老家。
　　戴均和沈奕茜正式交往虽然才一年多，但感情稳定，因此在年前和戴均一起去了戴均老家。
　　在老家住的短短几天里，细心的沈奕茜发现戴妈妈身体有些不适，于是在回城时竭力和戴均一起劝说戴妈妈到A市来检查一下。
　　医院里，沈奕茜细心地照顾着戴妈妈，挂号、划价、取药，样样亲力亲为。许诺远远的看着，百感交集。
　　沈奕茜真是一个好姑娘！即使是心里酸酸的，许诺也如此评价她。即使是自己，也未必会做得比她好。
　　这样一个好姑娘，自己绝对不能去伤害她。想到这里，许诺苦笑了一下：即使自己想伤害，其实也根本没有机会。戴扒皮那样的人，劣迹斑斑的叶天慧他厌恶都来不及，根本不会给予任何机会。
　　虽然一直知道没有机会，可是心中的执念总让她放不下。可是，今天的所见所闻，让许诺不得不再次面对现实，从此以后，戴均对自己来说，只可能是绽放在梦里的那一朵桃花。梦醒后，就什么也不是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可是，那个人自己又怎么舍得遗忘？但是，不能遗忘又如何呢？除了放在心里还能怎么样呢？
　　“Emily！”医院的走廊里响起一阵娇嗲的女声。许诺恍若未闻，她失魂落魄地随着人流游走。
　　这里是A市最大的妇科医院，平时总是人满为患。今天是长假的最后一天，更是挤满了来看病的人。
　　“Emily！怎么不理人呢？”一个穿着时髦的女郎拍了拍许诺的肩。
　　“你是？”许诺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女郎，从穿着和意志上来讲，绝对属于许诺一直崇拜的人。许诺是个夏天怕热、冬天怕冷的没出息分子，一到冬天恨不能将自己武装成一只北极熊，因此特别佩服那些冬季穿着单薄的人。单薄的衣服有利于体现美好的体形，能跟寒风对抗说明意志坚强，软弱如许诺自然只有佩服人家了。
　　而现在这个女子，手中抱着脱下皮质短外套，上身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低领紧身毛衫，里面白嫩的□□隐隐若现，下身穿着一条暗紫的热裤，脚蹬一双过膝的黑色皮靴。膝盖以上、热裤以下唯一可以御寒的是一条薄薄的黑色透明丝袜。
　　“我说她不会认识你的，你还不信。安倩，走了啦，人家大小姐怎么会认识我们这种真小姐。”一个裹着长长黄色羽绒衣的女子走过来，拽了一把过膝皮靴。
　　许诺吃惊地看着眼前这明显正生活在两个季节中的人物。雪地靴加长羽绒服，过膝皮靴加短皮衣，这二人要是一起走在大街上，那回头率可是够高的。
　　这女子的口气不善，许诺推测她们可能和叶天慧认识，而且，黄羽绒衣还和叶天慧有过节。不过，不管事实如何，许诺都没有兴趣和她们叙旧，她不想缠绕到叶天慧的生活中。
　　“抱歉，你们认错人了，我不知道Emily是谁！”许诺朝她们礼貌的点点头，不再看她们的表情，离去。
　　冤家路窄！大概就是形容许诺现在的处境。上完厕所刚打算开门离去，外面的说话声传来。
　　“罗红，你说那个会不会不是Emily？”才分手不久，过膝皮靴那娇嗲的声音许诺自然还记的。
　　“怎么可能，Emily，好好的一个中国人非得弄个洋鬼子的名字，不就是出来鬼混不敢让人知道真名么？可惜，我还是知道了，叶天慧，就是这个贱女人的名字。她就是化成灰我都认的，那个吃软饭的不念我们三年的旧情跟了她，可怜我还为他流了两个孩子！”黄羽绒衣咬牙切齿地说。
　　“好了啦！罗红，不是我说你，你自己也知道以前流过两次，现在还不知道爱惜自己。阿六对你不错，要不，你现在这个就留着，他会负责的。”
　　“留着？就阿六那猪头，我担心生下的也是一头猪！”
　　“就是一头猪也比陆峰好啊！你也知道陆峰是个吃软饭的，还念念不忘干什么？”
　　“我不服！好歹我们在一起三年，而且要甩也得是我甩他啊！”
　　“可我听着你是只怨Emily啊，你说要是陆峰不犯贱，她也不一定贴得上来！”
　　“你也说是不一定了，那么妖，而且那么大手笔倒贴，谁不要啊？”
　　“也是，我们是卖肉收钱，她可是卖肉还倒贴。”
　　这叶天慧的风流往事听多了，许诺还真是怕自己做噩梦。听见门响，探出头去，看到外面没有人。听声音，应该是进入如厕间了，许诺连忙抓紧机会溜之大吉。
　　“唉，罗红，你说这样一块大肥肉，陆峰怎么舍得松口？”
　　“当然舍不得，我听阿六说，陆峰正在四处找她呢！”

作者有话说

　　鄙视化成动力，好主意，这周尽量多更些，弥补上周的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