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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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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五十一
初雪悄无声息地下了一整夜,雪势不算大,以至于晨光刚一露头,薄薄的雪层就化得没了踪影,只剩下满地的水渍。
琴狐靠在窗边,脸颊被空调暖风吹得泛起桃红,他看着窗台上硕果仅存的一小层莹白细雪,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忽地忍不住笑出了声,转头就去招惹占云巾。
“鹿巾啊鹿巾,快感谢敝人!还好昨晚没亲完你就吐在当场,不然你可就要在局里名垂青史啦!呃……”
神气活现没半分钟,琴狐又捂着胃垮下脸来。
他昨晚睡了个囫囵觉,谁知早上起来没多久,就抱着马桶干呕了个昏天黑地、脸色惨白,于是被占云巾直接提溜来医院面见玄真君,这会儿正坐在玄真君的办公室里等待体检结果。
占云巾对这狐狸一贯的没事找事无动于衷,兀自把刚从贩卖机里买来的罐装玉米浓汤打开,递到琴狐手中,“温的,暖暖胃。”
“哦……别担心啦,敝人只是被冻到,可能肠胃感冒。”
琴狐两手抱着温热的罐罐,喝了一口甜甜的奶油玉米香,砸吧砸吧嘴儿又分析道,“唔,对了,外加小水仙车技不如你稳,晃得敝人有点晕车,其实我昨晚就已经想吐了。”
“哦?”占云巾挑了下眉,嘴角不动声色地勾起一抹笑意,“琴狐,你对为夫的能力,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嗯?什么能力?敝人明明是在夸你车技很好呀——”
琴狐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
玄真君拿着叠报告单样的东西,一进来就开门见山,“检查结果出来了,鹿巾,你现在就可以先领着琴狐去建个档。或者,你们想用原来的那个档案也行?”
占云巾了然地轻笑一声,“呵,无所谓,没什么影响就不麻烦了。”
“哦,那好,我会让剑云更新下时间,你们之后记得按时来做孕检就行。”
“等等?!”
这场面怎么有点眼熟?!
琴狐激动得把玉米浓汤喝到了鼻尖上,顶着个嫩黄的小鼻头看着这两人一问一答。
“我、敝人……?”
“嗯,怀孕了,已经快三个月了。各项指标正常,胎儿也很健康,有什么问题吗?”玄真君站在那里,满脸写着专业素质过硬,请勿置疑,然后用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看向自己的病人。
哦不,现在应该是孕夫了。
只见新晋孕夫眨了眨眼睛,看起来仍是有些难以置信。
“不、不,没问题……就是,有点突然?呵呵呵……”
“哦,那就是你们夫夫自己的事情了。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要赶着去一趟市局,把那个还掉。”
啧,玄真君哪儿都好,就是可惜是个无情的医疗机器。
琴狐在心底吐了个槽,然后好奇地顺着玄真君指的方向去看。
这一看不要紧,职业敏感让琴狐整个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他指着档案柜后的黑色皮箱,连语速都快了一倍。
“瞠目狐狸!那是枪吧?狙击枪是吗?你一个医院院长怎么会有那个?!”
“当然是开颅用的。”玄真君理所当然地说罢,又看着占云巾比划了一下,“他不知道?”
“他回家后沾着枕头就睡着了,没来得及告诉他。”
玄真君闻言点了点头,原本不苟言笑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趣味的神色,转而看向琴狐,言简意赅,“昨晚皇鳞是我击毙的,另外皇鳞的车之所以会爆胎,是因为剑雨加了消音器,开了一个小玩笑。”
“虾米?”
“以及表面上我是离愁谷私立医院的院长,但其实我还是正式在编的特警。”
“哈?”
“包括当初从攀玉麟手中营救你,虽然我不在场,但是为了确保人质你的安全,剑云剑雨也有参加那次行动。”
琴狐张了张嘴,说话都快结巴了,“所以你、你一直是我们自己人?”
“你这么说也对。不过更确切的说,以我的权限,我还知道你弟弟舒龙琴心在边境执行任务,不可能赶回来帮你签手术同意书,所以就想了点别的办法。”
玄真君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占云巾,又附加了一句自我肯定,“从预后来看,疗效不错。”
“啊不、等等!那岂不是——”琴狐一脸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敝人每次搪塞你不想做手术,你都……”
“嗯,我都知道。”
玄真君毫不避讳,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不过你的借口每次都别出心裁,很有创意,听听也不错。”
顿了顿,玄真君摸着下巴琢磨了会儿,大约是欣赏够了石化狐狸,这才又漫不经心地补充道,“顺便也让我了解了你们舒龙家族之庞大。对了,你的大舅二舅三舅老爷,还有太老太奶太祖奶奶他们,近来身体可好?”
“嗷呜——”
自己这是一孕傻三年,才会误认为玄真君只是一个无情的医疗机器吧!
这人分明就是个有情有义的腹黑啊!
琴狐哀号一声,以手掩面,悔不当初——
“求别提……太丢狐了……”
总局。
阳光正好,江南春信依旧捧着杯茶,在他的办公室把腿翘上办公桌,目光从敞开的门里去看外面忙忙碌碌的下属。
一个特大案的了结,也许通常并不会改变什么。
南域的天照常日升月落,班还是要上,案子还是要破,似乎并没什么区别。
直到他看见出现在楼梯口的琴狐与占云巾,刚才还对循规蹈矩的日常感到生无可恋的人,立马就在脸上荡漾起了一丝欣慰笑意——
不,还是有什么正在被改变的。
琴狐这一路走得步履生风,拉着占云巾一进房间,转身就利落地把门给带上了。
工作狂狐连口水都没喝,劈头盖脸上来就问的,果然还是案情,“敝人在门口看到元守默了,被押来的,这么快吗?”
“嗯哼,当然快。”
想起昨晚任云行看到某个画面后的模样,江南·包打听·春信心情很好地看着琴狐,“你昨晚临走时不是让任云行坦白从宽么?他把这句话听进去了,撂得比小水仙抓来的那个手下都快,还在车上就供出元守默是他在局里的眼线。大概是想借此换个表现良好,少坐几年牢,免得被你们探监的时候气到一命呜呼吧。”
“你们”两个字加了重音,可惜琴狐没听出来,只抽了抽嘴角,深表遗憾。
“呵呵……早知道他这么听敝人的话,敝人当初就该早点劝他自首。”
琴狐说罢又想起了什么,忽然兴致勃勃地抬头又问,“你说小水仙抓到人了?”
“嗯,对方也是个小姑娘。冲着小水仙去的,应该是任云行为了防止与你对峙时处于劣势留的后手。不过托你当时发信息提醒的福,小水仙提前控制住了人,留下个活口也好审问。否则这人最有可能的结局,也是被玄真君一枪爆头。”
“啧啧啧——”
琴狐嘴角扬了起来,虽然脸上洋溢着对后辈争气的自豪,手上却不断搓着双肩,故意出言调侃自家上司,“信咪你真可怕,一言不合就要爆人家的头。任云行没捞着英雄救鱼,都要被你气死啦。”
江南春信闻言,毫不客气的一折扇丢过去,作势要敲琴狐的脑门。
却是琴狐一把接住,还打开了折扇扇起凉风,幼稚地在占云巾身后冲他吐舌头。
江南春信没好气地哼哼两声,实话实说,“少来了!根据本师八卦之眼的独家观察,他明明看你和鹿咪抱在一起的时候更生气!”
“啊?为什么?”琴狐眨了眨眼睛,“因为被迫吞狗粮吗?”
江南春信刚要开口,余光却见一脸镇定的占云巾正要揪他屋里种着的宝贝猫草。
这个可怕的动作瞬间让江南春信产生了可怕的联想,他仿佛又看到了汤问梦泽宿舍后的那棵树,被薅秃了的枝条还在风里孤零零地飘,据说至今都开不了花……
总之,闷葫鹿的醋意和独占欲若是被激发起来,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呃咳咳!”一口水登时呛在了喉咙眼儿,江南春信连忙干咳着转移话题,“没、没什么……呵、呵呵呵……是说上官争先挂了,葬礼三天后举行,不想去的话,我找人帮你们随份子?”
“上官争先去世了?”占云巾一怔,终于把手从猫草上挪开了,“死因呢?”
“病故,多器官衰竭,他一把年纪了,也不奇怪吧。之前不就染上了衍金温床的病毒么,人又在ICU里躺了那么久,总之目前没有证据支持他杀——虽然他当初病倒的时间点,确实挺蹊跷。”
“蹊跷?嗯——这倒是提醒敝人了。”
琴狐恢复了破案时的严肃认真,皱着眉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两步,边走边喃喃自语地理着思路。
“……皇鳞昨晚重提明河影是因我而亡,并以此威胁敝人,看来他并不知道任云行曾经在案发现场留下了手机,早就让他计画破局这件事。但以异人的情报能力,这不合理。该是有人故意为任云行隐瞒了物证信息,而这个人,就极有可能——”
“是元守默。”占云巾道。
江南春信闻言一挑眉,“你们这意思,元守默还得算是功臣了?”
“功臣算不上,毕竟他也是听命于任云行的,两人之间必然有什么私底下的利益交换。”琴狐摇了摇头,语气颇为感慨,“只是这么算来,上官争先的遭遇,可能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了。”
“啊?”
琴狐转头看向发出疑问的江南春信,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你知道的,上官争先喜欢针对我和鹿巾。当初扣着手机不给我们归档,不正是打着公布天下,说敝人和鹿巾伪造证物的算盘?”
“哦……所以元守默想要完成任云行的任务,他这个养父反而成了最大的阻碍?”
恍然大悟的江南春信沉吟了片刻,又忽然竖起了一根手指,在两人眼前晃了两晃,严肃得像是在发出警告,“虽然作案动机是有了,且疫区当时确实已经普及了很有效的防疫措施,但是呢——疑罪从无。”
“确实是。”琴狐耸了耸肩,“但好歹同事一场啊……你说呢?鹿巾?”
“嗯,我们去一趟。”
“唉,本师就不一样了——”江南春信往办公椅里一躺,在里面瘫成了个六亲不认的模样,“这种表面功夫,我才懒得去做。本师不去,那随份子的事儿就交给你们代劳啦。另外嘛——”
江南春信说着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张盖了章的红头纸。
“刚下的文件,鹿咪,你给狐咪的惊喜有眉目了。”
“嗯?给敝人的……?哦对!敝人想起来了!”
琴狐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袋诱人的红豆饼,伸手就要去抢,“是之前和剑谪仙说的那个?快让敝人看看!”
却是江南春信快他一步,轻轻扬手一丢,便将文件扔给了一旁的占云巾,优越感十足地道,“嘿,原来鹿咪还没告诉你啊!”
江南春信两手撑颊,发出几声心满意足的哼哼,老父亲一般慈祥地看着眼前这对相亲相爱的小两口,“之前案子还没破,鹿咪怕你知道以后压力太大,何况他那时也没绝对把握能成。不过鹿咪啊,现在连文件都下了,就不用瞒着了吧?”
“嗯。”
占云巾在琴狐不断的抢夺下确认完文件,这才抬头看向琴狐,郑重其事地唤道,“舒龙琴狐。”
“啊?”琴狐眨眨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人。
占云巾却只是把手中文件递给他,然后淡然一笑——
“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