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之刃】望浮生》沈壬棠Miao

4、第 4 章

　　嘴平伊之助跟随灶门兄妹回到了山里。有他的帮助，很多场决战时关键时刻点都得到了更加详细的补充内容。

　　同伴们的离去似乎改变了他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这一点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却并未就此做什么干涉或建议，只是更加珍惜每一次的相遇——

　　毕竟时间，是最不讲道理的东西。

　　有的动物霸主，在死亡前会有所预兆的离群而去，他们不会死在守护许久的族群中，而是会找到一处静谧之地，悄无声息的逝去。

　　就像他曾经这样同炭治郎他们讲过的那样，伊之助也同样的没有多说什么词句。他选择在一个雨后的早晨踏入山中去，没有通知，只在灶门家的院子里留下了野果，挥挥手权当分别的赠礼。

　　在自然界活下来，重新加入同族生活的孩子，最终还是选择像山大王一样回归到山野之中去，死的像个一山之主的样子。

　　炭治郎注视着同伴离去的背影，袍角被晨起的露水打湿，祢豆子挽住兄长冰凉的手掌，不知该作何言语。

　　或许，我们都是从神的手心里，偷来了这段时光的贼子。而如今，那虚无缥缈的存在，终于要将恩赐尽收回去了。

　　可是为何呢，究竟是为何呢…

　　颤抖中扔下的笔杆，饱蘸的墨水污了纸张上的文字，祢豆子慌乱的端着碗，扶着炭治郎缓慢的吞咽下苦涩的药汁。

　　已经失去嗅觉的灶门长男用力忍下喉中的血腥味道，尽管对妹妹露出了与往常无二的宽慰笑容，心中却仍在不解与彷徨。

　　为何我们，要迎来如此的终局？

　　炭治郎已经握不住笔了。

　　祢豆子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强势，将兄长摁在榻上，由他口述，自己记录，少女侧过脸去，书写着亲历的故事，忍下眼眶中的湿意。

　　“第一次见到伊之助可真让人吃惊啊，”

　　“善逸最终成长为能让他爷爷为之骄傲的孩子了。”

　　“香奈乎学会了表达自我，”

　　“玄弥和哥哥的误会总算解开了呢。”

　　“无一郎回忆起了自己双生的哥哥，”

　　“忍小姐亲手报了姐姐的仇。”

　　最后的最后，祢豆子转过脸来，看着炭治郎红色的眼眸，问道。

　　“哥哥呢？”

　　炭治郎伸出手，摸了摸妹妹的头，眸色温软而动作轻柔。

　　“我找到了你。”

　　“灶门炭治郎找回了自己的妹妹祢豆子。”

　　“这就是这个故事的结局。”

　　祢豆子收回手，同愈史郎通信的乌鸦送来新的药方，被她从草药中分辨后，混合着院子周围的野菜做成新的膳方。

　　大山里出来的孩子从不会担忧自己的肚子瘪下，幼年就牢记在心底的植株样子，是足以让兄妹俩养活自己的口粮。

　　祢豆子有双巧手，会摘了合适的花叶做佐餐的配料，炭治郎想送她去城里开个铺子，却在妹妹红了的眼睛前败下。

　　“我要陪在哥哥身旁。”祢豆子说道。

　　她终究是惧怕的，惧怕一个不注意的时候，兄长就安静的睡在了什么地方。炭治郎无奈的苦笑，可这是命啊。

　　这就是命啊。他这样安慰她道。

　　“这就是命啊。”

　　当苍白的祢豆子握着他的手，在颤抖着点亮了一盏灯火的空荡屋子里，轻言细语这样劝他的时候，炭治郎终于痛哭了起来。

　　祢豆子…祢豆子。

　　我可怜的妹妹啊。

　　家人死去了，同伴死去了，师长死去了，前辈死去了，在同鬼舞辻无惨复仇的这条路上，已经死去了太多太多的人，可灶门炭治郎从来没有害怕或者放弃过。

　　要为妹妹重新找回身为人时的自我，想让妹妹重新站在阳光下露出灿烂的笑容，而破坏了无数幸福家庭的罪魁祸首，还在继续打碎其他人美好的生活。

　　无数人的鲜血与付出，才终究铸成了日出东方那一瞬间，可怖的恶鬼灰飞烟灭的大胜。

　　可为什么…

　　“我的妹妹，她善解人意，聪明伶俐，最会替人着想，又因为无惨的恶行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我才让她过上平静的生活。”

　　“我想让她像别的普通小姑娘一样，问我穿什么料子的衣服光鲜好看，为喜欢之人的笨拙心意蹙起眉头，和弟弟妹妹们打打闹闹，和深爱的人天长地久。”

　　炭治郎哽咽着，落下泪来。

　　“我曾经害怕过，倘若我走了，你该如何…”

　　“可为什么，为什么啊…祢豆子，为什么…”

　　“哥哥啊。”

　　祢豆子轻轻反握住兄长颤抖的双手。

　　曾经化为鬼的经历，终究还是为祢豆子埋下了祸。过去战斗中快速再生的肢体，如今恢复了正常的代谢速度，曾经透支过的生命，也并未得到弥补。

　　当灶门炭治郎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属于祢豆子身体的生机，已经走到了尽头。

　　乌黑的长发飞快灰去，白皙的皮肤皱纹布满，仿佛被谁拨快了时光的指针一般，不过一夜之间，曾经的少女如今便尽显老态。她的手指不再丰盈柔软了，皮肤松垮的皱在骨节上，干瘦如枯枝一般。

　　炭治郎被妹妹握住手掌，这个屡次遭逢巨变的女孩，对自己的死去却表露出非同一般的平淡。

　　“或许，这就是命吧。”

　　“能够多出来这些年的时光，已经非常感激了，哥哥。”

　　祢豆子说着，声音已经不自觉的在逐渐放轻了，却突然的哭了出来。

　　炭治郎忘记了身体的疼痛，慌乱而无措的将耳朵贴近她的脸庞，不知道祢豆子想说什么话，却听到妹妹这样细微的哭着说。

　　“对不起，对不起。”

　　“怎么办啊，哥哥。”

　　“对不起，我走了以后，就只留下你一个人了…”

　　“自己一个人的哥哥该怎么办啊…”

　　自从写完了大家的故事，炭治郎的身体就飞快的恶化下去，几乎无时无刻都卧床忍受着蚀骨的疼痛。

　　以前有祢豆子代他收发愈史郎的药材，兄妹二人才得以这样慢慢的生活过来，如今祢豆子却要走在炭治郎前面了，炭治郎又该如何呢。

　　祢豆子担忧着兄长的身体，自己却无能为力了，除了无意义的哭泣，似乎也已经没有法子可依了。

　　“啊。”

　　炭治郎缓慢的伸出手，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我在这里，没关系的，不要怕，祢豆子…”

　　“不要怕，不要怕，没关系。”

　　他只是这样，也只能这样，一句句的重复着，重复着，就像祢豆子不安的呼唤他，为他流泪一样。直到日轮西落，明月东流，直到那盏灯终于摇晃了，微弱了…而后，彻底熄灭了。

　　灶门祢豆子没有了生息。

　　灶门炭治郎张了张口，想轻轻说句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失声了。

　　或许，这就是命…吧？

　　炭治郎想着，念着这句话，不自觉握紧的拳头，终于还是锤在了地面上。

　　这就是命…

　　这就是命…？

　　前辈沾血的面庞，同伴暗淡的目光，痛哭流涕的告别，悄无声息的分离，牵手的约定，赴死的心情，平静的言语，微笑的神情。

　　那愤怒不知从何而起，燃烧起，蒸腾起，教灶门炭治郎重新站立，抱起他妹妹的身体。

　　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仿佛老妪一样蜷缩起来、瘦弱起来了，轻飘飘的仿佛一片羽毛，再也不复过往的光鲜亮丽，单从外表，完全看不出二人的相同了。

　　——可她就是祢豆子，祢豆子就在这里，安静躺在自己的臂弯里。

　　无时无刻不在蚕食理智的疼痛在这一刻于他远去，灶门炭治郎将整理好的纸笔打成包裹，放在乌鸦常来的杈口，而后拿起铁锹，背起祢豆子的身体，进了山里。

　　要找一个美丽的地方，让祢豆子安稳的睡下去。

　　饿了就撕扯些野花野草充饥，渴了就喝山涧的清泉。

　　有的可能有些草药的功效，吃下去后仿佛已经消失的疼痛变得更加微小，有的或许有毒…不过炭治郎认得要命的毒草，有意识的避开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路上看到了熟悉的野猪头套，被很随意的搁置在青色大石上，仿佛主人随时会回来取用。

　　炭治郎也没有去动它，只是站在那里看了它一会儿，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背着祢豆子继续往上走。

　　马上，就会再见了。

　　他说。

　　到时候，可要等等我啊。

　　炭治郎找到了一处漂亮的地方，那是一处小小的空地，远远还能听到水声潺潺，紫色的藤花一嘟噜一嘟噜的挂在蔓上，散发出淡淡的香。

　　“很漂亮，祢豆子会很喜欢吧。”

　　炭治郎掬起一捧细细的土，盖上了妹妹的面颊。

　　“祢豆子可千万等等我，不要冒冒失失的先跑去那边啊。”

　　“总是迷迷糊糊的，万一走错了地方该怎么办呢。”

　　灶门炭治郎说道。

　　他感觉自己身上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了一样。

　　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犹如浪潮一般势不可挡。仿佛有人说出了什么，于是灶门炭治郎明白了，属于自己的时刻，就是现在了。

　　时间到了吗。

　　他想，于是乖乖的坐了下来，就靠在不远处的石头上，远远的还能看到自家小院子的方向。

　　“如果有来生…”他想起伊黑先生和甘露寺小姐的对话。

　　“如果有来生。”他说道。

　　“能够再和大家相遇的话，就太好了。”

　　灶门炭治郎仿佛看到了家人们在对自己招手，祢豆子生怕自己看不清楚，甚至跳了起来对自己喊了什么。

　　“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啊。”

　　他笑着说道。

　　“等等我，马上就来了。”

　　宁静重新回到了这片小小的天地，幼小的鸟雀试探的降落在青年的身旁，啄啄他的手指，又扑棱棱的飞走，却再没见到他含笑睁开那双暗红色的眼眸。

　　隔了许久，愈史郎拿到了灶门兄妹留下的文本，在追忆珠世夫人的同时，编纂整理了这个故事，并在产屋敷的帮助下做了出版，却由于太过光怪陆离，而被当时的孩子们当做了故事来听。

　　慢慢的，当那批孩子们长大后，就连这个故事也被他们忘记了。

　　属于鬼杀队的一切，就此沉入了时间的长河，悄无声息。

　　直到…

　　十年后。

　　红发的青年被上山砍柴的孩子带着，站上了新修的山路。

　　“太冒失了吧！怎么可以在那种地方睡觉呢！”

　　那孩子说道。

　　“我叫茂太，你呢？”

　　“喂？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点没礼貌？”

　　“…啊，抱歉，我吗。”

　　青年回过神来，对那孩子道歉道。

　　“我的话…”

　　“我叫炭治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