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章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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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跟随鱼纹老铗一入剑阁，目光均被通道两旁岩壁上所刻画的剑招所吸引，只有西门寒照、剑圣和赭杉军不为所动。剑圣眼盲，西门寒照曾来过剑阁一次，赭杉军却根本是心不在焉。
那是……怨姬……
回想起在门前惊鸿一瞥的女子，赭杉军心中微乱——她为什么，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悄悄看了走在前方的孟白云一眼，那个青年似乎并没有发现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曾经出现在剑阁门前，此刻的他只是一脸好奇和震撼地看着通道两旁的绝妙剑招，脸上痴迷的神色和一般剑客并无不同。正在应答众人问题的鱼纹老铗却似对赭杉军的目光若有所觉，她回头对赭杉军微微一笑，笑容在昏暗的通道里却显得异常诡异，赭杉军心中顿时一跳，忍不住暗自戒备起来。
就这样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众人出了剑阁通道再穿过花园，便来到了大殿之上。一身淡紫纱衣的楼无痕俏生生立白玉台阶之下，面上依旧覆着一层轻纱，她冷冰冰的眸光在来人身上一扫，却是在赭杉军身上多留了片刻，最后收了回来。
“二宫主，诸位贵客皆已来到。”
鱼纹老铗躬身行礼，楼无痕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示意鱼纹老铗退下。不二做摸摸下巴吹了声口哨，嗤道：“哟，剑阁的宫主遮头遮脸，这是在装神秘么？”
太狂生瞪了不二做一眼，忙斥道：“你这不知礼数、唐突佳人的蛮货！二宫主，切不可以为我们都是这样的粗汉啊！”
奇怪的是，楼无痕并未对不二做的无理之言有何反应，反倒是冷冷看向太狂生：“佳人？你认为我是佳人？”
太狂生一怔，他眼神和楼无痕一触，只觉得对方眸光冰寒之极，就仿佛一把把寒光四射的利剑刺得他皮肤生疼。太狂生心下一跳，忽然有些惴惴不安，他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诺诺道：“……这是自然。”
“哈，好笑，你说我是佳人，可你看过我的脸么？”
伸手摸了摸脸上纱巾，楼无痕虽是在笑，眼中却是毫无温度，太狂生心中寒意更甚，说话也不由结巴起来：“二、二宫主体态婀娜、仙姿卓然，想必、想必……”
“哼，说起来，也不过是你毫无根据的猜测罢了。”
冷冷一甩袖，楼无痕语气冷冽，然而她话音方落，另一个柔和的女声却陡然在大殿另一端响了起来：“二妹，来者是客，你又何必如此呢？”
众人闻声望去，却是见一位宫装的华服女子缓步从大殿深处飘然而来，她气态雍容华贵，眉目如描如画，初观时仪态万千，细看又若精雕细琢，面貌之美，就恍若是九天玄女降得世间一般。太狂生一见那女子，两眼顿时发直，他双唇微张呆呆傻傻，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那女子见太狂生的反应，忍不住莞尔一笑，霎时之间这个大殿也仿佛因女子的笑容亮了一亮。
“剑阁之主曌云裳，有礼了。”
宫装女子缓缓坐入殿中主位，她美目含笑，对众人一一颔首，然后柔声道：“各位贵宾远道而来，想必已是疲乏，但为了明日初试，我须得向各位解释一下此番剑斗的规矩。”
“不累不累！能得大宫主这样天仙般的女子亲自招待，竞天宗太狂生就算是去死，也毫无怨尤！大宫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太狂生无一不从！”
太狂生痴痴凝视着曌云裳的容颜，忍不住神魂颠倒情不自禁，他向前凑了两步，脸上痴迷之色更浓，一旁的不二做朝天翻了个白眼，鄙夷道：“喂，叫你去死你也愿意，做男人做到你这样没骨气，也算是奇了！”
曌云裳微微一笑，先示意楼无痕坐下，然后眼光一转落在了一直默默不语的剑圣身上：“各位除了西门先生，都是第一次来到剑阁，相信有部分人尚不清楚剑阁相邀的缘由，且容我先解释。”
顿了顿，曌云裳脸颊上微微染了些薄红，她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剑圣，脸上笑容愈加嫣然：“剑阁之所以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开启，目的就是寻找剑种。”
“剑种？”任剑谁一愣，刚才就听人说什么“良配”啊“娶”啊……难道这个“剑种”的意思是……
“没错，如各位所见，剑阁与一般门派不同，乃是全由女子组成的组织。剑阁所求和这位柳生剑圣相同，都是剑道的极意，是不断钻研各种剑法已达到剑艺的顶峰。只是追寻剑道，除了后天的努力，还需先天上的培养……所以……”美目一转，曌云裳落落大方地道：“每当剑阁前任宫主逝世，继任的宫主又到了适婚的年龄，剑阁便广邀武林中当世剑界名人进入剑阁，以求婚配。”
“啊？”
任剑谁瞠目结舌地呆立当地，他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你看我的样子都可以当你爹了曌云裳你玩笑也未免开得太冷了”之时，忽然眼角瞄到另一位外表可以当曌云裳爷爷的人依旧老神在在，已到嘴边的话便只有默默咽了下去，徒噎得心里一阵郁闷。
“敢问宫主，吾友牧野凌风，多年前蒙得上任二宫主垂青，方才吾听得老铗说到他已身亡，不知可有任何遗言交代？”西门寒照忽然踏前一步，双眼灼灼盯着曌云裳，他语气平和无波，但赭杉军总觉得这位剑界耆宿语中隐含质问探究，有种隐而未发的杀机。他转头看了看了西门寒照一眼，口中将“牧野凌风”四字念了一遍，便忽然忆起这是方才东宫神玺在剑阁外提及的名字。
原来牧野凌风是前任剑阁二宫主的夫婿，西门寒照如此重要他的遗言……难道，牧野凌风之死并不单纯？
赭杉军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曌云裳下首的楼无痕，那个女子依旧神色冷漠，眼眸中并无其他的情绪，在听到牧野凌风的名字时，也无任何的波动。那种波澜不惊的神情，就仿佛几人提及的人不是她父亲，而是毫不相关的外人一般。
赭杉军眉头微微一皱，这个红楼剑阁……似乎隐藏的秘密还真不少啊。而曌云裳闻得西门寒照的问题，神情间也并无变化，她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道：“恐怕西门先生要失望了，牧野叔父并未有任何遗言。”
“哦？”目中精光一闪，西门寒照淡淡道：“既是如此，那么前任三宫主、四宫主的夫婿呢？”
“前两任宫主去世以后，两位叔父便闭关研习更精深的剑法，若诸位留下，相信仍有见面的机会。”
点点头，西门寒照若有所思般负手不语，倒是不二做奇道：“为啥只问二三四，喂，剑阁到底有多少位宫主啊？”
“四位。”一直沉默的楼无痕淡淡开口，她冷目一扫道：“还有什么问题，一并问了吧。”
“四位？那这里八个人要怎么分？你们难道打算一女侍二夫啊！喂喂，我先申明，一夫二妻我可以接受，一妻二夫我不二做可就敬谢不敏了！”
“不二先生说笑了。”
曌云裳微微一笑，手指殿中一块大石道：“各位可见这块大石？它叫做迴气石，请诸位围住迴气石、站定方位，然后各发一道剑气循石上之孔射入。”她顿了顿，又看向剑圣柔声问道：“柳生先生，你双眼不便，可需云裳相助么？”
“这么做，可以换得和你们交手的机会？”
“这是自然。”
“嗯。”
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剑圣走到回气时前用手摸索着孔洞的位置，然后又默默回到了刚才的位置站定。曌云裳眼中一道异光一闪而过，随即她轻笑了起来，对围住迴气石的众人道：“各位，开始吧。”
她话音方落，八位剑道顶尖高手便同时发出一道剑气射入石中，然后顷刻间，剑气折射冲出，八人便各挡下一道折射的剑气后站定，不解的目光纷纷投向曌云裳。
“各位，迴气石已为你们做好了选择，你们接到谁的剑气，谁就是你们初试的对手。”脸上笑容不变，曌云裳的眸光还是忍不住投注在剑圣的身上，“各位，还有什么不清楚么？”
顺着曌云裳的目光看去，太狂生顿时吃味，他极为不忿地轻哼了一声，傲然道：“喂，瞎眼的，你知道你自己的对手是谁吧！”
“嗯。”依旧是简简单单一个字，剑圣将头转向太狂生的方向，然后沉声道：“灵动轻盈，迅捷无伦之剑。”
“哈，赭杉军，我不二做的对手是你。”
“嗯，为了怨姬，前辈我绝对不会输你！”
“哈，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讨教。”
“沧海孤剑也愿领教昔日千胜不败之剑。”
微微点头，见众人均已知晓首战对手，曌云裳站起身来，然后轻轻颔首：“那么，请各位今天好好休息，我们明日再见。”
“明日么……”
绯羽怨姬伸手为自己倒了杯茶，她凝视着碧绿的茶水，心中波澜起伏，竟是难以定神。她按住胸口，掌心下的心脏依旧跳得紊乱——赭杉军……赭杉军他真的来了。
双颊霎时通红，怨姬咬住唇，颇有些心乱如麻。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赭杉军发现自己的时候慌乱而逃，她只知道当那双坚定的眸子对上自己之时，她忽然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心脏鼓动的声音变得震耳欲聋，她无法思考，也什么都想不起来，待到清醒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闭起了大门，正坐在床上呆呆出神。
“我……难道……”
低低轻呢，怨姬猛然忆起霏婴之语，她怔了怔，又立马拼命摇头：“不会的！不可能！我、我怎么会……我爱的人是……”
“三宫主。”
门上忽然传来轻敲的声响，剑婢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您在么？”
“何事？”
怨姬敛了表情，双眉微蹙……这个时间会有什么事，是大姐找她么？
“宫主，赭杉军求见。”
顿时一呆，直到门外剑婢唤了数声怨姬才回过神来，她吃惊地站起身，急忙走到门前将锁解开，只是当她双手靠上门扉之时，绯羽怨姬还是忍不住犹豫了——我这是在干什么，这么心慌意乱的，简直已经不像是“绯羽怨姬”了。
定了定神，怨姬走回桌旁坐下，然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别无异常：“请他进来。”
“是。”
片刻之后，房门被轻轻打开，赭杉军缓步走了进来，绯羽怨姬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负在身后的手忍不住捏紧，她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却是心中已然紧张之极。
她盯着赭杉军做工精美却因年代已久而有些褪色的鞋一步步靠近自己，然后在桌前三步之远停了下来，随即耳中传来了那人熟悉的温和声音。
“怨姬？”
绯羽怨姬肩膀轻抖了下，然后缓缓抬起头来，她怔怔看着赭杉军的面容，眼神不自觉多了几分怜惜：“几日不见……你却憔悴了许多。”
“……你又何尝不是呢。”
苦笑着摇摇头，赭杉军看着怨姬放低了声音：“怨姬，我这次来找你……其实……”
“我知道，你定是为了《明圣天书》之事。”
极快地打断赭杉军的话，怨姬重重咬了唇，心中忽然难过起来：“我可有说错？”
“既然怨姬了解赭杉军前来的目的，可否……”迟疑了下，赭杉军看着怨姬瞬间黯淡的表情，竟是觉得有些不安，“怨姬，断风尘他……”
“他走了。”
苦笑了下，怨姬低声道：“你既然进了剑阁，也该知道除了剑斗期间，剑阁从不留男客。断风尘一醒来，就离开剑阁了。”
猛然一惊，赭杉军忍不住抢上两步急道：“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他走的时候，一句话也未留下……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心中一酸，怨姬多有怨怼之意，但当她一抬头对上赭杉军坐立不安，宛若油锅上煎烤的神情，便又忍不住又是气恼又是好笑。斜睨了赭杉军一眼，怨姬伸手将桌上从未动过的茶杯递了过去：“安下神吧，你重要的是《明圣天书》又不是断风尘，书还在剑阁，你又何必忧心他的去向。”
“什么？”
赭杉军也顾不得接过茶杯，他瞪大眼睛看着怨姬，惊道：“怨姬，你的意思是，《明圣天书》在你这里？”
轻轻点了点头，怨姬犹豫了下又道：“只是，书是断风尘留下，我无法交给你……”
“无妨，赭杉军但求一观，怨姬可否答应？”
“若我不愿，我又何必说出呢？”
微微笑了笑，绯羽怨姬从怀里摸出断风尘留下的《明圣天书》递给了赭杉军。而赭杉军快速翻到了最后一页，片刻之后他脸色一变，眉间却是多了一层阴霾散之不去。
绯羽怨姬察觉异状，本有些病态苍白的脸容不由更白了三分，她揪住衣袖，心中有个自己不愿相信的事实不断涌上，让她忍不住声音也焦灼起来：“赭杉，这书、这书有什么问题？”
默然半晌，赭杉军抬起头，眼神里有抱歉，有无奈，有失望，也有终于证实某件事的坚定，他将书还与怨姬，迟疑了下，还是摇摇头道：“书是假的。”
心中猛地一阵绞痛，怨姬捂住心口剧烈地喘了几口气，声音有些微微发抖：“你，如何得知。”
“真正的天书最后一页均可用秘法显示古文，此书并无。”
注意到怨姬难过的表情，赭杉军担心地伸手扶住了她：“怨姬，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赭杉，你说的可是真的。”
抓住赭杉军的衣襟，绯羽怨姬声音低得几乎连她自己也听不见，她紧紧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抖动着，娇美的容颜此刻看来惨淡异常，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赭杉军见她这样，心中也是难受，他感觉怨姬的身体不停颤抖，似乎已到了承受的极限，便忍不住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轻轻叹了口气。
“怨姬，我不想骗你……”
“是的，你从来不骗我……而他，确是骗了我一次，再一次……”
柔柔将头靠在赭杉军肩上，绯羽怨姬的泪水滚滚而下，沾湿了对方的赭衣。
“赭杉，我是不是好傻。”
“不是的，你只是……你只是爱他而已。”
深深叹息，赭杉军摸了摸怨姬的长发，柔声道：“怨姬，你是好女孩，会有比断风尘好上千倍万倍的人爱你、怜惜你，把你当做手心里最珍贵的宝物，呵护得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就比如……”
“爱我、怜惜我，保护我么？”
静静打断赭杉军的话，绯羽怨姬抬起头，眼神痴痴的，充满希冀。
“那么赭杉，娶我吧。娶了我，再带我永远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章三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