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公子晖

51、章五十二

　　“原来如此。”

　　帝鹏听完赭杉军的叙述，沉默良久后终于叹了口气：“你猜得没错，神鸟之灵又名雷公胆，自我诞生以来就在我体内，一旦离身就会毙命。”
　　“果然……”
　　苦笑了下，赭杉军默默将眼光投向不远处的神柱，神色间一片惨淡。帝鹏看得不忍，它扭了扭脖子，小声道：“赭杉军，守护神柱兹事体大，我的性命是留予这根神柱，但如果……如果能剜出雷公胆而不死，我定将之送你，绝无二话。”

　　“交浅言深，赭杉军岂敢如此奢求。”
　　眼角一跳，赭杉军盯着神柱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又慢慢吐了出来：“帝鹏你责任重大，保护神柱乃是保护神州无数百姓的性命安危。苍一人的性命对我而言固然重要，但绝无舍你救他之理……关于救苍一事，我会另寻他法。”
　　闭了闭眼，赭杉军心头黯然，他压下有些混乱的思绪，转身匆匆向无花之境而去——不管如何，寻得无根之花护住苍的躯体，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只是赭杉军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藏青云地后第二日，一个黑发黑衣的俊美男子缓缓步入了这里，目的，却是和他一模一样。

　　“我来，是为了雷公胆。”
　　恨长风语气淡淡的，平静的眼眸深处却有一丝压抑不住的灼热滚滚翻腾，他衣领上鸦色的羽毛随风翻动，衬得他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失了三分血色。
　　“大胆！无理！放肆！”
　　帝鹏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它用力挥了挥拳头，心中却突然涌起了一种焦躁不安的愤怒和隐隐一丝让它大惑不解的惧怕。它色厉内荏地尖声叫了起来：“你这个让本神兽非常不舒服的人，赶快离开我的地盘！”
　　“雷公胆？”
　　不二做转头奇怪地看着恨长风，他皱了皱眉：“你难道也是为了救苍而来？真奇怪，赭杉军都没说要强取了，你干嘛这么着急？”

　　“是么，赭杉军……他也要雷公胆。”
　　恨长风心头猛地一跳，某种莫名的恐慌让他情不自禁退了一步，但一步之后，九祸的面容蓦地浮现在他脑海之中，却是生生压住了那让他心绪不宁的情绪。
　　“抱歉，我并非为了苍而来。”
　　恨长风轻轻垂了眼，然后微微苦笑：“不二做，为了复活九祸，我需要雷公胆。”
　　“别想！”
　　帝鹏大怒，它翅膀一扇，立刻有一股劲风吹起了地上的砂石向恨长风袭去：“你快离开，否则别怪我动手了！”

　　“救九祸？”
　　不二做脸色蓦地一沉，他冷冷看着恨长风，眼中有抹古怪的神色不停闪烁：“救了又如何，大费周章之后还不是和魔界僵持下去。你自己也知道现在并非朱武在魔界当家做主，九祸是否能换回素还真也不一定。既是如此，若真的要雷公胆来救人，我宁愿选择救苍，然后一起打到魔界里去！”
　　“攻打魔界！好主意，本神兽也赞成！”
　　帝鹏兴奋地跳了起来，而恨长风神色微微一变，却还是沉声道：“东西我非取不可。”
　　“那我也非护不可！不二做会让你破坏这里任何一样东西，那就奇了！”
　　不二做漩流剑出鞘，然后冷笑着看向恨长风：“我早就觉得你奇怪了，救素还真？我看你纯粹只是要救九祸吧！赭杉军不告诉我们，不代表我猜不到，你这家伙，要是跟魔界没有关系，那就奇了！”

　　“无奈！”
　　恨长风轻按涅槃，心中决定既下，便绝无反悔之理，他看着不二做，低声道：“抱歉，我也是无可奈何。”
　　“这世上无奈之事，又岂止你这桩！”
　　不二做冷哼一声，手腕一抖，一招“剑旋十字斩”便向恨长风袭去，只是他虽心疑恨长风的身份，却也并不打算下杀手，故而无论是招式还是力度都保留数分。恨长风目的只在帝鹏，也并不想与不二做为敌，他见招拆招，一时竟也僵持不下。

　　帝鹏在一旁看得焦急，它无法插手二人战斗，心中既怕两人缠斗会有损伤，又怕有人会趁隙而入，脑筋转了半天之后，帝鹏眼睛一亮——是了，那黑毛的既然是冲它而来，那它只要引开恨长风不就得了！
　　心念一定，帝鹏双翅一展就高飞上天，在二人头顶一阵盘旋，它随便找了个方向一飞而去，恨长风见状也顾不得不二做，身形几个幻化就跳出了战团，追着帝鹏的身影就化光消失。
　　不二做刚追了两步，又想起自己的职责，不由得气得跳脚：“喂喂，我答应了伏龙要顾神柱不能离开，你这蠢鸟一跑，我还要怎么保护你啊！！”懊恼地将巨剑使劲往地上一插，不二做愤愤地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朝着帝鹏消失的方向大声喝道：“帝鹏，你能飞多远就飞多远！千万别被恨长风那小子给抓到！”

　　帝鹏自然是听不见不二做的声音，它也没心情去想不二做在说些什么，它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扇动翅膀向前飞行。帝鹏一向自诩飞行速度是天下一绝，除了传说中的凤凰，没有任何一种鸟类的飞行速度能和它媲美，离开藏青云地的时候，帝鹏本是很有信心马上甩开恨长风，然后寻个机会再回去。只是很快它就发现它的想法错得离谱，恨长风的速度也许不比它快，但也绝对不比帝鹏慢上多少，一路飞来，每当帝鹏感觉甩掉了恨长风而稍微放慢速度的时候，那股让它烦躁不已的气息就会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它身后，毫无摆脱的迹象。
　　途中帝鹏也曾被追得不耐烦而试图停下攻击恨长风，但更让它郁闷的是，纵然它占了制空优势，以狂风乱石阻了恨长风的脚步，对方的实力却实实在在比它高了一大截儿，战斗中它一不小心被恨长风近了身，若是不躲得快，那恐怕它早就成了不二做口中的串串鸡，被恨长风手中那柄看起来很美丽但锋利得很过分的长剑捅成了串烧了。

　　帝鹏是真正怕了，却也怒了，它身为护柱神兽，肩负守护神州大地的责任，古老的血脉里自有一股俯视天地的傲气，它就是连想也没想过如此尊贵的自己竟也有一天会被区区人类追得连地也不敢落。
　　“可恶啊！！！！”
　　在空中咆哮一声，帝鹏眼睛里就快喷出了火，它怒气冲冲地飞过一道断崖，近乎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该死的人类，要不是我帝鹏不愿意伤害人类，哪里轮得到……轮得到……”
　　嘀嘀咕咕说了半句话，帝鹏脸皮再厚，却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吹嘘自己能打赢恨长风，它在空中盘旋了一会，正烦恼接下去该何去何从之时，却突然发现一直紧跟在它身后的恨长风不见了。
　　惊讶地愣在半空，帝鹏仔仔细细感受了一下方圆数里的气息，片刻之后，它的眼睛里忍不住流露出一阵狂喜——那个家伙的气息真的消失了！
　　谨慎地在云层里又躲了片刻，直到确认恨长风确实不知何时被自己甩掉了，帝鹏才长舒了一口气落在了不远处的山崖之上。它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位置，然后皱了皱眉：“刚才却是只顾跑了，现在这里到底是哪里啊？也罢，先找到回藏青云地的路，就算回去找不二做当帮手也……呃……啊！！”

　　背心突然一阵剧痛，锐利的剑气一入体，便冻结了周围数道血管里的血液，寒气如一道道锋利的小剑从伤口处飞窜而入，拼命破坏着帝鹏体内的生机。帝鹏惊惧万分地转过头，却是见那个追了它三天三夜的男子正静静站在离自己不足一丈之处，手里紧紧握着通体晶莹的长剑，眼神闪烁。
　　“你、你竟敢偷袭我！”
　　帝鹏狼狈地退了几步，口中怒道：“放肆！本神兽、本圣禽……”
　　“我是逼不得已。”
　　脸色没有一丁点变化，恨长风又向前几步，俊美的脸孔在此刻的帝鹏看来宛如夜叉一般可怕。纵然身为神兽圣禽，帝鹏也止不住从心底升起一股惧意，它本能地想要闪动翅膀逃走，可羽翼刚一动，钻心的疼痛就麻痹了它的四肢——恨长风那一剑，已是破碎了它所有逃走的可能性。
　　“可恶！太无礼了！你伤我！你、你没有保育圣禽！你不爱护动物！你没良心！你不环保！！”
　　慌得口不择言，帝鹏将它从不二做口中学到的乱七八糟的名词一股脑骂了出来，恨长风纵然是心情沉重，却不由也被眼前帝鹏的话弄得一阵哭笑不得。恨长风摇摇头，然后叹了口气：“帝鹏，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你不是要雷公胆，取出雷公胆，我还怎么活！”
　　“……我知道有种方法可以取胆而不死。”
　　“谁会信你！”
　　帝鹏尖叫，也不顾得牵动伤势便想引动天上雷电向恨长风攻击，而恨长风眼中精光一闪，却是快速闪到帝鹏面前一拳击出，顿时将仍在呱噪的帝鹏给击得晕了过去。

　　“抱歉……”
　　以魔界密法取胆，再用事先准备好的替代品代替雷公胆在帝鹏体内的作用，恨长风怔怔看着手中的灵药，心中却是几许温柔几许哀伤。
　　“九祸……九祸啊……”他温柔地低呢了几声，然后脸色渐渐黯然，“真的很抱歉，赭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