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公子晖

6、章六

　　“啪！”
　　突然碎裂的声响惊醒了伏案浅眠的朱武，他皱了皱眉，刚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却让他立刻揪住了胸口，痛得直不起腰来。
　　“怎么……回事……”
　　冷汗从额上滴落，朱武的手掌紧紧揪着纹饰华丽的衣料，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若隐若现，他浑身却是宛若火燎般的痛楚难当。
　　“这种感觉……难道是……”
　　忍住疼痛拉开案旁的暗格，朱武向里看了一眼，脸色顿时丕变：“伏婴的魔珠碎了！”

　　“到底是谁！可恶！！戒神老者！出来！给我出来！！”
　　一怒拍桌，用魔界最坚硬的血罗木做成的书桌立刻应声四分五裂，碎落在地。听到传唤出现的戒神老者倒霉地差点被四处飞溅的木屑打到，等好不容易避开，却又马上被怒发冲冠的朱武给吓得腿都哆嗦起来。
　　“主、主君？”
　　“伏婴的魔珠碎了！戒神老者，立刻查出他身在何方！！”
　　“什么！伏婴师！”
　　不可置信地尖叫了一声，戒神老者一脸比朱武还焦急的模样闭上了眼睛，不过片刻，他来不及睁眼就跳着脚大叫道：“海波浪！海波浪！！有人在烧伏婴师的尸体！！”

　　脸上煞气一闪而过，朱武身形一闪，顿时消失原地，再出现时，已是到了海波浪。
　　远远看见前方火光冲天，朱武脸色一寒心下已是怒极，他一挥袖灭了火焰抱起了内中伏婴师的躯体略略检查，却见伏婴师不知生前对自己的身体施了什么咒术，竟阻隔了火焰的焚烧，只有几处衣物被火烤得焦黄，一碰便碎裂了。
　　“伏婴……”
　　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是悲伤和愤怒交杂着涌上心头：“海波浪……杀你的，是赭杉军么！好个赭杉军，杀我手足，银锽朱武的怒气，可不是你能承受的！”

　　“主君……”晚了一步的戒神老者站在朱武身后，他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伏婴师的尸体，踌躇良久才道：“主君，伏婴师牺牲他的魔魂，放出怨力想要和赭杉军同归于尽，可最后仍是失败而亡……”
　　“你的意思是……伏婴连最后复活的机会也放弃了么……”垂下眼帘，红色的长睫颤了颤，朱武勾起了一抹苦笑：“这还真符合他的性格，太自信，也太极端……不过杀人烧尸，这是对我异度魔界的示威挑衅么？也罢，伏婴……你想要完成的，就让表哥来帮你吧。”
　　眼神一冷，朱武抱着伏婴师站起身来然后淡淡吩咐道：“老者，帮我送信给赭杉军，约他沉龙渊一战……至于赌注，就用各自的半本邪录吧。”
　　“主君！”戒神老者眉头一皱，不解道：“用邪录当赌注，是否太过冒险？”
　　“怎么？你觉得我会输？”
　　脚步顿了顿，朱武转过头看了戒神老者一眼，忽然笑了起来：“你难道忘记了我不仅是异度魔界的主君……”

　　“我也是异度魔界的，战·神！”

　　“阿嚏！”
　　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喷嚏，赭杉军忽然觉得背上寒毛直立，一种被暗中窥视的感觉挥之不去，让他不禁皱起眉头，朝远方的天空看了一眼。
　　“前辈？”
　　一旁的素还真疑惑地抬眼，他的嗓音温软柔和，尾音有些微微上扬，听在耳中甚是安抚人心。赭杉军眉头不由一松，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他收回目光敛眉一笑，低声道：“我无妨。”
　　点点头，素还真垂下眼帘接着被打断的话题续道：“前辈方才的意思是，魔界如今已探得一根神柱的位置，而剩下三根神柱的线索，就在这下半本邪录之中？”
　　“没错，线索是《明圣天书》、《侠道追溯》以及《魔宝大典》三本书。”
　　眼神微动，素还真沉吟道：“《明圣天书》乃是灭境三天合著的奇书，若是上面有关于神柱之秘，一页书前辈不会不告知我……除非……书中另有玄机……”
　　“此事也需得书一观才能断定。素还真，你常年在武林中行走，对于这三本书，可有线索？”
　　“既然《明圣天书》出自灭境，而一页书前辈如今身在东瀛养伤，劣者想先去灭境请教众天前辈。至于另外两本……地狱岛数百年来搜集各种奇闻秘事甚多，素某可找问二岛主帮忙寻找线索。”
　　“你去灭境……是通过狭道天关么？”
　　略微讶异地点点头，素还真继而微笑：“没想到前辈也知晓此处。”
　　赭杉军淡淡笑了下，笑容里却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味道，他的眼神飘向不远处的岩池，声音轻得几乎湮没在风雪声中：“尘音他……常常跟我提起苦境的奇闻异事……”
　　“……抱歉……”
　　素还真手指轻颤，胸口竟有些隐隐地疼痛，他低垂了头，有些不自然地咬着唇，努力良久才压抑下了心中那丝莫名的哀伤。而赭杉军怔怔默然了半晌，才勾了勾唇角道：“道什么歉，你又没做错任何事。”

　　“赭杉军前辈……”
　　素还真沉默了下，再开口时，又恢复了之前温文儒雅的淡定：“劣者知晓前辈心胸宽大深明大义，但无论如何，这总归是素某心底一份歉意，还望前辈能接受。”他淡淡一笑，话锋一转道：“此事暂且放下，不过说到狭道天关，前辈既然知晓此处，那也该知道掩天弓、过境箭已失，如今要过天关之险，唯有强渡。”
　　“不可。”一说到正事，赭杉军的心思立刻转了回来，他摇摇头道：“我去狭道天关查看过，如今天关的情况已有变化，除了空间异变还有诡异的气流，若不得法，强渡恐有丧命之虞。”
　　“这……”
　　“素还真，若你不怕冒险，我倒有一法可试。”
　　眉峰一挑，素还真一甩拂尘恭敬施礼道：“还请前辈指教。”
　　“指教不敢……我玄宗有一秘法，或许可抑制天关的变化让你趁隙而过。只是此秘法我自从学到平生尚未有机会施展，对于它的效力也不敢说有十分把握……”
　　“纵使只有一分把握，素某也不会放弃。”素还真抬头，眸中神色坚定：“如今的形势，我们只有比魔界快一步行动才能掌握主动，既是有法，那素某无论如何也是要试上一试。”
　　“那么七天后，我们在狭道天关碰面吧。”顿了顿，赭杉军面上浮现出歉然之色，他犹豫了下又续道：“素还真，我只能帮你这回，我另有一要事需要尽快处理。”
　　“是有关弦首么？”素还真倒是毫不意外，他轻轻一叹道：“长生殿一战之后，弦首便不知所踪。吾也有暗中查访过，却一直找不到弦首的任何消息。”
　　赭杉军怔了怔，心中不安更甚，他皱眉道：“这正是我心中隐忧。当年道魔大战之前，苍曾提及他预知一天机，若征兆出现便会深入调查。只是虽然他留了一法给我与他联系，但我身染魔气之时无法感应。如今尘音和我前后出现武林，不仅未见苍的踪迹，甚至无法与他联系……苍就像完全消失了音讯一般。”
　　“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寻？”
　　“没有。”长叹一声，赭杉军眉间忧色更浓，“这世间少有苍难解之事，若有，定是性命攸关。”
　　“那……”
　　话未说完，素还真和赭杉军却同时脸色一变，两人对望一眼，同时讶然道：“魔气！”

　　“有魔物触动了望天古舍的阵法！”赭杉军一惊，“糟糕，天草还在那里！”
　　素还真脸色也凝重起来：“让素某和前辈同去……”

　　“不用了啦！”
　　轻快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赭素二人转头看去，却见天草二十六的身形出现在混沌岩池外。他咬着草根笑嘻嘻地把两人望着，一只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晃来晃去。
　　“天草！”快步走到天草身前确认了对方没有受伤，赭杉军这才松了口气，“刚才有魔物来袭？”
　　“不，是个老头来送信。”撇撇嘴，似乎对没打起来很是不满，天草将手里的东西朝赭杉军怀里一塞道：“内容是啥？该不会是……情书吧？”

　　“啪！”
　　毫不客气在天草头上敲了一记，赭杉军眼角的余光却见素还真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不由略感尴尬。他干咳了一声，转身迅速打开信读了一遍，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里面到底写啥？”垫起脚尖偷看信中内容，天草眨了眨眼，顿时讶道：“银锽朱武约你三天后在沉龙渊一战？还要赌各自的半本邪录？喂喂，这可赌大了喂！”
　　“前辈！”素还真也是一脸讶异加无措，“银锽朱武为何会突然……”
　　“也许……是想报伏婴师之仇吧。”冷冷一笑，赭杉军心中豪气顿生，“他既然敢赌，我又有何不敢！”
　　“前辈，银锽朱武号称魔界最强的战神……”
　　“不必担心，虽然银锽朱武实力确实强大，但我玄宗和他交战数十次，早就对其功法有所研究，再加上道门之术本就克制他的功体，此次赌约我有七成的把握。”
　　天草眉一挑，不以为然道：“别说得你好像吃定对方了，说不定那个啥银锽朱武也把你了解透了呢。”
　　“哈。”笑着揉了揉天草的头，赭杉军的神色一派轻松：“天草，你以为既然知道了决斗地点，我会那么傻乎乎的什么准备都不做就去么？”

　　“呃……”
　　天草瞬间有些呆滞，他瞪着赭杉军那张正直无比的脸好半天说不出话，倒是素还真和赭杉军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