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栖》摇上云天

3、我陪你

　　新年以后，我爸出事了。

　　我挂断电话后，便急忙收拾行李。

　　临出门前，他担忧地看着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有寥寥几个字。

　　“注意安全。”

　　我说：“我不在家，你要照顾好自己，雪糕少吃一点。”

　　他难得乖巧地点头。

　　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切或许早有预兆，爱一个人就容易患得患失。

　　那一天他的眼神中藏着很多东西，仿佛还有很多话没有跟我说。而我当时的心很乱，也没有时间听他讲。

　　后来过了很久，当我再次回忆那一天。

　　可能他是想说——

　　“你能不能不走？”

　　“我怕你回来就不要我了。”

　　“你会这样吗？”

　　但他没有说，他知道我必须走。

　　承诺我已经给了太多，早已失去信用。

　　我没有想过，当我再回到他身边，已经物是人非。

　　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他推开。

　　他趁我不注意一下跳上我的背。

　　“下来。”我狠下心加重语气。

　　他死不放手。

　　我只好把他甩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他姿势狼狈坐在地上，哭得满脸是泪。

　　“我没有了你，就没有家了。而你没了我，好像也不会怎么样。”

　　他哭得快断了气，我难以忍受地直皱眉。

　　那声音抽抽噎噎断断续续，难听至极。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吧。

　　“起来吧，别装了。”

　　“我们好聚好散。”

　　“要不然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站起身拍拍裤子，朝我脸上“呸”一声。

　　“谁稀罕和你做朋友，你不要来追我。”

　　帅气摔门，一溜烟跑了。

　　我站在原地，没有去追。

　　我知道，我们彻底完了。

　　——

　　早春二月，天气还是很冷，街道上处处弥漫着甜蜜的气息，明天就是情人节。

　　这也是我七年来第一个一个人过的情人节。

　　“我要结婚了。”

　　我难过地看着他。

　　我本以为他会哭，会闹，会大吵一架，但他没有。

　　他笑得很开心，我知道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真心地祝福我。

　　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即使这场婚礼的主角不是他。

　　“这是结婚请柬。”

　　刺目的红色，轻飘飘的一张纸，拿着却很沉重。

　　他还是笑着，比哭难看。

　　我想叫他不要笑了，但我没有资格。

　　没有资格心疼。

　　他收下了，大大的喜字正面朝上，他像被烫到手一样立刻塞进衣兜。

　　黑色的风衣，在我的视线中逐渐消失。

　　我突然认出了那件不合身的衣服。

　　或许他今天来是想挽回我的。

　　挽回这段没有未来的感情。

　　风吹进了眼睛，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流泪。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

　　2月17日，宜嫁娶。

　　结婚当天，我收到一条威胁短信。

　　“别后悔。”

　　简简单单三个字，我却能想到他说这句话时孩子气的样子。

　　那双明亮又倔强的眼睛恨不得死死盯住我，瞪出朵花来。

　　连威胁人都不会。

　　我破天荒笑了。

　　那天以后，我的感情消失地无影无踪。

　　笑和哭我都不会了，我的心也空了。

　　我一步一步地迈上台阶，任凭手机铃声如何疯狂响起，我也无动于衷了。

　　我最对不起的人，我的妻子。

　　可她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

　　她想要我的心，可我早就把它给了别人。

　　我应该是世界上最虚伪的人了。

　　明明当初是我说的分手，不管他怎么哭闹撒泼也没有回头。现在他死了，我又在惺惺作态。

　　不知不觉，我已经爬到顶楼。耳边呼啸着风，脚下踩着高楼大厦和川流不息的车辆。

　　我对着虚空笑了一下。

　　你说对了，我后悔了。

　　怎么办？

　　我为你倒数时间，能不能回到我们还相爱的时候？

　　你说希望我活下去。

　　活，怎么活？

　　心都不会跳了。

　　你说，要我记你一辈子。

　　我很快就能做到了。

　　我没有骗你，我对你许下的承诺都是真心的。

　　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抬起头，依旧是蓝天白云。

　　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我忍不住心想。

　　你看，天多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