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龄》陈加皮

12、小名

　　袁正搬来几天了，任世承并没有找过他。老房子隔音不好，他很清晰地听到关门开门的声音。对门住着的那个女孩子，几乎每天都和任世承一同出门一同回来，他料想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把他晾在这，又不见动静，袁正对任世承的目的是越来越摸不透了。

　　云琪本来就对他突然搬出去不满，他说了不用来接，下班却看到了她的车子。袁正坐到副驾驶，笑着体贴地说：“宝宝，不是叫你不要来了吗？你上班也累，还要来回跑。”

　　云琪家境较好，从小娇宠着长大，今天穿了一套米色的时装，化着淡妆，一副高冷范，事实她性格也是风风火火，控制欲强。

　　“我送你去回去，也好认识认识你这位有能力的朋友。”袁正说是和朋友合伙捞外快，为了方便暂时在那住一个月。

　　她是不太相信，袁正为人八面玲珑，但能力差点，她家也不需要他有多大能耐，只要对她好，忠于家庭就行。

　　她这么一直看着他，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袁正心虚地挠挠脸，嘿嘿笑着，“他这几天出差了，下次我约好，咱们一起吃个饭。”

　　云琪点点头，没再问什么，专心开车。

　　夜里十点多，又听到一前一后关门的声音。袁正心思转动，明天倒要跟着探探这两人什么关系。

　　因为毒乐的开门时间也是九点，搬过来后只要俞长家一开门，下一刻任世承也跟着一起出门。

　　“老板，给我一杯豆浆一个豆沙包。”

　　阳光绕过高楼跑进小巷里，俞长家站在包子铺前，身姿立得笔直，升腾而起的烟雾扑了她满身，也丝毫不在意，拿着买好的早餐坐在树下石凳上。

　　“老板，跟前面那个人要一样的。”

　　“好咧！”

　　任世承也走过去坐下，学着她的样子喝一口豆浆吃一口包子。其实他不爱甜口，咬到豆沙的时候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囫囵两下吞掉，周而复始，直到吃完那个难吃的包子。

　　俞长家一直望着巷口外宽阔的大马路，巷弄的阳光就是从那里透进来的。听说城里的房子，采光越好越贵，大弯村最不缺的就是阳光，想不到这里居然还要花钱买。

　　豆浆还剩最后一点，她仰头喝完。任世承看着她紧致的下颌和脖颈曲线，也跟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俞长家转头找垃圾桶，好像才发现身旁的人，她眨眨眼，平平地打了声招呼。一贯的客气疏离，任世承也满不在乎，点点头，各走各路。

　　他们走后，袁正才从隐蔽处冒出来。大学时候，任世承也很得学姐学妹喜欢，给他送情书的人多不胜数，也不曾见过他稀罕哪个，更何况今天这样。

　　袁正脸上挂着运筹帷幄的自信，心里有了对策。云琪已经开始对他生疑，一个月他肯定等不到了。

　　这个女孩子或许可以打乱任世承的脚步，到时候他就无暇顾及其他，自己也能喘口气去安抚云琪。

　　阿玲是毒乐的老员工，已经位居店长，她在这里工作那么久，也深谙老板的习惯作息。

　　任世承到时桌上就摆好了咖啡，他先前喝过豆浆，也没胃口再喝，只坐着望向窗外发呆。

　　毒乐的员工都是年轻人，喜爱网购。快递员每次抱着一堆快递，几个人上去翻着自己东西，唯独剩了一个盒子，阿玲了问一遍都说不是自己买的。

　　地址是春吉路9号没错，但是这边有好几个店，不知道是哪家的。她把快递搁到柜台，喃喃道：“俞长家是谁？明天给快递带回去吧。”

　　任世承听到，叫她拿过来，阿玲问道：“老板认识吗？”他略略点头，她便不再说什么，去分配好今天的工作。

　　是一个叫沙山镇的地方寄来的，面单上字体有些潦草，除了俞长家的名字，旁边还涂改了两个字，仔细辨认，好像写的是佳佳。

　　他突然挑起了兴趣，便去了悦来。

　　俞长家正翻看着石六姑昨晚的留言，听得脚步声，手一顿，合上本子。任世承常来，而且他们现在住一个楼，耳朵早已记住他的踏步声。

　　这才过九点，难不成大清早的来......

　　想到此，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眼神闪过丝厌弃，面上仍旧保持平静，早他开口：“任先生，您这......”她说着，为难地看了眼阁楼，这个时候姐姐们都没起床。

　　任世承打断她不着边际的猜想，“想什么有的没的，我来是为了你。”

　　俞长家先是疑惑，而后看到他扔过来的盒子，立即眉舒目展。因为天气转热，奶奶前几天说了，托老板娘给她寄来了夏装。

　　打开一看，衣服都是新的，像是裁缝铺做的，怪不得那时还问了她的尺寸。奶奶就喜欢这种素底碎花的布料，制成了两套连衣裙，剩下的布头裁成背心短裤当做睡衣。

　　那双手工布鞋里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生日快乐四个字。还有两天才到她的生日，只是奶奶提早做了准备。

　　俞长家鼻尖一酸，突感眼眶发热，奶奶不识字，这些歪歪扭扭的笔画，是她能力限度内给她最大的关爱。

　　任世承默默看她片刻，一言不发地落坐在茶桌旁的椅子上。

　　俞长家感动之余，细心地把盒子收好，打算先给奶奶打个电话。刚好他没走，她很自然地叫他帮忙看一下吧台，自己则走到一个没人的房间打电话。

　　任世承不觉失笑，却也甘愿听从吩咐。

　　“喂，奶奶，东西我收到了，嗯......我很喜欢......”俞长家握着电话，脸上喜悦难掩，“要是田里的水稻要施肥，你忙不过来就请人吧，不要太累了......”

　　“是啊......我工作不累，下个月您生日，我就回去看您......嗯，那我先挂了。”

　　手里还捏着那只掉漆的旧手机，她站在窗前发着愣，指甲无意划过窗台，发出“吱”的声响，声音不大却很刺耳。

　　心里头添了些烦躁，她是真的很想奶奶啊。

　　又过了一会，她才走出去，跟任世承道了谢。

　　任世承翘起腿，手腕撑额，挑起眼皮看她，刚刚还满脸笑意的人，现在又变天了。他随口问：“是家人寄的快递吗？”

　　俞长家正在整理客人签字的笔，匆匆往那一瞥，这人懒懒地斜靠在那里，长发披散，妥妥一副美人闲适图。她看得多了也就免疫了，回道：“嗯，我奶奶。”

　　他若有所思地低喃：“哦，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每天中午就是给她奶奶打的电话。

　　她来到茶桌，想要把茶壶茶杯拿去洗，又怕茶水滴到他身上，于是说：“你先起来。”

　　任世承起身，看她熟练地将茶盘拆下，显然是常做这些事。明明年纪不大，孤身在外，俞长家生活和工作俱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跟现在的女孩子不大相同，任世承对她好奇之余又不禁赞赏。

　　“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他突然无缘无故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俞长家还捧着茶盘，当即思索起，她了解的任世承长得好看，行事荒诞，十足的虚伪，到底不是哪样？

　　她歪头凝眉在思考，恐怕已经在脑子里列出他的无数缺点，任世承笑也不是气也不是，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心绪一动，轻轻唤了一声，“佳佳？”

　　俞长家突然回过神，下意识地回：“怎么了？”随后才觉起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小名？

　　她古怪地瞧他一眼，自顾自去洗手台。又听他在身后戏笑着说：“以后我叫你佳佳，你叫我哥哥好不好？”

　　俞长家停步，咬牙低声骂了句“有病”！她有亲哥哥，为什么要喊他。

　　任世承恶趣味又起，明知道她已经开始生气了，这次却不想刹车，继续添油加醋地道：“喊不出口没关系，直呼其名也可以，或者世承，阿承，承哥哥我都能接受的......”

　　他给出好几种称呼，像是考虑到她为难，让她自己做选择。

　　俞长家缓缓呼出一口气，默念冷静！他不是第一次捉弄她，千万不要上他的当！目视前方，走！

　　“佳佳......”

　　他们真的没有熟到可以让他这么温柔地喊她小名。

　　俞长家随便找个位置把托盘放下，回身噔噔噔走到任世承面前，绷着脸，“那我以后就没有礼貌地喊你全名，我的名字也随便你喊，你不要喊我小名了。”

　　任世承苦恼地想了想，为难地道：“怎么办？我那么有礼貌做不出直呼全名的事。”

　　被他拿话噎死，俞长家气得瞪大了眼睛，耳根都憋红了，看他却越笑越开心。她脚一动，用力地踩在他脚背上。

　　他疼得龇牙咧嘴，却任她发泄，脸上依旧眉飞眼笑。

　　这模样太滑稽，真的不像他平时做作的样子。俞长家连忙收脚转身，又气又好笑，抿着嘴低头快快拿起茶盘逃跑。

　　任世承后知后觉地“嘶”了声，动动脚尖，还疼着，这丫头劲真不小。

　　他是越来越不喜欢她用那张淡漠的脸对着他，生气来还比较生动可爱些，这一脚还算挨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