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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爱与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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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路口的红灯又一次亮了起来。这已经是过这个路口的第几个红灯了?
漩涡鸣人叹了口气,随手挂空档踩刹车,将这辆摇摇晃晃的二手车再一次停了下来。鸣人推了推鼻梁上无度数的黑框眼镜,探头看了看前面整齐排列着的车辆。只有五辆就可以通过这个该死的路口了。虽然一早就知道这里经常性堵车,而且红灯的时间比其他地方更长,但是为了避人耳目,也只有这样了。
等待的时间里,鸣人从后视镜里仔仔细细的确认过了,没人跟踪。前方人行道上的路人们行色匆匆。很好,一切正常毫无异状,偷跑出来的事应该还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他拉了拉身上暗色的夹克衫,在观后镜里把金发拢进帽子里。看到镜中陌生的自己,有些失笑。他的手不自觉的伸进夹克衫里掏出挂在脖子上的坠饰。因着体温,那浅蓝色的条形蓝水晶项坠似乎发起热来。
鸣人想起男人把这东西挂在他脖子上的情形,蜜色的脸颊渐渐的漫起一滩红霞。那时,他完全没想到会这么突然的收到佐助的礼物,眼神不知所措的躲闪着男人的目光:“这……这是什么……?”
客厅的灯光有些发暗,不知道是不是电压有问题。两人站的很近,鸣人似乎都能感觉到男人呼出的热气。
“记得吗?那女人说你的幸运石是蓝水晶。”佐助说,一贯的平板音调,感觉却和以往有些不同。他说的应该是那个江湖骗子。没想到陌生人随便的一句话,佐助居然记住了。
“而且买的时候,店员告诉我这个东西有镇邪气、保平安的作用。”
“呃……哦,嗯,那个……谢谢……”鸣人任他把蓝水晶项坠轻轻挂在脖子上。
他听到佐助轻声的叮咛:“它就代表我,你以后记得不管去哪里都戴着它。”
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以后不管去哪里都带着我吗?这样让人心跳加速的告白可一点都不像佐助的作风啊!鸣人只觉得头晕晕的,眼神不知道应该聚焦到哪里,烧的发烫的脸下意识的点了又点,从喉咙里挤出来几个低低允诺的音节。
红着脸悄悄抬眼看进男人晶亮的黑色眼睛里,不料佐助却偏过头躲开了他的眼神,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大高兴。
刚刚的对话,两人说起了八年前的那一段触目惊心的往事,也难怪佐助现在是这个态度。
本来鸣人还认为佐助在为当年他离开日本的事介意,绝不可能把所有的事实告诉他。结果佐助只是苦笑着捧起他急得就快哭出来的脸,低声的呢喃着:“我随口说说,并没有在怪你。”
“真的?”鸣人小心的确认。
“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佐助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挂上往日的笑,认真的帅气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背光的关系,表情显得有些骇人。之后在那套小小的二居室里,他也的确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鸣人。
原来宇智波家族的沦落确实是遭人陷害,但好在动手的人跟甘必诺家族没有丝毫关系,得知真相的一瞬间,鸣人大大的松了口气。
“你应该还记得排演话剧时的那次暗杀事件吧,其实从那之前开始,宇智波家族就被人盯上了。”两人坐在客厅靠墙的沙发上,刚买的羽绒被暂时收了起来。小几上放着两杯鸣人刚刚温过的热牛奶。说起那段往事,佐助的表情明显的沉了下来,那确实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说起来实在让人无法置信,害了我们全家的居然是我的血亲。”男人低着头,语调沉沉的说道。
“血亲?”这是什么意思。以鸣人的看法,他曾一度认为那次枪袭事件的对象应该是他漩涡鸣人,这样的解释就能和之后发生在他家的那起枪杀事件自然的联系在一起。难道这两件事居然没有联系吗?
“嗯。我父亲有个叫斑的弟弟,算起来我应该称呼他为叔叔。当年因为不学无术被爷爷逐出宇智波家。本来以为那人在美国定居了,没想到八年前,他竟然回来了。那时候他会先盯上只是小儿子的我,主要是因为我年纪小。斑想要以我为人质要挟我父亲来勒索家产,谁知道失败了。最后那家伙恼羞成怒,在我入院期间……就对我们一家子下手了……”佐助越说越慢,痛苦的表情溢于言表。
鸣人知道这个时候还逼着他想起这段亲人遭袭的往事不近人情。可是他并没打算打断佐助。第一当然是因为他想知道所有的真相。第二点更为重要,鸣人始终觉得佐助的改变和常年压抑着痛苦有关,如果能借这个机会让他敞开心扉发泄一下,对他也有好处。
佐助在说完这段话以后沉默了很长时间,飘忽的视线盯着那个他刚刚拆封的羽绒被的包装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几上的热牛奶缓缓的升腾起一缕白雾,梦境一样缠绕着陷入回忆的黑发男人。有那么一瞬,鸣人觉得一动不动的佐助似乎已经融进了这个客厅的背景里。然而,这样的沉默并不尴尬,反倒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虽然他们没有任何交流,但是漩涡鸣人真切的感觉到——这个人、宇智波佐助,就在这里。他只要一伸出手,就能够触碰得到。即使他不说话、即使他对他不理不睬,但佐助就在这里,在他身边。
活生生的、会呼吸的、温暖的、有思想的,宇智波佐助。终于不是他自己制造出来的幻象。
这是多么美好的现实啊。
鸣人难得安静,双眼痴痴的锁定身侧的黑发男人,以眼神鼓励着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的男人。像现在这样聆听、注视宇智波佐助的机会可能绝无仅有,鸣人不想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任何一句话。
“后来的事,”佐助僵硬的调整了一下坐姿,艰难的说道,“完全超乎我的想象。哥哥他……”曜石似的黑色眼睛里满载着压抑着的某种情绪,佐助放在膝上的双手开始越捏越紧,发白的骨节咯咯作响。
“哥哥他……”似乎碰到了绝不想再提起的部分,佐助的呼吸猛的急促了起来。他似乎在使出浑身力气,才能缓慢的将这句话说出口——“他……”
佐助压抑的嗓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哥哥……他……代替我……被人……”一个个松散的单音节组合成一句断续的话。鸣人知道他的情绪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愤怒,然而其间占绝大多数分量的,仍然是那种隐忍的悲切。
这样的佐助,鸣人从未见过。他有些慌了,不安疯涨着,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安慰佐助。
鸣人伸出双手抱住了开始颤抖的男人。他后悔了,他不想见到这样的佐助。比起那些已经过去的事,眼前的这个人更为重要。
怀里抱着的男人颤抖的越来越厉害,鸣人的嘴唇轻贴着男人的耳廓,哑着嗓子打断他:“别说了。对不起!佐助,别说了……对不起……”
答案很明显。当初的报道虽然有误,却并非凭空捏造。宇智波财阀总裁和他的儿子都在那次事件中遇袭身亡,只是去世的并不是小儿子,而是身为财阀继承人的长子。也就是说,当年他看到的那具遗体应该就是佐助的哥哥。鸣人记得很早以前就听玖辛奈提过,宇智波财阀虽然生意做的很大,但是本家成员并不多。当年佐助在学校如同众星捧月的地位。鸣人听那帮女孩子私下议论过,说他只有一个兄弟。那么也就是说,那次事件让他永远的失去了父亲和唯一的哥哥。
而且,按佐助的说法不难看出,八年前他的哥哥是为了救他才被人杀害。所以佐助才用上了“代替”这个词。
然而,这些刚才迫切想知道的事,鸣人却不想听了。手臂里拥着的人的体温真真切切,通过最普通的碰触,他清晰的感觉到了佐助在痛苦着。
仅仅只是感受到他的难过,鸣人就觉得整颗心疼得都快碎了。
这是什么?这种沉甸甸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是什么?
鸣人低低的重复着“对不起,佐助……”,双臂越收越紧。等他发觉的时候,自己口中不断咀嚼的只有两个字——“佐助”。
他感觉到佐助缓缓拉开他的手臂,轻声应了一句:“……我在这里。”
之后脸颊被人捧起,黑发的男人有着精致俊美的脸,表情怪异。像开心、又像难过,皱着的秀挺的眉,嘴角挂着的无奈的笑,如此矛盾的存在着。
男人的指腹轻抚着鸣人的脸:“白痴,要哭也是我哭吧。你这样算什么?”
“咦?”他傻傻的答了一句。
“难看死了,真是个大笨蛋……”佐助不明所以的别过脸之后,鸣人才感觉到脸颊上有水滴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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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那年冬天,窗玻璃上印着屋外的皑皑白雪。金发的小捣蛋腻在母亲怀里半梦半醒,贪婪的呼吸着母亲的味道。耳边是熟悉的悠扬音调:
小鸣啊,你知不知道,以后你会遇到一个人,让你想忘都忘不了。
玖辛奈的表情难得沉静。
不论什么时候,你总是记得他的笑。
不论他怎么坏,你总是记得他的好。
他不见了,你会慌的到处去找。
见到面了,你会被他气的不知怎么发泄才好。
想要一直这样和他吵吵闹闹。
想要这样吵吵闹闹的一直到老。
到时候,你可得记好,
千万……千万不要………………
那个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