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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喜不喜欢 ...

  •   施谷风单手解锁手机,指尖在屏幕轻轻点了点,悠扬婉转的歌声从他的手中传来。
      “someday… I will see more than just your beauty. ”
      “someday…I will be the story in your movie.”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并排着行进在田间小道上。
      在活泼而又婉转的女声吟唱中,信起缓缓半阖起眼睛,随着音乐的鼓点微微晃动脑袋。
      阳光不似刚才那样无力,发威似的炙烤大地上的一切。信起随着鼓点轻点着头,拉开薄袄拉链,把衣服脱下来挽在臂弯里。
      浑身的暖意让人犯困,鼻间是甜腻的花香。他干脆闭起眼睛,依托着手臂若有若无的摩擦感觉,跟着施谷风徐徐地走着。
      忽然间,那点轻微的摩擦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手腕上轻柔的热度。施谷风看他眯着眼睛,一脸享受,伸手握住了信起的手腕。
      他捏着帽檐把帽子摘下来,扣在信起的头上。
      信起没有甩开他的手,只是步子顿了一下,用挽衣服那只手把帽檐往下拉了拉。
      纷乱的交谈声和狗吠愈来愈清晰,之中还夹杂着几声鸡叫。信起重新戴了帽子,睁开眼睛,他们已经走到人家边上,几个妇女正在一个院角栽着橘子树的院子里唠家常,她们之中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她们中有人发现施谷风,吆喝着喊他:“小施,又来找李家老|二啊?”
      他仰头朗声说是,边假模假式寒暄着,边拉着信起的手腕,带他从两座房子之间的小径穿过去。
      施谷风在一座平房的院前停了下来,看了看表,关掉音乐松开手说:“带你来蹭饭。”
      “嗯?”信起一脸惺忪,像是才从美梦中醒来。
      “一会儿叫人机灵点。”施谷风眼中出现一抹狡黠,朝着房子一扇半开着的门走去。
      他一溜烟钻进了屋里,留信起一个傻傻地站在院里。
      信起听见里面爽朗的笑声,接着施谷风从那扇门里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瘦高个,他的皮肤黝黑,眼睛下面有些发紫。
      施谷风亲密地揽着那人的肩,对信起说:“这是李二。”
      信起看他挑了挑眉,对瘦高个叫了声“二哥。”
      李二只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应了声,“都这个点了,你俩留下吃午饭吧。”
      “这怎么好意思?”施谷风作出要拒绝的样子。
      “切。”信起默默唾弃他,明明是有预谋地来蹭人家饭,还装作路过,这人脸皮也太厚了。
      两人拉扯一翻,施谷风盛情难却似的,“那就麻烦二哥了。”
      李二用肩头撞了他一下,“咱俩谁跟谁啊。”
      信起被施谷风支使进厨房里帮忙。
      “咦,你会切菜啊?”李二看见信起熟练的切丝,惊讶地问他,他以为像信起这样细皮嫩肉的城里小孩会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
      “切得很好嘛。”
      信起硬邦邦地回答了个“嗯”。他有点害羞,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展露,他也拿不准自己刀功好不好,但如果李二不是特意恭维的话,那就是……还不错咯。
      他有点小得意,嘴角不知不觉地翘起。
      说起来他会做饭这件事,刚知道的十个有九个都惊讶。也是,他看上去就一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样子。
      但他小学五年级就会做饭了。最开始是较为简单的蛋炒饭和面条,后来这两样都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了,他就跑到邻居宋阿姨家蹭饭。
      那时候他们家还住在实验中学附近的学区房,邻里很多都是陪读租住的家长。很多父母都会选择在家做好饭菜送到食堂或者教室,一来不耽误时间,二来也让孩子能够在这么大压力下吃好喝好。
      隔壁的宋阿姨每天中午都会做不重样的菜品,阳台上飘进来的香味勾得只会做面条和蛋炒饭的信起馋虫都出来了。在某天中午信起扒着对门儿门缝发馋的时候,那扇门提早打开了。
      宋阿姨知道信起有时只能吃面条和蛋炒饭填饱肚子后,心疼极了,邀请信起来她家吃饭。蹭饭次数多了,信起跟这家人也就熟络起来了。
      原来宋阿姨并不是专门来伴读的家长,她家就在这里。她的丈夫是实验中学的年级主任,儿子正在他爸手底下读高二。孩子马上升高三了,压力大,跟他爸的关系有些紧张,老是不愿意回家吃饭。
      宋阿姨也因为身体原因成为了全职太太,这个女人一身好厨艺,天天为夫儿洗手做汤羹,倒也乐此不疲。
      信起在宋阿姨家蹭了快两年饭。他升初中那个夏天,就从那个学区房搬出来了,住进了一个濒海小区的27楼——在那儿他再也没见过做饭那么好吃的邻居。
      他切完萝卜。李二告诉他篱笆边上有个砖头垒起来的小花坛,里面种着葱。虽然信起不喜欢葱,但是这里洗菜用的都是井水,没经过杀菌。
      据说葱和蒜能够起到一定的杀菌效果,他还是出门找到那个粗陋的花坛,从里边揪出两根细葱。
      他正捋着葱头上的烂叶子,抬眼看到一个人。房子侧墙的水泥已经风化脱落,露出底下的红砖,施谷风站在墙边上,仰着脑袋向上望着。
      顺着他的视线朝上看过去,信起发现一只猫正蹲在房顶边沿。那是一只体型不大的猫,至少比钱一鸣家的那只美短要小上许多。玳瑁色的皮毛在阳光的照射下反着微微的光泽,脑袋上毛绒绒的两只耳朵像雷达一样,灵活地转动,它慵懒地枕着自己的前爪,跟墙底下的人大眼瞪小眼。
      施谷风温柔地注视着它,它却嫌他的视线惊扰了自己的睡眠,不但不搭理,还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叫底下的人彻底看不着了。
      信起看见施谷风脸上出现了一种类似委屈,但又甘之如饴的表情——他宠溺地摇了摇头。
      “什么嘛,”信起噘嘴小声道,“也是个猫奴。”
      信起中午大显身手,做了道凉拌三丝,还搞了个啤酒鸭。
      施谷风在饭桌上一脸慈祥地称赞信起的厨艺,对他竖起大拇哥,“不愧是我们信哥,天下十八般武艺那是样样精通,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信起被他“夸”得头皮发麻,背着李二对他翻了个白眼。
      李二话比施谷风少多了,只是认真吃饭,给桌上的两人倒啤酒。
      等到桌上的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他忽然才想起来似的,问施谷风:“诶你咋知道我回来了?”
      “猴哥告诉我的,他说在火车站看见你了,你小子跑太快了,招呼都没打上。”施谷风靠在椅背上,喝了口啤酒道。
      李二也靠着坐,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抖出两根递给施谷风。施谷风把耳畔的头发捋在耳后,拈了一根夹在耳朵上。李二又顺势把烟盒往信起面前递,信起刚抬手准备去接,就听施谷风说:“他不抽。”
      李二局促地笑了笑,收回手,自己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
      他在缭绕的烟雾中开口:“这不是来不及吗,我妈脑溢血,我那会儿赶着去医院。”
      施谷风手指在一次性纸杯上敲了敲,“刘姨现在怎么样了?”
      “手术挺成功的,”他吐出一口烟,“就是有些并发症,现在还在医院里。”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施谷风坐正了身子。
      “没啥大问题了,今天我爸在医院守着呢。医生说那些并发症不严重,再待两周,情况稳定就能出院了。”
      施谷风拍了拍他的背,给他一个安慰的笑。
      信起此时心里也不太舒服,他在世上活这十七年,没经历过这些亲人险些与自己生死两隔的事。虽然他跟李二认识不过才短短数小时,但却能感受这个人发自内心的害怕,尽管他没说出来。
      施谷风拿出手机操作一通,隔了不多时李二的手机发出冰冷的语音通知“支付宝到账——两千一百五十二元”。
      李二赶紧摸出手机一看,抬头迷茫地问施谷风:“你这是干什么?”
      “我记得这个时候你早该出海了吧?”
      “辞了。”
      “那你就失业了,”施谷风故作轻松地说,“我也没多少,就这点,别嫌弃。”
      “我不能要!”李二语气有些激动,眼睛都发红。
      “行了行了,别跟我别扭了,”施谷风用肩头轻撞了他一下,就像上午刚见面时那样,笑起来道,“咱俩谁跟谁啊。”
      两人待到下午三点时打算离开,李二傍晚还得去医院跟他爸换班,就没有挽留。
      两人刚走出房门,李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拉住施谷风说:“我家猫生了一窝崽,这两天就能断奶了,送你一只。”
      施谷风几乎没有迟疑,“不要。”
      “诶?你不是……”
      “不喜欢了。你送给其他朋友吧。”施谷风挥手道。
      “拜拜。”
      信起也跟着说再见。
      “喂,”他紧跟在施谷风身后,“你明明就很喜欢猫,为什么说不喜欢?”
      “不喜欢。”
      “哎哟,不知道是谁可怜巴巴地望着人家猫,”信起语气挑衅,“谁知道呢?”
      施谷风转身扬起手,信起连忙把手臂交叉护在脸前,意料之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感觉到。施谷风只是摘掉了他的帽子。
      施谷风一个字也没说,径直走了。
      这家伙怎么回事啊?
      施谷风轻车熟路地穿过人家之间的七折八拐的小路,甩开信起一大截,来到水泥路上。
      信起走得飞快,也没能跟上他的脚步。等他从错综复杂的农家小径摸索出来,凭借记忆好不容易找到那家施谷风停车的农户,却发现院子里空空如也。
      信起壮起胆子向主人家一打听,人车早开走了。
      他气愤地踢开脚边的石子,这人有病吧,发什么神经啊,溜人玩儿呢?
      天气总是像双色球一样,难以预测。明明上一秒还万里无云,下一秒就暴风骤雨。信起一边感叹着人生无常,一边脱下已经浸饱了水的薄袄,用手臂把它撑在头顶。
      雨势太大了,大滴的雨水滴落在他的脸上,砸得生疼。雨水从头顶流下来,在额头汇成一股,冲刷着信起的眉眼,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忽然感觉到无助。他艰难地转身看向身后,雨幕之中什么也没有。他的身后没人了。
      仿佛灵魂又被塞回到了那具孤独幼小的身躯,深夜被噩梦惊醒,他惊惶地哭喊,却没有人能够回答他——可是家里明明不止他一个人。就像那场车祸,身旁没有人;在面临截肢危险的手术中,他身旁没有人……
      他沮丧地放下手,拖着沉重的衣服,任由雨水肆意侵占他的脸。
      就这样行尸走肉般缓慢挪动着,直到在山路转弯处看见闪动着的红色车灯。
      施谷风停车在前面等他。
      他在雨中怔愣了几秒,忙把在地上拖行的衣服团成一团,向那两个闪着红色灯光的车跑去。
      *****
      车里开着暖气,雨水从信起湿透了的裤腿滴落在塑料脚垫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车很快开到施谷风家的后院。他从驾驶座下车,打开车库的卷帘门,上车将车停进去。
      信起在他停稳车那一刹那打开车门,从副驾驶上下来,一脸菜色地蹲在车库的地上。没一会,他脚下就积了一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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