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银工

6、生石灰

　　当信起瘸着腿回到店里，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他许久未见的表姐。
　　柴彤管穿着墨蓝色的连体工装裤，外套一件杏色风衣，腰间系着一条米白色的Fe□di皮带，脚踏一双纯白粗跟切尔西靴。她跟信楚楚挤在柜台后那张老藤椅上，两颗脑袋凑在信楚楚手机前，嘟嘟囔囔些什么。
　　“姐？”信起见她俩都没搭理他的意思，趴在柜台上叫了一声。
　　柴彤管这才转过脸来，看到信起就笑眯了眼，“呀！我们信起都这么高了啊！”
　　她急忙从柜台后面绕出来，欣喜抓着信起的胳膊将他上下打量，在自己头上到信起下巴比划，连衣角被柜角勾开线都毫无察觉。
　　“姐带你们去吃东西吧。”她提议道。
　　“啊……你们去吧，我还得看店呢。”信楚楚瘪瘪嘴。
　　——
　　“你腿恢复得怎么样了？”
　　柴彤管带信起来她下榻的温泉酒店旁边的咖啡馆，他们挑了二楼一个角落里的卡座。卡座背侧两面都是透明的玻璃，从里面可以将附近较矮山峰的景色一览无遗。
　　柴彤管给信起|点了一杯摩卡，自己点了一杯冰美式。
　　“还行，”他侧身活动活动腿给她看，“恢复得挺好。”
　　“你呢，刚跟楚楚姐说什么呢。”
　　“她跟我分享她的恋爱对象，”她笑着抿了一口咖啡，“据说还是一个十八线小明星呢。”
　　信起呛了一口咖啡，剧烈地咳嗽起来，柴彤管站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笑道：“你堂姐谈恋爱有什么问题吗？”
　　“她跟你说她谈恋爱了？”
　　“是啊，她给我看那个男孩子的照片，说是未来的男朋友。”柴彤管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徐徐搅动杯里的冰块，与杯壁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是不是姓金？”
　　“她没跟我说那么多，我只是看了照片，嗯……怎么说呢，粉底调得太白了，修容也有点脏。”她说着将拇指食指的指腹拉近，表示是真的有点，“简单地说，He\'s not my type。”
　　柴彤管是一名在油管小有名气的美妆博主，对妆容和日常穿搭颇有研究。
　　“诶，说起来，你怎么想起来看我啊？”
　　“嗯……我来散散心，顺便看看你。不说这个了，”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翻了翻，兴味盎然地说道，“我昨天看攻略发现宁安还有个古镇，你感不感兴趣？”
　　信起想拒绝的，前两天下了雨，跟施谷风东奔西跑给他当牛做马，腿有点吃不消，昨晚睡觉的时候还感觉到腿上细细密密的疼。但她是他最亲近的姐姐。经常在柴芸不在的时候，暂担她的责任，他舍不得拒绝她。
　　“想我陪你去？”
　　“当然啦，最好也叫上你的朋友们，就我俩也太冷清了。”
　　“行。”
　　——
　　阳光从西面的窗户斜照进来，将屋子割裂成明暗两半。灰尘在光束中起舞，麻雀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开会，信起从椅子上爬起来，它们就唰的飞散了。
　　透过屋子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隔壁房子的后院。
　　他趴在窗台上给施谷风发消息。
　　信总：「你这两天忙吗？」
　　施谷风很快回了消息：「想我了？」
　　信总：「你爸茫然.jpg」
　　“信起。”他正埋头打字准备噎回去，恍惚间听到施谷风叫他的声音。
　　“往下看。”
　　施谷风站在院墙边上，扬起头，任由橙黄色的阳光落满他的脸。光在睫毛底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他的眉眼更加深邃。
　　他的眉眼和嘴角都微微弯着。
　　“你是不是想我了？”他说。
　　信起听见山风摇弄竹叶发出的沙沙声，鸟鸣，和自己心脏轻轻擂击胸腔的声音。
　　信起撇开目光，“有病。”
　　“我姐让我问问过两天出去玩你要不要一块儿，”他抬手揉揉鼻子，“她让我多叫几个人。”
　　施谷风手撑在腰后，“介意我叫上陶将他们吗？”
　　“随便你。”
　　“好。你把计划发给我吧。”
　　——
　　他们约好了下午三点在前山的龙泉广场集合。
　　信起被信楚楚催促着收拾自己的背包，说实话，他好像没什么好带的，只往包里塞了两件休闲装，一包纸巾，充电器和两条内|裤。
　　他实在不能理解，就两天多的时间，带半个衣柜的衣服属实没有必要。他昨晚路过信楚楚房间，从门口还看见她正在熨一件不日常也非常不符合天气的鳞白色礼裙。
　　信起照旧是坐施谷风车斗里去跟大家汇合的，到广场的时候，柴彤管老早就整装待发，兴奋地和信楚楚搂在一块儿。但他一眼就看到茶棚藤椅上的陶将。他今天把黑直的长发松垮垮地挽在脑后，身着做旧的牛仔外套，跟第一次见面时感觉很不同。他对面还坐着上次在他家里见过的那个高大男人。
　　陶将跟施谷风打了招呼就独自去前面的停车位取车，男人面无表情走过来撞了撞施谷风的肩膀，看起来相熟的样子。
　　施谷风跟其他人介绍他才知道，原来男人是施谷风大学同学，叫萧蔓野，上下铺的交情。
　　信起心里那种描述不出的怪异感更重了。
　　陶将把一辆黑色大切从公共停车位开到不远处，向众人鸣了鸣笛。“信起就委屈一下坐我的车吧，怎么样？”施谷风朝信起眨眨眼。
　　“行，那我俩就跟小陶一起啦。”柴彤管在三天前给要参加此次活动的人拉了个群，把大家都摸了个底。
　　信起正发愁怎么才能继续坐施谷风的车斗，听施谷风这样提议，甩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啊。
　　施谷风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点开那个黑猫头像的对话框。瞟见对话界面上反复跳出的「对方正在输入……」，他挑了挑眉，按住对话发了条语音。
　　“想跟爸爸说什么？”
　　信起几乎同时发来一条消息：「谢了」
　　信总：「中指.jpg」
　　信总：「CaO！敢不敢给爷好好开车」
　　施谷风没有注意到，皮卡左侧的后视镜将他咧开的嘴角映得清清楚楚。